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尾聲(十四)

“親家回來了!”

張國忠、孫月荷帶著一眾兒孫在門口迎接,齊平、李素芝加快兩步過來,李素芝責備道:“今年才動完手術,還這麽大的陣仗出來迎,又不是從月球上回來。”

齊平也嗬嗬笑道:“快進去休息,快進去休息。”

孫月荷聲音依舊洪亮,大聲笑道:“沒那麽嬌氣,現在雖然做不了重活了,其他的都不耽擱。”

李素芝還是知道一些:“是要常年服用免疫抑製劑吧?防止免疫排斥?”

孫月荷點了點頭,卻不願再多說了。

一行人進了客廳後,李素芝溫聲道:“聽說親家做手術後,我也專門請教了些專家學者,他們說腎移植後隻要保養得當少得病,再活三十年一點問題也沒有。那就好好保養,咱們又不是沒有這個條件。”

張青淡淡笑道:“腎髒不是隻能換一次,就算運氣不好,這顆腎功能不好,還可以再替換治療。另外,腎移植手術後患者出現預後差的情況,大多數都和腎關係不大,是長期服用免疫抑製劑後,造成機體免疫力低下,繼而引發重症感染造成的。我們運氣不差,去年正好研發成功新型的免疫抑製劑,不僅是爸爸,所有的移植腎存活率都大大提高了。也算是,為百姓做了些貢獻。爸爸隻要注意保養,最好生活在氣候溫和的地方,三五十年內問題不大。”

齊平笑道:“那就去溫暖些的地方嘛,新西蘭就不錯。”

張國忠連忙擺手道:“小六兒就勸我去港島,外國肯定不能去,真有個三長兩短,都埋不回來,那可不行。港島還行,這些年沒少去,天氣也還湊合。”

齊平調侃道:“港島確實好,現在外麵都說,那裏快被你們張家經營成自留地了。”

李素芝麵色嚴肅道:“這話不能亂說!”

張青微笑道:“沒關係。說這種話的人雖然包藏禍心,但顯然是距離中樞很遠的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人。別的不說,杜鵑所有安保人員,都是經過最嚴格政審的退伍人員。我張家再怎麽財大氣粗,也不可能收買所有人的人心。何況,最核心安保管理層的高管們,家人都在平京。”

李素芝聞言笑了起來,道:“這也是上麵對你越來越信任,越來越好的原因之一吧?國士之說,看來是真的。”

張青倒也沒否認,隻是笑了笑,齊娟在一旁笑道:“他生日那天,孟阿姨讓人送來一幅字,七個字:一片冰心在玉壺。”

齊平哈哈笑道:“這幅字有意思。”

李素芝點頭道:“既有褒讚,也有期望和鼓勵。”張青微笑著點了點頭。

俞思德一直觀察著張青,見他即便到了這種地位,麵對長輩說話,依舊溫和耐心,認真聽著。

憑這一點,就可看出張家的門風極正。

張青書房那幾大麵書牆,也當得起書香門第之稱了。

至於齊娟口中的孟阿姨,俞思德自然也知道是誰,心中頗為豔羨。

張家,真的是如日中天啊。

張青目光卻落在齊太行、張天歌等孩子身上,道:“榮耀歸榮耀,卻不是倚之自負的本錢。張家想永葆長青,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張家子弟務必要有自知之明。我們是什麽人?老大,你說,我們是什麽人?”

齊太行想了想道:“爸爸,我們張家是企業家。”

齊娟、李素芝等人都笑了起來,剛才連她們都有些小緊張……

張青點了點頭,道:“說的精準一點,我們是中國企業家。真正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就會有敬畏之心,這一點很重要。最怕的就是覺得自家了不起,暴發戶一樣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這一類的,必遭災殃。”

齊太行、張天歌、張煜浩、張煜晨等張家子弟紛紛點頭應下。

李素芝看著一眾孫輩,雖然大多數都不是親的,卻也是看著長大的,就算比不上齊太行,也很慈愛,笑道:“伱們父親這麽多年,讓上上下下交口稱讚,有口皆碑,憑的就是這四個字。這四個字想拿捏的準,太難。收的很了顯得軟,奔放些,又失了這四個字的真意。”

孫月荷多少能聽明白些,大白話道:“就一句話,不讓人欺負,但也千萬別欺負人!”

齊平哈哈撫掌笑道:“對,就是這麽回事!”

孫月荷高興道:“越有文化的人,說的事越玄乎!”

李素芝都笑了,點頭承認道:“差不多。”話鋒一轉又問道:“思德,你們家裏應該不會這樣談話吧?俞家富貴了幾十年,規矩大一些。”

俞思德抿嘴笑道:“外婆,Grandpa……我爺爺也非常和藹可親的。”

齊娟笑著提點道:“叫錯人了吧?也要叫奶奶!”

李素芝倒是大度,擺手道:“都一樣,現在誰還講究這些……不過見了太爺爺的時候,要注意下。”

齊平微笑道:“你們年輕人,怎麽叫都行。這些都是沒所謂的事,隻要你們能處的好,我們不會過多幹預。富豪之門也好,清潔之家也罷,都沒有關係。”

俞思德笑著點頭,目光隨眾人看向張天歌。

今天,林香玉並沒來。

李素芝看著張天歌笑道:“元寶,你對象呢?”

張天歌道:“在外麵忙公司的事呢,我給她投了筆錢創業。這一年裏,我見到的時候都不多。”

李素芝意味深長道:“年輕有上進心是好事,但要平衡好家庭和事業。你們的情況,和你們爸爸媽媽當年是兩回事了。”

張天歌點頭笑了笑,沒說什麽。

眾人也不在意,因為老二素來如此。

齊平則打趣起張煜浩和張煜晨來:“平安、如意,你們兩個的名聲我和你姥姥在新西蘭都聽到過。你們在各大社交APP上火的一塌糊塗啊,你爸爸都成國民公公了。”

張煜浩、張煜晨哥倆兒臊的抬不起頭來,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俞思德都調侃道:“港島也有好多名媛想認識平安、如意,找門路都找到我這裏了。平安、如意,我能不能把你們的電話給她們?”

張煜浩嚴肅道:“美帝未滅,何以為家?大嫂,好意心領了!”

張煜晨也點頭道:“此事就不勞大嫂費心了!”

兩人一口一個“大嫂”,倒是將俞思德叫的臉紅。

小六兒張悅怡笑眯眯道:“可惜家裏規矩,必須要到二十八歲心智成熟後再結婚,不然不知道家的責任和擔當。不然,倒是可以提前幾年叫大嫂了。”

俞思德多看了這半大姑娘一眼,看著眉目和善,倒是個厲害的。

張悅怡與俞思德微笑頷首,齊平笑著問道:“小六兒,你姐姐小五呢?”

張悅怡道:“五姐被淼姨接走了,說是幫三哥、四哥相看對象。”

齊平哈哈笑道:“得,又繞回來了!這一轉眼的功夫,你們都大了。感覺你們爸爸被你們媽媽領回家,還是昨天的事。嘖,那時你們媽媽就外向,找我借錢,說是要給你們爸爸一筆無息貸款。”

齊娟哼哼道:“還不是我千求萬求才換來的?結果白求了,某人悄悄寫了本大作,賺了好幾萬!”

張青目光柔和的看著自己的妻子,眼中的寵溺不加遮掩。

幾個兒女們看到這一幕,敬仰而幸福。

……

2019年,8月。

紅牆內。

林老看著張青,眼鏡下的目光裏有不少笑意,道:“張青,白頭鷹那邊都跟我們連續抗議了四次了,說你張青太不講理,在亞洲媒體上大肆汙蔑他們搞生物站,造成了非常大的恐慌。人家在說你不講武德呢!”

這網絡流行語的運用,讓其他幾位老人也紛紛笑了起來。

張青也是笑了笑,隨後道:“經濟戰打到這個份上,我們國家固然損失不小,但白頭鷹也絕對遭受到了重創,盡管他們的數據看起來不錯,可股市動輒千點起降熔斷,已經反應出這種不正常的興旺。

此事我可能是小人之心了,但他們也絕非君子。”

薛老溫聲笑道:“我們也有相關方麵的數據,有關部門也一直在嚴密監控著。隻是,目前很難說有實質性的證據,證明他們亂來。”

張青理直氣壯道:“所以嘛,咱們官方並沒有說話,我隻是一個民營企業家。他們白頭鷹不是最提倡言論自油嗎?覺得不對,可以去港島和我打官司嘛。”

薛老笑道:“這麽多年來,你一直低調沉默,不上報也不上新聞。今年突然站出來,當麵指控,這個動靜連歐洲都有關注。再加上潮流偶像文化公司的人集體轉發,一下就全球震動,影響太大了。”

張青嗬嗬笑道:“是白頭鷹先出的手,正麵上打不死我,就誣賴我是98年爪哇事件的幕後黑手,說我是亞洲最大的黑頭子和金融屠夫,還說我是技術大盜,我上了他們的黑名單,連在美國的牧場都遭到調查,若不是早些時候找布朗家族運作了下,說不定就沒收了,太不要臉了。

他敢亂放炮,就不能怪我反擊。明天還會有重磅消息爆料出來。

當年白頭鷹以豁免731戰犯戰爭責任為條件,得到了731部隊進行人身實驗、細菌實驗、細菌戰、毒氣實驗等方麵的數據,並為此支付了25萬日元。這些數據和資料,包括大量731的實驗報告書,以及8000多張有關用細菌武器作活人試驗和活人解剖的病理學標本和幻燈片等。相關檔案顯示,731進行活人實驗的鼻疽菌、炭疽菌和鼠疫菌實驗報告的封麵,都有‘馬裏蘭州德堡基地生物戰實驗室化學部隊研究與開發部’的字樣。為了獲取生物實驗數據,白頭鷹包庇二戰戰犯,向世界隱瞞石井四郎以及731的滔天罪惡!

這就是個禽獸之邦,畜生之國。當然,大國層麵交鋒的事,我並不了解,也沒考慮過。但作為一個中國人,我願意向白頭鷹發起衝鋒!

在確鑿的證據前,總能喚起世界上一部分人心中的正義和公道。特別是,在亞洲。

當然,個人方麵的行動有些激進,如果對國家在外交方麵造成不好的影響,我深表歉意。”

幾個老人相互看了看,其實張青知道的事,他們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隻是大國交鋒,要考慮的事太多。

比如,即便在發生經濟大戰,但中國依舊每年從美國,從西方賺錢天量的外匯,這些外匯又可以購買無數的資源,來支撐起國內的經濟發展。

能多賺一年是一年,時間在中國這邊,拖的越久,自身越強大,也就越從容。

全世界真正看衰中國的,大部分都在中國……

不過……

林老道:“既然張青選擇向俠客一樣單槍匹馬衝殺,我們就算暫時無法提供助力,但也不好拖後腿,不讓他出劍。”

李老笑道:“這些年,一些企業家賺了錢都往外跑,美其名曰對外投資。出去之後呢,又抱怨國內環境不好。他們要是向張青一樣光明磊落,還用得著做賊心虛嗎?張青為中國企業家,樹立了一個標杆兒。”

林老哈哈笑道:“這個標杆兒太高了,我們都不敢奢求中國企業家都能做到這個地步,能做到十分之一,就謝天謝地啦!”

薛老關心道:“如果和白頭鷹徹底撕破臉,杜鵑能不能扛得住?尤其是,半導體和重工方麵?”

張青點頭笑道:“雖然行事魯莽,但不打沒準備的仗。這些年和華為合作,各方麵都再次取得了不小的進展。不敢說最先進最尖端,但肯定能保證國內的基本需求。”

薛老點點頭,笑道:“那就好,那就放手幹吧,有國家和中樞當你的靠山!另外,如果要出國,一定要注意安全!需要安全相關單位配合,可以打個報告。”

張青站起身來,沉聲道:“謝謝薛老,也感謝中樞支持!”

……

尾聲(終)

2023年,1月。

沉重的三年,終於還是過去了。

打開南池子二樓的窗戶,一股寒風吹進屋來。

今年四十五歲的張青,看著仍如三十上下的模樣,但發梢間,其實已可見零星雪色。

去年,杜鵑再次立下大功。

就在第一波發熱狂潮如山呼海嘯一般席卷神州,而幾乎所有醫院、藥房都出現藥物短缺時,慶和藥店發出公告:隻要按身份證限購,則可保證全國以平價供應,基本上能保障每一位患者用藥無憂。

杜鵑物流,全力保障藥品供應。

全國1335個縣,逾30000家門店,全麵供應諸多退燒藥、止痛藥、止咳藥和血氧儀等急需用品。

這需要超乎想象的庫存儲備。

最艱難的一個月過去後,第一輪高峰基本上已經過去,慶幸的是,並沒有發生嚴重的藥物短缺現象……

就因為這件事,先前因為和白頭鷹論戰而被一些人帶節奏瘋狂攻擊的張青,再次樹立起帶有金光的形象,多次受到中樞表揚。

98年一次,08年一次,22年一次……

其實這種光環,也隻在上麵中樞有用。

對於那些自備幹糧的牧羊犬們來說,他就是做一萬件事,都比不上他們對燈塔文明的向往。

但對張青而言,他們也同樣不算什麽,中樞和真正的百姓心裏認可,就足夠了。

現在他最大的問題是,從今天起,再沒有夢中世界可做對照了……

從今往後,他隻能靠自己前行了。

不過,也沒所謂了。

到了這個地步,如果還隻倚仗平行夢中做指引,那隻能是白活一場。

未知的前方,更有趣些。

“爸爸……”

背後傳來次子張天歌的聲音。

張青沒有回頭,依舊對著敞開的窗戶,眺望不遠處的紅牆故宮。

故宮飛雪,紅牆白屑,美的讓人心碎。

看著父親的背影,張天歌素來沉靜的臉上,多了些慚愧,他上前鞠躬道:“爸爸,是我讓您失望了。”

張青輕輕笑了笑,道:“失望談不上,隻是覺得有些意外。林香玉弄的那些檢測公司,你知道不知道?”

張天歌沉默稍許後,回答道:“知道。”

張青轉過身,看著次子道:“你知道她在做這件事,但你一定不知道,她在運營中弄了鬼!我的兒子,不會為了那仨核桃倆棗,就做昧良心的事。這一點,我還是有信心的。”

張天歌麵上閃過一抹痛苦,道:“我也沒有想到……”

張青又轉過身去,淡淡道:“伱沒想到,但是,你也要付出代價。這世上事,不是一句我沒想到、我不知道、我不小心,就能變的無辜。林香玉為了公司能夠上市,做了不少觸碰底線的事。我知道這裏麵許多事不是她做主的,但她也絕不無辜。這可以理解,想當商業女強人嘛,自然想要借勢而行。如果不是世道突然發生了變化,她說不定真能做成。但那樣的話,張家的汙點更重。

我不是為了咱們家的名聲,或者,不隻是為了這份名譽,還有做人的良知。

老二,繼續去港島讀書吧,碩士之後,還有博士。博士之後,就好好當名醫生。”

張天歌沉默片刻後道:“爸爸,我還能進行投資嗎?”

張青道:“當然可以。但是,和杜鵑集團無關。杜鵑是你母親名諱的象征,我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給這個名字帶來任何汙點。我最喜愛的兒子,也不行。”

張天歌聽到最後,終究是落下一滴淚來。

他第一次知道,他是父親最喜愛的兒子,卻傷了父親的心。

對著父親的背影鞠了一躬後,退出門外……

……

從書房出來,張天歌神情落寞的讓站在門口的齊娟心疼,齊太行也是輕輕歎了口氣。

齊娟將兩個兒子叫回房間後,對張天歌道:“你爸爸隻是對這件事生氣,並沒有對你生氣。他相信他的兒子,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張天歌心如刀絞,雖紅著眼,卻還是笑道:“媽媽,我沒事的,是我讓爸爸和您失望了。”

齊太行很是不解道:“老二,香玉到底怎麽回事?她不是這樣的人啊。”

張天歌遲疑稍許,還是緩緩道:“她在港島,認識了喬珍的老婆李月茹,還有渠晴阿姨的女兒徐蓓,都是和咱們家有些淵源的家族,又被引見給劉、趙、孫、錢幾家。其實,他們合作之後不久,香玉對公司就開始失去了控製。她雖然聰明,卻也經不起那些人在背後陰謀算計,根本控製不住局麵,畢竟沒有實踐經驗。我這兩年,帶著團隊在實驗室一心鑽研病毒的事,聚集了許多頂級專家,本來想著,像爸爸媽媽一樣做出一番利國利民的事業,對家族也有助益。所以外麵的事,一直沒多理會……”他是真後悔,也真恨。他沒想到,那些人會對他下手……

齊太行冷笑道:“喬珍那個狗東西,下次見了非捶爛他不可!當年爸爸就拾掇過他,讓他去當了一年農夫,吃了不少苦頭。他不敢對張家怎麽樣,就搞這一套?渠晴阿姨的女兒叫徐蓓吧?她又是怎麽回事?老二,你別說你現在還沒弄明白!”

張天歌無奈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道:“我現在還不知道誰在算計張家,幹脆去草原上當個蒙古大夫算了。喬家那幾位不必多說了……渠晴阿姨離婚後帶著徐蓓過,徐蓓長大後又認回徐家去了。徐家的徐子昂誌大才疏,本事不大,貪心不小。大哥,這件事你不用管了,他們也就是鑽了空子。我現在從實驗室出來了,會讓他們知道什麽是付不起的代價。爸爸沒有提這些,就是將這些事交給我去辦。”

齊太行點點頭,不過還是關心道:“你一直在做研究,好久不露麵,知道該從哪方麵下手嗎?”

張天歌好笑道:“大哥,我是在做實驗,不是去當隱士,我……”

話未說完,房間內同時響起幾道不同的鈴聲。

母子三人自然知道必是發生了事,紛紛拿出電話接聽電話,沒一會兒,三人臉色就各不相同了……

掛了電話後,齊太行哈哈笑道:“小五絕對沒有這個頭腦,我敢打賭,是小六兒藏在背後呢!”

齊娟也樂不可支道:“錯不了!要是小五,帶人去打耳光更有可能。”

齊太行點頭道:“小雨點也不可能撇開徐蓓,她才不在乎渠晴阿姨和咱們家好不好,敢算計老二,她就敢六親不認。她那脾氣,也就媽媽和周姆媽能製。我肯定,這是小六兒的手尾。”轉頭又對張天歌道:“老二,你別多想,都是妹妹們關心你。”

張天歌無奈道:“我沒那麽矯情,隻是……我有自己的手段啊……”

齊娟道:“你有你的手段,去做就好了。你妹妹們也就是幫你出一口氣,拍一點那些瘋婆子去黑馬會所的浪**照片,讓這些人家顏麵掃地,家宅不寧,那些女人身敗名裂,但也隻是小懲。”

張天歌點點頭,道:“媽放心,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麽是徹骨銘心的後悔的。敢算計我們張家,就要有家破人亡的準備!”

齊娟頓了頓,還是問道:“那個林香玉,你準備怎麽辦?”

張天歌垂下眼簾輕聲道:“我給她了兩條路:一條是自首。第二條,是出國。”

齊娟提醒道:“不管哪一條路,她和我們家再無任何關係。”

張天歌沉默的點了點頭……

齊太行岔開話題,笑道:“你趕緊給老三、老四打電話,不然我擔心他們倆扒徐子昂、喬珍的皮!”

……

翌日,二十五歲的張天歌,親自開車送林香玉前往了相關部門。

打開車門下車的那一刻,林香玉整個人都處於眩暈中。

回頭看了眼正低頭點煙的男人,她沒有再說什麽。

不過,當她看到不遠處,那道有些佝僂的身體慢慢走近時,卻是身體猛然一震,本以為早已幹涸的眼睛中,瞬間充滿淚水,喉嚨處如梗了一塊石子,讓她呼吸都有些艱難。

張天歌也迅速下車,走到跟前鞠躬道:“張老師,您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所有杜鵑子弟學校的思想教育校長,張玫瑰。

老太太身體看起來並不好,臉上卻沒了往昔的嚴厲,她與張天歌微微頷首後,看著淚如雨下的林香玉,拍了拍她的胳膊,道:“不要哭?誰的人生沒有坎坷呢?我隻問你一句,那些事,是你做的嗎?”

林香玉哽咽道:“老師,那些事有一件是我做的,我生兒為奴,生女為娼,世世代代,皆為畜生。”

張玫瑰聞言,麵容也有些震驚,這咒言太可絕……

她看著林香玉,大聲道:“既然不是你幹的,那就挺直腰板,堂堂正正的進去,把知道的都交代清楚!該是什麽責任,就承擔什麽責任。不是你的罪責,也不會讓你擔待!香玉,記住,我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林香玉身形一震,流著淚,聲音顫抖的附和道:“我欲於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

“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

“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看到這一幕,張天歌本就幽深的眼眸,也愈發深邃。

……

張家。

張青看著渠晴一身短裙、絲襪,燙著卷發,嗬嗬笑了起來。

渠晴抬手作勢要打,怒道:“知道你丫老婆好看,用得著這樣笑話別人?”

張青道:“沒有的事,隻是見了老友心裏高興。”

渠晴警告:“不要在我麵前提老字,誰他麽老了?”

張青嗬嗬笑道:“閨女都二十了,還不服老?”

渠晴臉上笑容消失了,歎息一聲道:“這次來就是給你道個歉,再說聲謝的。我那姑娘,沒生好,沒養好,更沒教好。你們家小五能給這個麵子,沒動她,我真是心生感激。如今四九城裏,最風光的就是你這個寶貝女兒了。她真要把徐蓓一起收拾了,我屁也不敢多放一個……”

渠家雖然仍舊不錯,但也不是當年了。

更何況,即便是當年,也奈何不得如今的小五。

張青“嘖”了聲,道:“何至於此?這件事裏,小徐談不上主謀。”

渠晴嗬了聲,道:“就她那個腦子,真能當回主謀我也認了。唉,怎麽就蠢成這樣?”

張青笑道:“不說這些了,孩子們的事,讓孩子們自己去解決吧。看在你這個渠阿姨的麵上,不會太過難為小徐的。”

渠晴幹咳了兩聲,道:“我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是這樣的場麵。不瞞你說,當初在聖誕晚會後,看你掐著嶽曉勇的脖子,我還以為你是一個莽夫類的人物,早晚要糟。結果,你把四九城那些大大小小衙內們,從頭收拾到尾,一次虧都沒吃過。這一代,哪個不怕你?你雖然出身不顯,可你做的那些事,就算我們這些人,甚至是上一代人,那些真正經曆過大陣仗的子弟們,也是想都不敢想!我們私下裏聊,對你隻有一個評價:驚才豔豔,風華絕代,不世出的奇才。”

張青笑道:“渠姐,你今天狀態不對,怎麽了這是?老友見麵,你說這些不是寒磣我嗎?”

渠晴沒好氣道:“我今年都五十了!難不成還跟當年一樣,當大姐頭?對了,嶽曉勇也想見你,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

張青訝然道:“嶽曉勇?他這些年在做什麽?”

渠晴嗬嗬道:“他啊,一言難盡。不過真論起來,他家的錢,和你比不了,但除了你家之外,能比得上他家的,也不多。”

張青“哦”了聲,道:“那就算了,嶽老前年去的時候,我還難過了一陣,送了花圈……相忘江湖吧。”

渠晴點點頭,也不強求,又道:“李子君這些年升的很快啊,曹強、胡子墨他們都一個個成了大員,嘖,你那些朋友,都不錯。”

說著站起身來,看著張青道:“今天來,其實是因為徐家求到我跟前,老太婆跪在我跟前,求我到你這來求個人情,放徐家一條生路。”

張青笑道:“這件事,我並沒有插手。”

渠晴樂道:“我知道,現在差不多也都清楚了,是張家二太子在辦事。不知多少人都驚掉下巴,誰能想到,張家不吭不響,一心想做醫生的張天歌,會有如此手段!喬珍已經進去了,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家,幾乎一家一家的往裏栽。徐家正處於等待的恐懼中,徐子昂連一整晚覺都睡不了。我不會求這個情,在青少跟前的幾分香火情,我不會用在那些傻逼身上。青子,我走了,代我跟齊娟她們問好。”

張青點點頭,微笑著起身送舊友離去:“我的朋友不多,有什麽難處,不要跟我客氣。”

渠晴走了,張青神情也有些悵然。

這位曾經讓四九城子弟都感到頭疼的大姐頭,真的老了……

……

“經濟到了今天,不能用簡單的艱難來形容。雖然還不至於到生死存亡的地步,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鳳凰基金的執行委員會新年會議上,張青微笑說道。

他身邊,才上大一的女兒張悅怡伏案記錄著什麽……

角落裏,幾個沒成年的兒女旁聽著。

金星淡淡道:“我們其實還好,內地龐大的市場上,基本上沒多少能和我們競爭的。這三年雖然不少行業受到衝擊,但諸如航運、能源、半導體、互聯網還有食品行業,都在逆勢增長。”

李楚東嗬嗬笑道:“過去三年如此,未來三年未必如此。老毛子不給力啊,打的跟竄稀一樣,**。弄的西方人心浮動,英國的手都伸到日本了,如果一個個都這樣效仿,那不就是另一個‘背約’?我們的處境,將會越來越惡劣。當然,死肯定死不掉,但再想向之前那樣迅猛發展,不可能咯。”

王強冷漠道:“不管什麽形式的戰爭,最終比的都是對苦難的耐力和戰鬥意誌!他們和中國人比耐力,比意誌?近三百年內,我們過了多少年的苦日子,他們過了多少年的苦日子?更何況,眼下的中國是有史以來生產力最強盛,製造業最全麵的時代。我們會怕?”

張青點點頭,笑道:“我們或許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不敢說完美,連完善都差的遠。但是,這的確是有史以來生產力最強盛的時候。不過我們也要明白一點,如果形勢真的崩壞到最壞的地步,我們在港島的嶽麓書院、半導體工廠、特種鋼鐵廠等一係列含金量最高的企業,都將會在第一波目標中。雖然眼下聽起來,還是天方夜譚的事,但我們幹的哪一件事,不是匪夷所思?”

所有人都動容,張青忙解釋道:“這件事,未必會發生,大概率不會發生。隻是未雨綢繆。”

話雖如此,但他未雨綢繆的事,卻多半發生過,就由不得委員會的人不格外小心了。

見他們這樣,張青也不再多說什麽,有備無患,不是壞事。

這樣的會一直開了整整三天後,才大抵商議出一係列的應對措施。

等所有會議結束後,張青邀請老友們聚會,卻沒誰答應,一個個心裏備有壓力的閃人……

倒是黑臉閻王王強,平時多第一個走人,今天卻留在了最後,還不忘對擔憂的周恩毅解釋了句:“私事,沒查人。”

周恩毅哈哈一笑,反手帶上了會議室的門。

小六兒張悅怡微笑著叫了聲“王叔叔”,王強沒有往日的冷漠,笑著應了聲:“欸!”

等張悅怡也走了後,王強對張青道:“還記得劉龍、趙德讓、張偉、楊亮他們麽?”

張青好笑道:“當然,我們舍友啊。高中的那段經曆,我怎麽會忘?怎麽,他們聯係你了?”

王強點了點頭,道:“老四張偉去我家,找到了我的電話,聯係到了我。說大家想聚聚……”

張青關心的是:“一直都沒問你,你和你爸媽關係怎麽樣了?”

王強嗬嗬了聲,麵無表情道:“還能怎麽樣?他們不管不問了一二十年,後來也不知怎麽知道我發達了,又開始表演血脈情深了,托我照顧同父異母和同母異父的兄弟姊妹。我照顧他麻辣個逼!”

張青哈哈一笑,擂了這個幾十年兄弟一拳,道:“你心裏過得去就行。”

王強看了張青一眼,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道:“你啊,太聰明,活的太通透。劉龍他們……這麽多年過去了,哪還剩多少同學情份?相見,不如不見。不見,回憶中的同學情反而更美好點。見了,亂七八糟的事反而將這份情分弄的不純粹了。這樣吧,我去見見,有確實困難的,以你的名義出手幫一把。”

張青笑道:“我料想不會是為了他們自己,真為他們自己,早就找上門兒來了。應該是為了孩子,算算年紀,他們的孩子大多開始找工作了。這三年,大學生的就業率實在不靠譜。你先去把他們的困難解決了,我們再聚。隻要不是太過分的,都可以解決。尤其是,遇到急難事,譬如缺錢看病之類的。”

王強笑的柔和了些,點點頭道:“行,我知道了,我去安排。”

……

2027年,10月1日。

夜。

長安街上,經過一整天氣衝雲霄的熱鬧喧囂後,終於回歸了稍許靜謐。

五十歲的張青穿著普普通通,“獨自一人”行走在大街上。

今年,是寶島回到祖國母親懷抱的第一年,多少人為之流淚。

海外的遊子啊,終究歸來了……

雖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那又如何?

自此之後,華夏再無破綻可言!

一步步行走在街道上,張青看到了金水橋,看到了承天門,看到了,英雄紀念碑!

前輩們,這盛世,終究如您所願!!

他立足站定,遠眺多時。

月兒正圓……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在家看,不也能看得著?”

張青不用回頭,都知道來的是誰,他輕聲笑道:“珊珊不是來了喊著讓你好好招待嗎?怎麽還跑出來了……”

齊娟笑道:“我這個人雖然從來義字當先,最講公道,不過對你是例外。”

張青柔聲道:“謝謝你呢。”

齊娟嗤的一笑,道:“行了,該回家了,兒子姑娘都等你呢。太行這次帶對象回來本來是準備商議結婚的事,看到你這樣,都不敢開口了。”

張青微微搖頭,道:“他想結,那就結好了。我們做父母的,還會攔著不成?”

齊娟樂道:“你這個父親做的太成功,從來算無遺策,做的事那麽偉大,對孩子們還那麽寬容,反而讓他們愈發敬畏你。唉,說起來到底還是你老奸巨猾!”

張青牽起齊娟的手握住,道:“好啦,回家吧。”

齊娟聞言一雙依舊明媚的大眼睛笑眯眯的看了張青一眼,反握緊他的手,一起往家走去。

不遠處遙遙跟著不少安保,也始終保持合適的距離。

看到張青、齊娟這個年紀還如此恩愛,不少安保隊伍中的老人都露出了祝福的笑臉。

隻是沒過多久,他們又發現張青不知為何忽然停下了腳步,齊娟也納罕,她莫名的看向丈夫,卻訝然發現,張青神色中,隱隱約約仿佛帶著巨大的震驚和動容!

安保們瞬時警備,但他們什麽都沒發現,要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絕無可能有危險。

那又是怎麽……

齊娟順著張青的目光方向看去,有些愕然的發現,不知何時,漆黑的夜空上,似乎是有一二三……九顆星星,連成了一條線,恍若成珠……

……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