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焚燒

 當卡爾無比艱難地回到街道上時,之前那最後一絲陽光已經消失殆盡了。

 這一片街區基本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這些靠近教會鎮的居民們幾乎全都集中到了剛剛那個狹小的空間裏。

 卡爾伸手扯了扯背上的披風,上麵屬於治愈教會的圖案在剛剛的混亂中已經被血汙所染,他迅速地將這披風解下並將其拋棄在了一個角落裏。

 這種濃厚的血的味道在狩獵之夜往往會帶來不幸,卡爾聆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在確認自己沒有聽到其他響動後,便小心翼翼地朝著圍欄處靠去。

 他看見了火光。

 就在下兩層的地方,熾烈的火光將兩幢房屋完全地包裹了,這光芒照亮了房屋邊上的街道,卡爾依稀看見在房屋邊的道路上躺著兩個人,或者說兩具屍體,其中一個的手裏還捏著已熄滅的火把。

 很顯然,這兩個人並非獵人,事實上,類似的事情在過往的狩獵之夜之中也是屢見不鮮,火焰往往被認為是對付野獸時最有效的武器之一,甚至有不少獵人迷戀於用火焰點燃、炙烤,或者說“淨化”那些野獸。

 但同樣的,也有不少居民通過火焰來保護自己或增加自身的安全感,甚至還有人會私藏噴火器一類的危險武器。

 正是這個原因,火災在亞楠可以說是極其常見的,這無形間也給獵人們增加了巨大的負擔,畢竟一座被烤焦的城市毫無價值。

 卡爾搖了搖頭,當前的狀況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在通往教會鎮的道路被封死的情況下,天知道火勢會發展成什麽樣子。

 正思索間,又有兩道火光從不同的方位亮起,其猛烈程度甚至要遠超剛剛他所看到的那一處。

 卡爾伸手將臉上的血漬擦去,扭頭看了一眼遠方的教堂尖頂,便順著一側的階梯朝著亞楠廣場的方向走去,隻不過這一次,卡爾便沒有辦法像來時那樣大搖大擺了,此時的他甚至能夠感受身體內獸性的悸動。

 月亮還未浮現出來,待月光灑向地麵,便是獸化病大規模爆發的時候了,如果不想被那些失去理智的野獸撕碎,他最好小心行事。

 一路往下,很快,他便來到了剛剛著火的那片街區。

 那兩具屍體仍然躺在那裏,卡爾上前稍作檢查,便發現奪走他們生命的並非獵人,他們胸口的衣服與血肉被利爪撕開,他甚至能夠看見他們的骨頭,大量的肉消失了,這不是一般患者會做的事情。

 血跡從屍體的身上一路延伸,最終消失在了另一邊的階梯處——那是通往城鎮廣場的通路。

 “麻煩了。”

 卡爾站起身,將手指搭在了手杖的機括之上,就連噴火器與被他取在了手上,冰涼的把手讓他稍稍感到安心。

 如果按照正常的規律來判斷,此時開始獸化的患者雖然具有攻擊性,但也會極度地畏懼火焰,哪怕火焰沒有傷害到他們,這些瘋了的人也會優先選擇退避。

 但是從當前的情況來看,那些野獸分明就是硬頂著火焰把這兩個人當場殺死,從屍體旁邊的痕跡來看,參與到殺戮中的數量恐怕要超過3個。

 或者說,3隻。

 卡爾小心地前進,盡力地捕捉那隱藏在火焰劈啪聲中的其他動靜,此時的他已經能夠聞到一股獸血的味道,比起他在落日時分“處理”掉的那個患者,現在的味道要濃重無數倍。

 “呀啊!”

 潰散的黃色瞳孔在黑暗中發出了熒光,那眼睛的主人正在樓梯的中部,在注意到卡爾的刹那,它便從地上爬了起來,朝著卡爾直撲了過來。

 堅硬的手杖毫不留情地抽在了那患者的臉上,粗糙而堅硬的毛發並不能保護它的麵頰,那金屬幾乎瞬間便從它的臉上刮掉了一塊血肉。

 不等對方從趔趄中緩過來,卡爾便猛地踏前一步,手杖的前端就這麽直接地刺入了那大張著的嘴巴之中,那躁動的軀體登時便停滯了,空氣中的獸血味道濃鬱到了一個極致。

 緩緩將武器從屍骸中拔出,借著後方的火光,卡爾發現這人的一隻手上居然還攢著教會發下的藥劑,從包裝來看,應該是今天剛剛領取的。

 “病變的速度太快了!”,卡爾用手杖撥弄了一下死者的手腕與脖頸,發現其獸化程度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其手掌已經脫離了人類手掌的形狀,開始向利爪靠近。

 然而就在卡爾準備結束檢視的時候,一個奇特而扭曲的影子突然從後方映了過來,憑借著本能,他看也不看便反手朝著後方刺出手杖!

 那影子在階梯上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卡爾便感覺自己在一股力量的推動下朝著階梯下方翻去,磕碰間,他腰間一直掛著的提燈亮了起來,他終於瞥見了那襲擊自己的家夥。

 如果說之前他所麵對的敵人還能用“患者”來形容的話,那麽此時這將身體半掛在牆壁上的東西就隻能被稱為野獸了。(配圖:野獸)

 【圖片:患病野獸】

 它已經完全拋棄了人的形體,有著的是粗壯而誇張的利爪,其身上已經再也沒有半點衣物的痕跡,頭顱尖而狹長,嘴部向前突出,眼睛隨著其外形的變化而位移到了兩側。

 卡爾終於脫離了樓梯,連續的碰撞讓他頭暈腦脹。

 那野獸順著牆壁攀援而上,可以想象,它之前便一直藏在那陰影裏,直到卡爾開始檢查屍體時才開始醞釀這一次的偷襲。

 狼吻大大地張開,撕裂變形的聲帶中發出了扭曲的吼叫,這些野獸從來不會感到飽足,即便從這個角度,卡爾都能夠看見它們因為獸化而暴露在外的腰部的骨頭,因為獸化病的特殊性,野獸們甚至不具備腸胃。

 在火光照射下,那野獸更加地靠近了,卡爾在恍惚間想起自己曾經解剖過的一些屍骸,那些重度獸化的屍體內幾乎被掏空了,隻有一部分的殘餘,說誇張些,便是一層皮毛所包裹的骨頭與碎肉。

 天知道這樣子的生物是怎麽保持行動的,又怎麽會擁有如此驚人的攻擊欲望和食欲。

 那野獸來到了卡爾的身邊,或許是它殘存的一些記憶讓它對獵人的服飾有所畏懼,但很快,這畏懼便被病症帶來的攻擊欲所取代,它大大地張開口,朝著卡爾的胸口咬去。

 “崩!”

 噴火器被卡爾直接塞進了那血盆大口之中,金屬的壺身在尖牙的啃噬下嘎吱作響。

 高溫的火焰在野獸的口中炸開,這橘紅色的光芒順著那具空洞的身體一路蔓延,居然生生從那腰部的缺口中噴出!

 被火焰貫穿的野獸用力地掙紮著,那噴火器與它的主人一起被它甩到了一邊,卡爾顫抖著鬆開了自己的武器,這一下應該讓他斷了一根骨頭,而左手的手掌也因為高溫而灼傷。

 看著那在烈焰中翻滾嚎叫的野獸,卡爾慢慢地喘了兩口氣,將目光投向了遠處。

 在街道的另一頭,似乎正有火把的光芒在晃動著。

 ……

 張涼如同觸電了一般從**蹦起,被冷汗濕透了的衣服貼在身上,讓人極度地不舒服,

 他的左手在微微顫抖,那種接觸高溫鋼鐵與火焰的熾熱感仿佛還停留在他的手指上,但完好無損的皮膚和外麵已經發黑的天色卻是提醒著張涼,之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

 “七點二十分?”,手機在旁邊躺著,耳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自己摘掉了。

 “睡眠時間一個小時四分鍾,睡眠質量差。”

 還沒等他拿起手機,門口便響起了鑰匙開門的聲音,下一秒,一張熟悉的麵孔便探了進來。

 “你還真在宿舍!”,來人叼著煙,在看到張涼坐在**後便沒好氣地罵了一句。

 “梆子?你怎麽回來了?”,張涼舒了口氣,疑惑地問道。

 梆子指了指窗外:“好好看看,現在外麵掛著的是月亮!你倒是靠譜一點啊,這都遲了20分鍾了,我還不回來找你?”

 張涼自知理虧,當即三下五除二換了一件衣服,拿上錢包手機就跟著一起往外走。

 梆子兩口把煙吸盡,在垃圾桶上掐滅了煙頭,見張涼麵色發白,便齜著牙問:“怎麽,又做夢了?”

 “嗯。”

 張涼順手鎖門,一邊走一邊對著自己的死黨說道:“今天這樣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你信嗎?我做的兩段夢居然連上了。”

 “不信。”

 張涼沒有理會對方的回答,打開手機一邊記錄一邊繼續說道:“你應該清楚,我之前從來沒有在短時間內連續做夢的……最少也能間隔十個小時,但這一次,兩次噩夢隻隔了不到30分鍾。”

 “我覺得,你真得去看看醫生了。”

 “上次不是去了嗎?看了半天就說我勞累過度。”,張涼抱怨道;“我覺得人家說不定就覺得我是中二病晚期,沒藥救了。”

 梆子扯著嘴笑道:“做夢還能斷點續傳的,我也是頭一次見……算了,一會兒你和人好好聊一下,說不定對你能有些幫助。”

 (配圖:獸化患者-早期)

 【圖片:獸化病患者】

 33個刀片,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