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營養粉和麵粉的本質區別在於，營養粉這玩意從食物性質上來說更加靠近壓縮餅幹——通常情況下一包大約是30g的營養粉下肚，再喝一點兒水，就很快能有飽脹感，喝的水越多，這種感覺就來得越快，陸十二隱約記得，又一次他多喝了半杯水，居然還有吃撐了的感覺。
所以，他並不確定這麽多營養粉究竟夠做出多大的麵團。
而眼下，這個懷中抱著小寶寶的年輕女人告訴陸十二，想要把營養粉弄成麵糊糊的模樣，就需要大約是水與營養粉四比一的比例，攪拌均勻後放置片刻就好——陸十二起初聽到這個數字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還跟這個女人確認了三遍水和麵的比例有沒有說反，但是對方一連三次搖頭，相當肯定自己的配方沒錯。
黑發年輕人遲疑片刻後，將比盆中的羊奶粉和營養粉混合物多四倍的水一杯杯地往盆裏倒，又隨便在廚房找來個勺子將它們攪拌均勻，盆子裏很快就變成了一碗散發著奶香味的奶黃色麵湯——很多人以為羊奶粉隻適合跟寵物食用，事實上，不參任何添加劑的羊奶粉給人類食用也是沒問題的，而且正因為貓狗的腸胃比人類更加脆弱，所以羊奶粉在吸收這方麵甚至比普通的奶粉更加優秀，特別是隨著陸十二一塊兒重生五百年後的這種進口的大罐羊奶粉，不僅完全無添加劑，而且濃縮比率非常高。
隻是一點點，那奶香味兒就完全壓過了營養粉本身的那種劣質廢料加工的氣味。
隻不過這會兒，陸十二看著盆子裏能攪出漩渦的麵湯心裏涼颼颼的，那三勺羊奶粉好歹25g上下，在這種天然副食品稀缺的年代，25g的羊奶粉搞不好能賣上幾個金幣……現在，他仿佛能看見幾個金幣長著翅膀從他的麵前晃了一圈然後拍打著翅膀飛出了窗外……
“這能行嗎？”
他嘟囔了聲，轉過頭正想說些什麽，卻發現此時坐在桌邊的女人正伸著脖子一臉期待地盯著碗裏的麵湯，一邊看，還一邊用手摸著懷中那好不容易哭累了這會兒哼哼唧唧睡過去的寶寶的臉，仿佛是感覺到了陸十二的目光，她顯得有些尷尬地將自己的脖子縮了回去，低下頭，想了想，之後仿佛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小聲問：“那個，一會兒麵糊做好了，你能給我一點兒麽？寶寶好多天沒吃過好的了，你這麵湯聞著好香呀……”
陸十二看了眼女人懷中那哭得滿臉通紅這會兒顯然也睡得不太踏實的小嬰兒，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直接答應了下來。
見陸十二這麽爽快就答應了下來，這個女人看上去特別高興，就像是得了什麽恩惠似的：似乎完全忘記了其實麵前的黑發年輕人剛剛也是有求於自己。
她告訴陸十二自己的名字叫亞妮，陸十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告訴人家自己的名字實在是有點兒很不禮貌，連忙做了自我介紹……在他說話的過程中，亞妮輕輕地將寶寶放在桌子上，自己站起來在廚房裏摸出一卷保鮮膜——這本來是提供給那些能夠食用肉類的人一頓吃不完保存食物用的，不過倒是也沒有詳細的規定說除了那些人其他人都不準使用……亞妮將保鮮膜拿過來時，衝著陸十二仿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將保鮮膜覆蓋在那碗麵湯上，一邊撫平保鮮膜一邊壓低聲音說：“這樣比較快。”
陸十二點點頭，又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將壓在床墊底下的那本寵物食譜書拖了出來，翻開第一頁就有教怎麽做寵物磨牙棒的——
因為寵物膳食向來要求材料簡單，相比起人類的烘培食譜，反倒不會出現像是黃油之類這會兒找都不知道去哪找的材料。
書中磨牙棒的配方是低筋麵粉150g，雞蛋兩個，白砂糖20g，玉米油10g。
雞蛋是肯定沒有的，所以直接用羊奶粉代替，砂糖這種調味品廚房應該能找到人工合成的替代品，至於玉米油，那當然也是沒有的，可以用人工合成的淡油來湊合湊合……
陸十二又匆匆地掃了眼製作過程，然後“啪”地一下將書合上，塞回床墊底下，又一陣風似的刮回到廚房裏——此時亞妮正坐在桌邊她原來的位置上，懷中抱著寶寶，低著頭哼著搖籃曲哄著可能是因為饑餓或者營養不足總之睡覺並不安穩的孩子入睡。
回到廚房，陸十二先打開烤箱預熱150度，期間他又在廚房裏翻出了烘焙紙、人工白砂糖以及人工淡油燈所需材料，將一大堆東西抱回桌邊，他掀開了蓋在那個比盆子還大的大碗上的保鮮膜，眼前的一幕讓他愣了愣：原本他還說趁著**狀態幹淨把該添加的東西添加進去，卻沒想到，隻是這一會兒的功夫，碗裏那稀麵湯已經成了相當濃稠的糊狀，並且比之前漲大了大約一點五倍，之前陸十二加水過後，**最多隻占據大碗的三分之二，現在，那裏麵的營養粉、奶粉和水的混合物，已經漲大得幾乎要溢出大碗邊緣。
似乎是看見黑發年輕人傻愣愣的模樣覺得有趣，亞妮輕輕嗤笑了一聲，掩著唇壓低聲音打趣道：“剛才我就想說了，麵糊做好之後要漲大很多的，你一次放太多了，這碗裝不下，去換個盆來。”
陸十二囧著臉從廚房的某個櫃子深處掏出個比洗臉盆還大的盆，他順便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電子鍾，已經是接近淩晨兩點的時間了，他盡量輕手輕腳地將這個盆洗幹淨，等他再回來桌子邊時，那碗裏的麵湯已經完全泡漲地將保鮮膜頂住繃得緊緊地，陸十二伸出手去戳了戳，鬆了口氣發現麵湯已經變成了麵糊。
轉過頭，看著亞妮欲言又止的模樣，顯然是以為已經全部弄好可以分享食物了，陸十二笑了笑：“再等等。”
在亞妮疑惑的目光中，他手腳利索地將麵糊倒進大盆子裏，加糖粉，加油，又找到長柄軟刮刀將它們攪拌均勻——此時烤箱也已經預熱完畢，陸十二手忙角落地將發好了的麵糊拽了一點下來，用隨手在廚房找過一個用過的營養液瓶子洗幹淨充當擀麵杖，將一團麵糊擀成3mm厚的麵片，找來刀將他們切成一塊塊巴掌大的餅幹狀，一切昨晚之後，他鬆了一口氣，將切好的餅幹狀麵糊放入靠烤盤，塞進烤箱的中層。
叉腰站在烤箱前，仔細地地回想了下寵物食譜上說的製造過程，黑發年輕人彎腰，將烤箱調整火候，中層，上下火，依舊是150度，時間……好像是十分鍾。
陸十二調整好了烤箱，就搬了個椅子坐在烤箱旁邊。
亞妮抱著兒子坐在他的對麵，用古怪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從來沒有人把營養粉放進烤箱裏，這太奇怪了，烤箱應該是用來烘培肉類食物——”
亞妮的話還未說完。
因為此時此刻，從烤箱裏蔓延出來的濃濃奶香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還想要說什麽。
除了奶香氣息之外，空氣之中還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焦糖香味兒，那味道最初聞著總讓人覺得是營養粉特有的那股奇怪味道，但是仔細聞，又覺得壓根就不是營養粉，因為營養粉的味道是令人厭惡的，而此時此刻在空氣之中，夾在在奶香和焦糖氣息之中的，是一種很好聞、讓人禁不住唾液加速分泌的一種幹粉香。
這個氣息相當令人懷念。
亞妮想了想，隨後猛地響起，在她小的時候曾經跟著父母去過有皇族出席的豪華宴席，當她路過貴賓廳的時候，就隱隱約約地從那大廳門前聞到過這種味道，當時她還小，什麽都不懂，隻記得她的母親告訴她，這就是麵包的香味兒……
麵包……
亞妮抱住懷中嬰兒的手臂稍稍收緊了些。
她抬起頭看了眼此時守在烤箱邊的黑發年輕人，發現這會兒他居然已經靠著廚房的灶台打起了瞌睡……亞妮正想要叫醒他別烤過時間糟蹋了食物，就在這個時候，從廚房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亞妮轉過頭去一看，這才看見一個小鬼的身影出現在廚房偏廳的門口，他大大地打了個嗬欠，睡眼朦朧地揉了揉眼睛含糊地問：“什麽味道這麽香？”
……
陸十二是被烤箱運作停止的聲音驚醒的，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還以為自己依然是在做夢或者壓根就是產生了什麽幻覺——此時此刻，本應該隻有他和亞妮兩個人外加一個小嬰兒的小小的廚房偏廳裏滿滿當當擠滿了人，椅子上地板上蹲著的坐著的站著的，各個身上都穿著睡衣，卻完全不像是剛睡醒的模樣雙眼放光地盯著他——
就像是在垃圾桶裏翻到了一塊肥肉的一群野狗。
而他陸十二本人，就是那塊肥肉。
陸十二：“……”
黑發年輕人抽了抽唇角，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賽爾湊到了他的麵前，留著哈喇子說：“陸十二，你在搞什麽，什麽東西這麽香這麽香！”
心知在救助站的人都是比較守規矩的也不怕遭到野蠻哄搶，陸十二戴上烘培手套，轉身打開被他守在身後的烤箱，從裏麵將烤盤拖出來——
非常具有喜劇效果的是，他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引起了周圍圍觀群眾一片倒吸氣的聲音。
就像他剛剛端出烤箱的不是一盤子餅幹，而是一顆即將被點燃的原子彈似的。
陸十二將烤盤扔在灶台上，微微眯起眼湊上去看了看，此時此刻在烤盤中的麵糊被靠得金黃誘人，不用湊近聞都能聞到一股濃濃的奶香和糖香，隻是大約是烤得時間還是有些過長，個別幾塊餅幹的邊緣有被烤焦的痕跡……
總的來說，還是很成功的。
陸十二拿起一塊，輕輕掰開，哢擦一聲脆響，又是引起一片倒吸氣的聲音。
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陸十二順手將手中大的那一半遞給賽爾，後者接過去就迫不及待地往嘴巴裏塞，陸十二也含蓄地咬了口手中那塊餅幹——比想象中的稍微沒有那麽脆，大概是烤箱預熱得太早他趕著放進去結果發麵的時間不夠，營養粉調成的麵糊被烤熟之後，那股廉價廢料味兒反倒成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香味，歪打正著，有點像羊奶蘇打餅幹。
因為考慮到要分一些給亞妮的寶寶做口糧，所以陸十二在放糖的時候刻意放得比較少，餅幹並不是很甜——如果做給成年人吃，多放一些糖，味道應該更好才對。
陸十二想著，將烤盤裏已經烤好的餅幹大方地裝了五六塊給亞妮，此時賽爾已經吃掉了分給他的那一半，這會兒正瞪著倆黑亮的招子，雙眼放光地瞅著他——陸十二翻了翻眼睛，重新拿起一塊餅幹，又在上麵撒了些糖霜，遞給賽爾：“再試試？”
當賽爾狼吞虎咽哢嚓哢嚓地將那塊餅幹塞進嘴裏快速咀嚼吞咽進肚子裏時，陸十二囧著臉將到嘴邊的那句“這次有沒有更好吃一點”吞回了肚子裏。
他轉過頭，發現在他的身後，剛才還以各種姿態縮在廚房偏廳的流浪漢已經迅速的、十分有素質地排起了一條長隊——一眼望去，長隊看不見尾巴在哪，陸十二站在這長長隊伍的最前端，忽然之間，就從一個“野狗都不如的新人”變成了“整個救助站最受歡迎的人”。
……
“我真高興我選擇了這個救助站！哦哦，我當然知道它們不應該是餅幹，但是我必須要說，它真像！”
……
“你是怎麽做到的？！那一團麵糊一樣的東西原料是什麽？”
……
“我猜是營養粉，但是看在老天爺的份兒上，營養粉才不會有這麽香呢！這濃濃的氣味讓我想把自己的舌頭都吞下去！”
……
“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哥們，就為了今天這麽一口吃的，我願意給你擋槍子兒！”
整整一夜，陸十二囧著臉接受各種誇讚，從小聽著“隔壁鄰居的小孩多麽能幹”係列長大的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多人一擁而上對他進行各種誇讚，從頭誇到腳連頭發都被稱讚看上去柔軟可愛保養得真好……期間，他甚至滿臉驚慌地拒絕了一個女流浪者的求愛。
這天晚上陸十二一直忙碌到淩晨四點，廚房偏廳裏那人潮洶湧的架勢才稍顯平緩，當他打著嗬欠將最後一盤餅幹從烤箱裏拿出來的時候，廚房的偏廳裏已經沒剩多少人了——雖然是一群流浪漢，可是大約是因為到底還是在政府的地盤上，所以發放餅幹期間雖然救助站前所未有地熱鬧，但是卻並沒有遭到哄搶，每個人都是領了自己的那份就撤退了——
當陸十二將倒數第二塊餅幹交到一個拍在隊伍最末端的老人手中的時候，他鄭重其事地給陸十二道了謝，此時烤盤中隻剩下最後一塊餅幹，陸十二鬆了口氣，隨手拿起那塊餅幹準備往嘴裏塞，卻在這個時候，他看見那個老人轉過頭，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那份餅幹，一雙眼睛卻盯著陸十二手中的那塊。
陸十二：“………”
就在他幾乎想要把手中的這塊也遞給老人的時候，對方卻湊了上來，壓低了聲音像是做賊似的跟陸十二說：“陸，我還有孫子以及孫媳婦在另外一個救助站，他們是沒有口福了，但是我的重孫才剛剛斷奶，我想弄點兒好的給他吃——你手裏的這塊餅幹賣給我好不好？作為代價，我願意支付給你一個金幣。”
陸十二：“………啊？”
“一個金幣少了嗎？那兩個好了，我身上就這麽多了……”
老人一邊說著，一邊真的從口袋裏掏出兩個金幣，還沒等黑發年輕人反應過來，就將他手中的餅幹一把搶過，與此同時，他動作相當敏捷地順手將兩枚被捂得發熱的金幣塞進黑發年輕人的手中——
“喏，給你，給你，買定離手，不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