第八章 你醒啦!
“九妹，九妹，快過來，看奶奶給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朦朦朧朧的意識之中，傳來熟悉的聲音，讓人心神放鬆的呼喚。
那是一間破舊的磚房，大頭電視傳來京劇的聲音，不知道播放了多少遍狸貓換太子。
房屋裏，一位慈祥的老人家笑眯眯地看著自家孫子，眼中滿是說不盡的親情。
年幼的男孩神情無奈，明明年紀還小，卻擺出一副成熟的表情。
“奶奶，我是林玖，我是男孩。”
“九妹不想吃綠豆糕了？”
“我是不會被零食收買的，請你尊重一下我的底線，謝謝。”
“還有你最愛喝的旺仔牛奶哦。”
“從今天開始我就叫九妹了！”
小男孩從土炕上跳下來，裙子隨之搖擺出微妙的弧度，興衝衝地小跑過來。
奶奶看著自家孫子這副可愛的模樣，下意識地去摸摸他的頭發，順手紮成麻花辮。
“九妹啊，想不想聽奶奶講故事呀。”
“不想。”
“那我就更要說了，我跟你爺爺一起去打仗的時候，我們才十六歲……”
奶奶一說就是一個下午，男孩默默地聽著，喝著喜歡的牛奶，吃著綠豆糕，當個忠實的聽眾。由於身姿嬌小的緣故，坐在大人的椅子上雙腳都夠不著地麵，就這麽搖晃著。白色的長筒襪將纖細的小腿勾勒出引人犯罪的弧線，輕飄飄地晃動。
“九妹啊，奶奶希望你記住。這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的東西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爭取。最後微笑的人一定是努力向上，認真進取的人。”
奶奶撫摸著愛孫的腦袋，她講那麽多的故事，其實都是為了引導他走向正路。
那個時候，她和老頭子一致決定將兒子林山宗托付給在城裏的親戚，供他去讀書，卻疏忽了對兒子的照顧。兒子是個很聰明的人，學什麽都快，記性特別好，好勝心極強。從小到大就沒有吃過苦頭，自封常勝將軍，結果輸了一次再也振作不起來了。
絕不能讓相同的悲劇再次發生。
林玖看著奶奶認真的表情，他點了點頭，默默地將她所說的話記在心裏。
奶奶笑了，她的笑是那麽地和藹，讓人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這份笑容被永遠定格下來。
定格在一張黑白色的相片裏。
那是一場葬禮。
當林玖得知奶奶入院病危的消息後，他試圖聯係那個沉迷賭博與酒精，爛泥扶不上牆的男人，卻怎麽打也打不通電話。
本該去考場的林玖轉身買了車票，放棄了期末考。
在坐車的過程中，林玖與班主任通話聯係，但對方執意要家長接聽。心煩意亂的林玖試著保持冷靜和人正常溝通，但無論他怎麽解釋，班主任都是重複著那句話。
“讓你家長接聽電話。”
最終林玖選擇了用言語打動人。
語言是有力量的，林玖一直堅信著這個道理。
當林玖平靜地表示要將班主任與校長的小秘密分享給學校每個人之後，班主任的語氣也變得和善許多，不再是咄咄逼人的姿態，而是和和氣氣地商量著怎麽解決這件事。
請假，一定批準，必須批準。
百善孝為先，作為延續中華傳統美德的高級中學，體諒學生是應該的。
把班主任嚇哭的林玖掛斷了電話，他望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在心中祈禱著。
可惜的是，當林玖趕到的時候，他已經來不及見奶奶最後一麵。
所有的掛念都留存在一張相片裏，再也說不出再見。
“……”
林玖緩緩睜開眼睛。
他眨了眨眼，凝結的**從眼眶滑落，模糊的視界逐漸變得清晰。
刺鼻的味道彌漫而來，意識尚未恢複清醒的林玖皺了皺眉，抬起手按揉著太陽穴。
“我這是……被扔到垃圾堆了嗎？”
昏迷之前的記憶湧了上來，林玖回想起發生了什麽事。
他本來身體就不怎麽好，營養不足，缺乏運動，餓了一天還淋雨，不倒下就奇怪了。
林玖撐著手臂坐直身子，這個動作牽動了手臂的傷口，疼痛感隨之傳來，但很快就被一陣陣清涼感覆蓋。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纏上了繃帶，這包紮手法可以說是無可挑剔，挑不出一點毛病。
林玖掃視了一周，幸運地是，他沒有被丟進垃圾堆。
這是典型的窄麵寬，大進深的一室一廳公寓戶型，也是市麵上高檔的住宅。
這種長進深的房子通常來說采光沒有那麽理想，不過戶主很機智地在一些位置采用霧化玻璃，房間與房間相互借光，不僅僅是增添了室內光亮，還能增加房間的層次感，拓展空間視覺。餐廳的位置對準三扇門，對於私密性要求不高的盥洗室和玄關門都用了磨砂較為細膩的玻璃作為處理，弱化了門的感覺，增加了采光，讓人有股溫暖的感覺
雖然說家具上麵有一層厚厚的灰，說明住戶並不經常打掃家務，但是總得來說還不至於會散發如此恐怖的惡臭味才對……當林玖的目光望向廚房，總算是明白了。
這是焦味。
這才是主要原因。
林玖從亂成一團的室內分析出房屋的住戶並不擅長整理收拾，就連吃的東西也都是便利店的便當，以及一些蔬菜水果。不過這果籃上的水果放太久了，顏色都變了。
“咳——”
林玖本想再靜靜觀察一會兒，但是身體不分由說地表示抗議，拒絕在身體虛弱時過度用腦思考。深深的倦怠感襲來，喉嚨與舌頭傳來陣陣刺痛，這些症狀支配了林玖的身體，讓他好不容易坐直的身體再次躺了下去。
啊……
這就是沙發嗎？
林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要被嵌入沙發裏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這代表著他對自己的身體掌控能力在下滑。大概是因為他剛恢複意識就勉強自己接收環境信息的緣故，本就過度勞累的身體變得更加難受。
似乎是聽到了林玖的聲音，廚房鬧騰的動靜瞬間安靜下來。
“你醒啦！”
王雨婷探出個腦袋來，臉上還有灰，難以想象廚房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就算是名偵探林玖也無法從中設想出廚房現在會是怎樣的慘狀，希望不要引發火災。
“不行，你現在有點發燒，乖乖躺好。”
女孩一本正經的聲音傳到了林玖有些模糊的意識裏，他的額頭傳來了溫熱的感覺，那是手指的溫度，讓人懷念而又向往的體溫。
林玖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呢喃了一聲。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