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章父
第95章 番外——章 父
章父很淩亂,從受邀參加章澤婚禮時被通知章澤的另一半是個男人開始,他的世界整個就開始不對了。
由於沒時間在一開始到場的關係,他是作為被直接邀請的親屬接到瑞士的。落地後他首先與章母碰了麵,離婚的夫妻倆再次圍坐一桌氣氛尚屬和諧,章母自己將章澤跟杜行止結婚的事情接受了下來,便也理所當然地忘記了章父是不知情者。一句話出口,可把章父弄了個夠嗆。
但從離婚以後他就一直覺得對前妻和兒女有虧欠,不滿在心口難開,眼看章母一臉眉飛色舞地滔滔不絕婚禮細節策劃,章父幾度欲言又止,終究沒有膽量在這當口提出反對意見。
這可愁死他了,章父和從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有一天會變成同性戀。事實上他連同性戀這個詞語也隻是知道一個大概的意思罷了,真讓他將話掰開來細說,他深植心中的印象肯定是不好的。可是周圍其他人理所當然的態度又讓他有些不確定自己的認知。就那麽猶豫了幾天的功夫,他便被帶著渾渾噩噩混過了婚禮,等到章澤已經跟杜行止啟程去蜜月而他回到中國之後,章父才猛然想起自己可以去谘詢其他人。
他首先找了個相熟的朋友,酒過三巡後,支支吾吾地問:“那個,我前段時間去參加婚禮了。”
“嗯?”朋友是個每日三點一線的公務員,說話也是沉靜如水,“怎麽?禮金出問題了?”
“……”章父提著筷子,聲音艱澀,“跟禮金沒關係,那個……你參加過兩個男人結婚的婚禮嗎?”
對方的筷子頓了頓,帶著些許的不可思議緩緩地扭過頭盯住章父:“……你參加了兩個男人的婚禮分開的?還是一起的?”
“一起的。”章父很肯定地咬字道,“兩個男人結婚,沒有新娘。”
好友遲緩地慢慢放下酒杯,托腮思考了片刻,很肯定地說:“你肯定看錯了。”
“兩個新郎我都認識。”章父很肯定地駁回了對方的問題,認真回答,“肯定沒看錯。”
“唔……”對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能在片刻的沉默後轉移話題,“咱吃飯吧,既然是你朋友,那我就不說這個了。”
章父聽出了他話裏的潛台詞,有那麽點失落,卻仍舊不死心地追問:“果然這是不正常的吧?婚禮當天那些到場親友的態度都太理所當然了,我覺得不對勁卻一直不敢說。”
對方卻提起了興致:“這誰家啊?家風那麽開放?要是我兒子去找個男人結婚讓我絕後,我非得打斷他的腿再把他關起來找女人生孩子不可。你朋友家也真看得開,告訴我是誰家唄,我保證不往外說。”
章父原本就因為得到了確定的答案有些暈乎乎,下一刻便被對方一句絕後給劈中腦殼。是啊!他怎麽沒想到這一茬,男人又不會生孩子,章澤和杜行止結婚,可不就絕後了嗎!
見他一臉大受打擊的蒼白,朋友愣了愣,捏住酒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猛然後縮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臉驚恐:“怎麽回事,我隻是說說而已你幹嘛那麽大反應?難道你在試探我,我不喜歡男人的!”
章父白了他一眼,憂鬱地盯著桌麵開始發呆。
他是個傳統的人,山村裏長大的農夫骨子裏還有些重男輕女的思想,要不也不會當初窮的吃不起飯還堅持生了第二胎。但因為平常對章澤和章悌都不夠怎麽關心的緣故,在這件事情之前,他對自己“香火”的問題幾乎沒什麽概念。章澤結婚當天他也隻是在盯著杜行止不停糾結對方是個男人的問題了。如果可以的話,當時他是真的很想跳出去阻止的。可是眼見女兒對自己冷冷淡淡,前妻對自己客氣疏離,唯一一個態度平和親近一些的兒子,他真的不想將對方越推越遠。
好幾天工作提不起勁,開會頻頻走神,在金穗集團正要擴大生產線的當口,他的狀態讓很多人都摸不著頭腦。
跟合夥人鬧掰之後,章父自立門戶,因為將舊品牌所有權交給了對方,他拿到的是財產中更多的那一份,章父沒有要已成規模的大商場,而是直接帶走了錢,並且在那之後迅速地在深圳成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糧油大超市。憑借在業內從前的關係網和一些跟隨而來的大客戶,金穗糧油很快便在深圳站穩了腳步。
中國在穩步的發展中,人口越來越多,消費力也越來越大。對於食材的執著是許多外國友人所不能想象的。二十世紀末尾的那幾年,章父的生意空前的好,連開了好幾家大型連鎖糧油超市,收入也算能在商人當中挺直腰板了。那個時候他自覺小有成就,便滿懷希望地想要跟章母重歸於好,托業內的朋友打聽過章母的近況之後,他才絕望地發現到前妻的身家大約已經是自己的幾十甚至幾百倍了。
被打擊到的自尊心化作了一灘爛泥,與對方開遍全國甚至已經走出海外打出名號的奢侈服裝品牌相比,金穗集團實在是太小也太微不足道了。本想就這樣守成的章父大感自己作為男人太過失敗,又不想將來的兒女在對比父母的成就後輕視他,於是開始整合資金招兵買馬進行集團改動。
糧油米麵超市這種東西,做得再大也無法逃避這隻是個二道販子的事實。貨物從一手進二手出賺取差價,但市場早已有已經定式其他商販都心照不宣的利潤空間,同樣的東西,章父難不成就能賣的貴一些嗎?不可能的,二道販子的短板就在這裏,競爭大、價格優勢小,並且競爭對手每一年都在以成倍計數地增加著。賣東西最不要技術了,手上有資金,甚至可以一夜之間讓自己的產業遍布全國各地。
章父被妻兒調動的危機感讓他迅速與集團的左膀右臂們確定了未來方向,金穗要做出自己的糧油品牌。
近期便是廣東的榨油廠即將投入運營的關鍵時期,金穗即將推出首批大豆油,章父已經學習了章澤的經營模式,聯係好了廣告公司對金穗油進行洗腦式的宣傳。主打詞健康和綠色將會成為集團日後的宣傳方向。當然,這個方向也是章澤為他選定的,十幾年如一日專注朝著一個賣點宣傳,金穗早晚有一天會將自己健康綠色的概念與品牌掛鉤。現在各種食品安全事故還不夠明顯,等到過些年,各種轉基因合成油的問題擺到台麵上來的時候,金穗的路絕對會比其他的同類企業走的更遠。
進入十月,北方稻場也即將進入收割的旺季,在糧油之外章父還試著聯係了一處糧種優質產地,打算將對方今年的新米用作推出金穗袋裝米的第一響。如今的糧油市場,尤其在深圳上海這些大城市,居民們是絕對無法在當年買到新出的新米的。業內不將陳米熏白的問題宣之於口,但隻要懂行的都知道,米糧的存貨通常都要持續一到四年,在米價低的時候大量囤貨、或者在米價低時屯在倉庫裏不肯賣出,這是二道販子和米糧生產地每年都要相持的拉鋸戰。而米在脫穀之後就會因為氧化迅速進入衰老期,新米濃烈的芳香和軟糯的口感都會被這種破壞性的氧化帶走。除非米的品質已經好到了某種境界,否則想讓陳米吃出新米的美味,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消費者們隻是被現有的知識給糊弄住了,米麵不好吃,他們就花高價買一些所謂的“泰國香米”“貓牙米”,殊不知泰國米每年的產量連本地人都不夠吃,哪裏足夠一袋一袋地出產國外?這些米聞起來芳香撲鼻,吃上去照樣是寡然無味,再有良心的廠家也不過在陳米當中多添加一些新米罷了,靠著好米的香氣將陳米也銷售出去,總歸不砸招牌。
章父這次要推出的,便是一個徹頭徹尾隻賣新米的品牌。
不過他自然是不會將“獨一無二的新米”這種宣傳掛在嘴上的,得罪業內同行可不是什麽好事,生意還是以和為貴。但他又必須將自家的品牌和市場同類品牌區分開,能讓人在提起好米第一時間就想到這一品牌的香味。
“玉穗珍珠”便這樣被定下了未來,新米品種粒粒圓潤,色澤半透明不見一絲白雜實在是漂亮。雖然這種圓潤還有著微微橢圓,但和普通米兩頭尖中間粗的外形還是有著天壤之別的,乍一看來,確實粒粒可愛如同清透的珍珠。章父已經開始逐漸明白了高端市場有多麽好走,就如同章母那些兩片布料合在一起就敢賣成千上萬的衣服一樣,中國乃至於世界的有錢人遠比現今想象的多。章父想要走出不一樣的路來,首先便將金穗的市場定位做出了調整,將原有的中端市場連帶金穗這個牌子另外區分,而自主的高端品牌則另外取了“玉穗”這個名字。
糧油市場的高端品牌種類可選擇麵太廣了,高價的米、麵粉、米粉、大豆油、橄欖油、菜籽油乃至於調味料都能劃分出許多不同的區域,而如今國內也漸漸開始時興起吃外國菜的潮流,一些方便料包諸如咖喱塊濃湯包什麽的,都大有文章可做。
他正在其中跌跌撞撞的摸索,成功路上都會遇到的坎坷和荊棘他碰見了不少,每一度化險為夷,他便更加深了對自己的信心。
他開始習慣地去冷靜思考問題,除了事業外,生活也是如此。
被絕後這一難題困擾,章父一連幾天寢食難安,眼袋險些要掛到嘴邊上。集團裏的員工猜測他大約是遇上了難題,可公司內的一切經營如常,章父又甚少對外透露自己的私人生活,沒人明白他到底在困擾什麽。
章父如今也臨近五十了,算是一腳步入了老年。但因為從年輕時一直持續到現在的有度鍛煉,他看起來並不顯得衰老。雖然氣質上還有那麽一點鄉土,但強健的身體和寬闊的肩膀在套上西裝後挺拔的難以言表。加上他日常不苟言笑很有些深沉味道,有錢又單身不鬧花邊新聞的大齡男人也算搭上了“總裁”的那麽一點邊。哦,帥是不用指望了,純粹高和富而已。這是個老總裁。
但這已經足夠吸引來很多的狂蜂浪蝶,市場經濟的成型開始慢慢打造出了新的階層觀念,人人平等在一定的意義上已經開始有所扭曲。老總裁又怎麽樣?又高又帥又富有的總裁在許多人看來隻是花癡小說中的意淫罷了,事業的成功需要足夠長經營的積累,能擁有這種事業的人絕非沒有半點閱曆。公眾所能見到的總裁們基本上都是掛著一臉皺紋滿臉褐斑,與他們相比,章父至少五官底子是不錯的。
金穗集團換的最快的就是前台和秘書室的姑娘,章父搞不懂這樣扭曲的價值觀,他已經快五十歲了,這些一個個青春靚麗的小姑娘是腦子被門擠了嗎?搶著要嫁給一個老頭子?!
但現在看來,受歡迎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章父決定要再婚。
他開始給章母打電話,試圖讓對方跟自己複婚。
章母目前正跟李長明打得火熱,李長明不知道吃錯了哪門子藥,從婚禮結束之後就天天鬧騰也要結婚。章母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李長明三天兩頭提起結婚這茬子事兒讓她困擾極了。
偏偏章父還來添亂,話裏話外說著兩個人從前的舊感情,從認識當初開始說起,一直到離婚前夕,那些章父口中兩個人一起走過的歲月總讓章母下意識開始回憶一些不愉快的記憶。比如在栗漁村裏受盡欺負,比如貧困時被夫家妯娌和婆婆聯手分家,章父在感情上絕對是沒眼色的一個人,絮絮叨叨到章母生氣了也不自知,被掛了好幾次電話之後還鍥而不舍地打,章母終於受不了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李長明。
這可糟糕了,李長明那個氣啊,他這求婚是否能成功還沒個影子,那邊前夫開始挖牆腳了?!李長明一個電話將章父約了出來兩個人麵對麵談了一場,也不知道說了什麽,最後章父是垂頭喪氣離開的。
章澤到底擔心父親,在得知了這件事情後有點無奈母親的不講情麵,特意去看了章父一麵。
章父很無奈地問他:“小澤,你跟我說老實話,以前在村裏的時候,爸是不是做得很差?”
章澤眨眨眼,依稀明白了李長明的策略。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父親的這個問題,事實上他非常地想要點頭肯定。那個在家人受欺負時不敢出頭隻會默默抽煙的男人在章澤的記憶中已經模糊了,沒辦法和麵前這個透著中年儒雅的男人聯係在一起了。可是每每回憶起那些片段,章澤還是忍不住會覺得無奈。
不想因為違心的欺騙讓父親產生母親還對他有意的錯覺,章澤沉默了。
他的沉默讓章父黯然,那些不願意去回憶甚至選擇性遺忘的往事其實他都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他隻是不想承認這一事實罷了,不想承認自己從前的軟弱給家人帶來了多少傷害。
“對不起。”章父第一次主動開口道歉,三個字讓章澤有些惶恐,他連連擺手:“還不到這個地步,爸,你不欠我們什麽。”
章父搖著頭,輕歎一聲:“生養生養,總不是生了就成的。我那時候也是鬼迷了心竅,一心一意想著做人留一線,想跟你叔叔搞好關係,真正應該關心的家人卻忽略了。我沒盡到好好養你們的職責。”
章澤眨眨眼,沒法接口。
“你跟杜行止的婚事,一開始我是想要反對的。兩個男人在一起像什麽話?你們也知道要去國外結婚領證,肯定也明白咱們中國現在還沒開明到你倆光明正大在一起。你跟他好就是沒事兒找事兒!”章父點點桌麵,終於將自己長久的隱憂說出了口,但想了想,還是放緩了神色:“但你李叔叔說得對,成年人就要為自己做出的選擇付出代價。你已經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事業,爸相信你能有自己的考量。我也是,既然從前選擇了和你媽離婚,現在就沒資格纏著她讓她選擇我。爸這個人吧,固執雖然固執,可也不是不講道理。你媽不同意複婚,她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也祝福她。”
“爸……”章澤擔憂地喊了他一聲。
章父瞥他一眼,眉頭一皺:“幹嘛?你以為我要幹嘛?她不嫁我難不成你們就不認我了?你媽也倔,我們當初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天造地設的一對她不回頭是她的損失!你擔心我難過還是怎麽地?”
“不過……”章父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傾身湊近章澤,帶著一點期冀問道:“就是杜行止了?你不選別人了?世界上好女孩那麽多,你怎麽就挑了個男人呢!男人又不會生孩子!你不生孩子我就絕後了啊!”
“額……”章澤困擾地皺了皺眉頭,“爸,那不是還有我姐嗎……我姐到時候也會結婚生孩子的……”
章父撇開頭,在他看來兒子和女兒到底是不一樣的,可是這話說出來就太傷感情了。
“那要不爸你再婚再去生一個?”章澤猛然覺得自己真是聰明,“我聽說一些厲害的老頭到七十歲都能生孩子呢,爸你現在條件又不差,再婚再生個孩子,不就有香火了?”
章父低下頭,沒有回答章澤的這句話。他從前也想過是否要再找個女人搭夥過日子,可這把年紀了,心中著實已經失去了那種激情。除了一路走來的章母外,他想不到自己還能跟什麽人毫無隔閡的生活。朋友們曾經勸他去相親過,那些年輕漂亮甚至才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一個個熱情大方似乎毫不介意與他的年齡差,可跟這些人在一起,章父總覺得心中少了點滋味。
跟章澤談過之後他的情緒更低落了,直到後來金穗油上市取得的熱烈反響也沒能叫他愉快起來。幾個好友終於發現到了這人的不對勁,章父日常還是有些個無話不談的好兄弟的。
不斷有人致電他詢問是否除了身體狀況,章父一邊無奈一邊傷感,也缺個傾訴的人,便將自己最好的兄弟給約出來一並釣魚。
這兄弟也怪,好好一個留過洋的高材生,開放初期卻毅然決然回了國。他做的機床生意,跟章父八竿子打不到一邊,兩個人是機緣巧合才相識的,對方也有一場失敗的婚姻,也自覺自己對前妻和兒女無比虧欠,這便算是有了共同話題。
章父信任他,有時也會將生意上的難題提出來大家一並探討,這一次他卻死活開不了這個口。
對方卻猜到了什麽,帶著不確定問道:“是不是你家裏兩個孩子出事兒了?”
章父眨眨眼,盯著水麵的浮漂:“前段時間美國出事兒,我姑娘在世貿工作。出新聞之後我打電話找不到她,那個時候就跟天塌了一樣,我總在想,我這輩子活到現在,兒女不在身邊,老婆離婚另嫁,到底圖的是個什麽。”
這話太引人共鳴,對方表達了一番對章悌的關心過後,也長歎一聲:“人生啊,活到現在才知道,有些東西得到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了以後再想挽回已經是追悔莫及了。”
章父沉默片刻,搖頭輕笑:“是啊,所以這一次,我為了不失去兒子,就隻能放棄孫子了。”
“什麽個意思?”
“我兒子不喜歡女人,要跟個男人在一起。”章父輕飄飄將這話拋了出來,眼見對方的表情寸寸僵硬,輕笑一聲,“嚇到了是吧?我也嚇到了,可是沒辦法,所有人都同意他們的事情,我不敢開口。我隻要開口,在他心裏一定就變成敵人了。”
對方啞然片刻,也想到了章父尷尬的過去和現在的地位,不由嗟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傷心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人嘛,活這短短幾十年,盼這個盼那個就是欲·望太重。有沒有孫子對你哪來的影響?你也說當初你兒子被你弟弟家的小孩推到了水裏,算是撿回來的一條命。老天對你不錯了,至少還沒把你兒子的小命收去。”
章父搖搖頭:“我是對不起他。要是放到現在,我非得把我弟弟家那個也按到水裏弄半死才能作罷。那個時候就想著一家人一家人,反倒吧真正的一家人推遠了。”
對方深有感觸,他們總下意識地忽略更親近的人去討好關係平平的存在,實際上就是一種在交際上的不知足。明明已經有那麽好的家人了,卻還是去渴望更多的親人,甚至為了那些更多的親人放棄了自己原有的家人。不正是在自恃那些珍視自己的家人不會離開嗎?可事實上,這個世界上誰離了誰又不能活呢?等到對方心冷了轉身了再去挽回,哪怕真的破鏡重圓,裂痕也永遠無法抹去。
與他們失去的相比,章澤找了個男朋友這種事雖然有點少見,但到底不是驚世駭俗。對方表達了一下驚訝後便沒再糾結其中,一番沉默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抬起頭有點不確定的說:“你剛才跟我說那些話……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呢?”
“嗯?”章父不明所以。
“你說你兒子找男朋友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啊……”對方有點不敢肯定章父的重點真的沒有放在這種地方,越發詫異,“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更難過你兒子沒法讓你抱孫子啊?”
章父想了想,也有些奇怪:“是哦,你這一講我也發現了。”他參加章澤婚禮的時候雖然有點渾渾噩噩,可腦袋至少是平靜的。反倒是後來察覺到自己可能要告別未出世的孫子後才坐不住開始發愁。大概是因為對同性戀沒什麽概念的緣故,他對此的厭惡和憤怒也比平常人少得多。
對方無語了片刻,隨即給章父丟下了一顆巨大的炸彈:“那既然這樣,你為什麽說自己要失去孫子呢?他跟男人在一塊,又不是結紮,生孩子總是可以的啊……”
章父眨眨眼,沒轉過彎來:“我兒子不是那種人,他說跟誰在一起肯定就是死了心走到底的。你讓她跟女人好……不可能不可能。”
“不是啊!”好友著急地拍了下他的魚竿,“你知道萬利電子的老總陳百不?就是那個娶了福建女人拿嶽丈錢開公司的老總。我跟你說她老婆就是不會生,可成百靠老婆吃飯,哪裏敢去外麵找女人?然後他就跟他老婆商量著去找了個女人代孕,你知不知道代孕是什麽?”
章父茫然地搖了搖頭。
“就是找個完全沒關係的女人,給她錢不跟她睡,讓她打一針懷上你的孩子,等到孩子落地之後,你就抱回來,從此跟她沒有關係。”
“……”這可真是為章父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詫異地盯著一臉認真的好友,仔細思考一下,發現這個產業鏈真的很有可能存在,頓時欽佩地在心中想,留過洋的人眼界就是不一樣。
“那那那,那以後那女人找上門怎麽辦?如果是她生的,法律上她肯定也是能享受權利的吧?”
“你傻啊!”好友瞪他,“腦子能轉過彎來不?你不會去遠點的地方找啊?中國不行就去外國,混血兒也好看啊。你們那麽有錢,難不成還找不到好人選?長得漂亮一點,智商高一點皮膚白一點個頭高一點,一百萬生一個,總有人願意吧!?”
章父呆呆地將視線從好友臉上挪回浮漂,張著嘴一臉若有所思實際上是在發傻。他開始腦洞大開地幻想,幻想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女人扭著臀抱著一個白皮膚光著身體的胖娃娃,那個胖娃娃看起來是個外國人,但張嘴一口流利的京片子。
“!!!”章父一下子豁然開朗,“好主意!”
“傻。”
友人毫不客氣地吐槽著。
章父卻坐不住了,立馬被燒了屁股般心急火燎地跳了起來,魚也不釣了,衝到漁場裏找到電話就給章澤撥號。
章澤一臉無奈地嗯嗯嗯嗯,那邊翹著二郎腿正在看財經報的杜行止時不時將眼神挪過來打量他,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再結合起電話裏聽到的那些含含糊糊的聲音,杜行止挑起眉頭。
章澤好容易掛斷電話,一臉生無可戀地倒在沙發上,枕著杜行止的大腿開始發呆。
“怎麽了?”杜行止低頭看他,摸了摸他柔軟的發。章澤把頭發留長了一些,板寸太色氣了杜行止不想讓別人看。軟軟的頭發蓋在腦袋上摸起來也很有感覺,遮住了一點額頭的章澤有時候看起來像是青澀單純的大學生一樣可愛,讓他每每都覺得眼睛不夠用。
章澤歎了口氣:“你猜對了,我爸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代孕的事情,好激動地打電話給我,好像明天就要抱到孫子一樣。”
杜行止表情有些艱澀,扯了扯嘴角:“你去代唄,我把你拉下水已經夠無恥了,總不能讓你還絕後吧?”
“絕你媽。”章澤給了他肚子一拳,“我還年輕呢,哪裏要煩惱這種問題。到時候章悌生了孩子我們抱回去騙騙他就夠了,我爸反正也不和我們住在一起,騙他他也不知道。”
杜行止嚴肅地皺起眉頭,捧著章澤的臉由上至下與他對視:“我沒跟你開玩笑,你需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你去代孕,我不會介意的。至於我,我倒是沒什麽關係,我不喜歡小孩,杜家的血脈也沒有延續的必要,你的孩子我會當做自己的孩子來養育的。”
章澤輕笑一聲,伸長了胳膊掐他的臉:“你看看自己的表情,跟你說的是不是一回事。”
杜行止不說話,眼神中透著委屈。
“我真的不需要。”章澤見他這樣,更加無奈了,“我知道你同意我生孩子,可是我現在才二十多歲,要煩惱也不至於現在就煩惱吧?這種問題完全可以等到三十多歲再來煩惱,到時候我們倆年紀都大了,也更有精力照顧孩子。更何況我也不太喜歡小孩的吵鬧,以後我姐總是要生的吧,我說過繼這種話也不是開玩笑。你幹嘛老那麽在意是不是親生的?要我說現在去孤兒院抱一個來我都能當親生的養,血脈能代表一切嗎?合得來才是真的。親生孩子不孝順父母的多了去了,北京城裏那些鬧劇你還沒看夠?”
杜行止被治愈了,抿著嘴重重的點頭,章澤簡直是他的天使!
一想到章澤的血液會和另一個完全沒關係的女人結合,哪怕隻用冰冷的器械作為載體,杜行止仍舊有種領地被侵犯了的憤怒。也許這種中二期的占有欲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減少,可是至少目前,他還是很難接受的。
作為回報,他也絕不會選擇跟除了章澤之外的任何人孕育後代。血脈相連的孩子對他來說遠沒有跟章澤毫無隔閡的相處來的重要。
章父那邊,該怎麽糊弄也應該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話要說:代孕這種事,杜行止才二十來歲,中二期都沒過,怎麽可能那麽輕易接受哦。不過以後年紀大就兩說了,感情穩定之後他肯定也會豁達一些。
章父就是很普通的一個男人,封建、重男輕女還沒有眼色,所以大家不要糾結他不把章悌的孩子當血脈的問題了,我也很討厭這樣的人。
下一章是李清水番外,李清水成模特了,大概是說他的事業線,感情線會比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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