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格瑞的邀請函

萊爾換上了疫醫的服裝,尺寸明顯稍大一號,衣擺會拖在地上,這算是美中不足。

麵具的皮革貼在臉上,冰涼的觸感加上淡淡的藥草味,雖然不算好聞,但也不算太糟,黑色大衣內部是柔軟的皮革,顯然它的前主人經濟不錯。

萊爾對這一切非常滿意,自己看起來應該會像一隻小烏鴉,如果再加上一頂代表官職的黑色禮帽,自然是再愉悅不過。

鳥嘴醫生並不是官方組織的專職,曆史上很多鳥嘴醫生是渴望名利的江湖郎中,當時瘟疫橫行,缺乏人手,政府給瘟疫醫生的福利待遇提高,具有醫療知識的人們頂著死亡的威脅穿上鳥嘴醫生的製服,和死亡並行,和死神爭奪患者,以及獲得地位和財富。

萊爾深有同感,在神權的威懾下進行醫學研究,躲避火刑的同時追求財富,也許,這就是自己的命。

胡思亂想之後放空大腦,萊爾準備好醫療器具,確認手套的貼合,用仿佛第一次學習的態度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瞳孔放大,身體僵硬,軀幹出現屍僵的黑色,除此之外並無異常出現在皮膚表麵,四肢完整,無穿刺性傷口。

死亡時間在六小時以內,五官也沒有明顯扭曲,是毒藥致死?身上也沒有明顯的針眼,消化道攝入?

那就先看看食道吧。

萊爾解剖咽喉部位。

無異常。

難道是比較尖細的特殊注射?

萊爾開始解剖經常用來注射的四肢。

無異常。

不是靜脈注射,難道是直接注射肌體的猛人?也不排除是他殺。

無異常。

心肺,無異常。

腸道,無異常。

肝,腎,頭骨,脊柱……

萊爾迷茫了。

看著眼前這具被解剖的猶如鮮花盛開般的軀體,沒有一個位置被忽略,沒有一個細節被放過,這樣的解剖,放在學院能作為教科書級別,甚至還會給萊爾一筆獎學金。

但是,沒有發現死因,在萊爾看來,就是一具死亡的屍體,連衰老死亡的可能性都沒有。

萊爾開始焦慮,他不想自己的工作以失敗告終,還有什麽我沒發覺的線索嗎?

對了,死者的身份,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麽人。

看著堆在桌角的一小撮衣物,麻布襯衣和長褲,萊爾推斷他大概是個和自己一樣的貧/平民。

看來自己不用擔心過度解剖的後續問題了,但是他的死因是什麽呢?難道我要偽造一個。

正當萊爾開始糾結,一個信封從死者衣物中抖落出來。

幽藍色的蠟封上是一個大寫的A字徽記,周圍的雕花是夜茄,也就是喪鍾花。

一個平民,為什麽會接觸到這樣一封正式的信件,萊爾長這麽大,也隻接觸過一次,那就是艾菲爾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萊爾開始好奇這封信,以及其中的內容。

信函的背麵寫著。

給渴望真理的先生/女士。

萊爾取出信紙,又是一個驚喜。

因為,那是紙。

現在普遍使用的紙,是從埃及引入的莎草紙,重要一些的文件,則采用保存時間長久的羊皮紙。

但這份不一樣。

這是東方紙。

對於卡珊戴爾的年輕人來說,這種紙不亞於一個傳說,更輕薄,更堅韌,據說是阿拉伯人引進的。

穿越來的萊爾,自然也知道他的發源地,睹物思情,這似乎是一個好的開始。

以下是信紙內容。

尊敬的萊爾·布勒先生:

想必您已經收到了我們的邀請函,請不要驚訝,我們一直都在尋找像您這樣的,即使被現實壓迫也不忘追尋知識和真理的同胞。

您的堅毅品質深深地鼓舞了這個黑暗時代追求真理的所有人,現在,請讓我鄭重地邀請您,加入安格瑞學院。我們學院的目的是,使禁忌的知識得以傳播和延續,我們是這個時代的守密人。

因為外界壓力,當您考慮好之後,請於晚上十點之前前往卡珊戴耳第七街十三號報道。

以及,為了您的個人隱私和人生安全,我們的學院不允許任何人以真麵目視人,請穿戴好您的偽裝,保持低調。

對了,學院內禁止使用聖光術!禁止使用!

安德瑞學院招生辦。

萊爾折疊好信紙。

心中的驚駭久久無法平息,隨之而來的是狂喜,這個愚昧的時代,原來不止我孤身一人尋求知識,一種找到組織的快樂油然而生。

幾分鍾後,激動開始平息。

那麽,他們是怎麽確定信件交到我手上的,難道我身邊有這個學院的人?凱文,雷爾夫,還是治安官領導。

而且,為什麽會用這個方式引誘我,他們怎麽確定我會刨根問底地翻找死者衣物?他們又是怎麽找到這樣一個特殊的死者的,又或者說,萊爾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他們,是怎麽造出這樣一個死者的。

為了一個人,殺死一個人?

萊爾對這個安德瑞學院一無所知,但它的神秘和詭異已經在萊爾心中產生,甚至走向了壞的一麵。

“還……給……我……”

一隻連皮帶肉的手抓住了萊爾的手臂,原以為獨自一人的地下室傳來了第二個聲音。

恐懼爬上了萊爾的脊柱。

他回頭望去。

那個給他帶信,被他解剖出花的工具人,此刻正直起上身,原本所謂臉的部分朝向萊爾,裝在眼眶裏的扁平球體正在不正常地亂轉,萊爾一點都不期望那移動的瞳孔正對自己。

深可見骨的手臂抓在萊爾的手套上,血漬順著抓握的位置在手套上蔓延。

萊爾再也沒心情思考自己的陰謀論,他明白這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肌體應激反應。

“詐屍啦!!!!”

萊爾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像蠻牛一般朝地下室的入口跑去。

手臂處傳來了哢嚓聲,那根手臂被拉斷了,五指依舊結實地掛在革手套上,剩下的部分則留在長桌上,隨著萊爾歇斯底裏地狂奔,那節手臂也在肆意擺動著。

萊爾幾乎是撞開了油布後的鐵門,一路跑到前廳,在威爾特驚訝的目光中狠狠地喘了幾口氣。

“那具屍體,動了。”似乎怕他們不相信,還指著掛在他手臂上的那節殘肢給他們看看。

他們的眼中充斥了驚駭,但怎麽說呢,比預料的要平淡很多。

沒有懷疑,沒有辯駁,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萊爾的說辭。

“我明白了,看來這就是死因了。約旦,你看守現場,照顧一下小布勒先生,我去請示一下上級。”威爾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禮帽,朝門外走去。

矮小的約旦先生拿著一根警棍走了過來,“布勒,要不要我幫忙?”他指了指掛在萊爾身上的手臂,有指了指自己的警棍。

萊爾明白了他的意思。“麻煩你了,約旦先生。”

約旦將警棍從指骨的間隙插入,用力一翹,碎骨脫落下來。

“好了。”

“約旦先生,你不懷疑我的話嗎?”

“懷疑什麽?”

“我說屍體會動的事。”

“啊啊啊,也是,對於新人來說,這也許刺激了一點。”

“嗯?”

“我嘴笨,也不好跟你解釋,你在這裏待久了,你也就習慣了。”

萊爾再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並不科學。

約旦看萊爾沒事之後,將萊爾哄走了。

萊爾也看事情告一段落,自己也告別離開了,和自己瘟疫醫生的工作服中的那封邀請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