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104章番外——十年

“真離?”

“真離。”

熱乎乎的被窩,老閨蜜倆手拉著手,章母得到肯定的回答,不由歎了一聲:“離了也好,長痛不如短痛。”當初決定和章父離婚的時候,她也曾有過不舍,但日子越過越輕鬆,證明了她那個當初讓她心痛如絞的決定是正確的。

她想想,又說:“你現在開了新廠,我看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燈,要是攛掇行止他爸來搶,你怎麽辦?”

“他敢!”心冷了,心硬了,女人再無所畏懼,“我手上太多他的把柄,以前被他拿捏是我甘願,現在……”他要是敢不識好歹,她能輕易讓他翻不了身!

章澤平常向來是“沾枕頭就著”的人,今天卻攤蛋餅似的靜不了心。他翻來覆去發著呆,心裏反複回想著方才的那一幕,莫名地,對未來婚姻產生恐懼。

杜行止攬住他的腰:“怎麽睡不著?”

“放開,”章澤受不了他這樣親昵,上輩子杜行止也老喜歡這樣,當初是朋友,順著也就順著了,章澤現在可討厭他,“你老碰我幹嘛?自己不能睡就另找個被窩。”

杜行止縮回手,他已習慣章澤的敵意,對此他解讀為屬相不合。然而依賴的好感無法改變,他也不介意自己被罵上幾句,仍舊問:“你在想什麽?”

章澤沉默了,有些事情困擾在心頭,卻不想跟杜行止說。他是藏不住秘密的,也許隻因為這個人是杜行止,傷他至深,章澤認定他是個滿口欺騙的謊話精。他隻困惑人和人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該如何維持所珍惜的感情?好比上輩子他和杜行止的友誼,這輩子母親和父親的親情,以及杜行止父母那轟轟烈烈的愛情。

它們曾經熱烈的時候,該是如何的蠱惑人心?然而逝去卻也毫不留戀,說走就走,竟連什麽時候轉身的也捉摸不透。

他真不敢勸自己再付出,也許一轉眼仍舊水中撈月。他恨著杜行止,恨他背信棄義恨他百般算計,又恨自己笨,不如其他人精明透徹,玩弄人心於鼓掌當中。如何努力去學習勾心鬥角,他仍舊腦子不夠用,要不是這樣,他也不至於對杜行止百般忌憚卻倒如今也難以劃清界限。

杜行止也歎息,他何嚐沒有心思?憋久了,隻是習慣了不吐露,不露形跡。但章澤這樣藏不住秘密的人,幾乎將困擾掛在臉上,杜行止不用猜測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開口說:“我爸媽他們,也不是一蹴而就,很早之前就有跡象。”

從未聽杜行止說長道短,章澤頓時豎起耳朵,更忘記杜行止邊說邊環上來的手臂:“我小時候,四五歲吧,聽他們吵。吵柴米油鹽、工作、家務、錢和女人。我媽嘴巴鋒利,我爸自尊心強,吵壞了就出門找那女人的安慰。不過他不敢得罪我媽,大院裏的人都知道他沒背景,離了我媽這麽根定海神針,他鎮不住。”杜行止說著,眼神悠遠起來,“但後來,他位置高了,腰板也硬起來。外頭的女兒也敢帶回家,我媽吵過幾回,他威脅要跟我媽離婚,嚇得她不敢聲張。我不知道她為了什麽,大概是名聲?反正是女人的心思。”

章澤聽的忘情,插話說:“我猜她很喜歡很喜歡你爸爸才對。”

杜行止笑了笑:“誰知道,但我覺得不像,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恨不得將他占為己有,哪還會容許他在外麵包養女人?”這想法他從一開始就有,隻是從不確定到確定的轉變而已,真的喜歡一個人,絕不是像他母親這樣委曲求全的。

章澤傻乎乎地轉過身正對杜行止,聽的稀奇:“你怎麽知道?”

杜行止也有些啞然,他低頭看了下章澤,見他睜大眼一臉好奇的模樣,頓時喜歡地不行,手臂也摟緊了:“書上說的,我猜也是這樣。”

章澤若有所思,被人抱在懷裏了也沒有反應過來,琢磨著自己是否有對某個人這樣獨霸過,想來想去得到了否定的結論。

第二日不消多等,清晨杜如鬆就領著杜媛找上門來。

杜媛臉部浮腫,雙眼通紅,辣子雞蓋在頭上的威風比想象中更大。她該慶幸炒雞不放湯料,否則恐怕現在必須得像竇順娟一樣因為發炎的眼睛呆在醫院了。

想起昨晚竇順娟帶著女兒狼狽回家的模樣,杜如鬆就氣得發抖,但他到底愛惜顏麵,還是挑了早晨店開門客人又不多的時候找上門,進屋就雄聲大喝:“張素!你給我出來!”

張素早有預備,一早打扮的精神煥發,不見疲態。幾個月沒有和丈夫見麵,她心中竟然沒有絲毫思念,於是她明白到自己是真的不會再留戀這個男人了,分開以後腦子足夠冷靜,就能挑揀出最合適的那個選擇。

從樓梯上緩緩步下的那一刻,她用戰鬥的心態將自己武裝起來,冷眼看著樓下拉著杜媛的手正在興師問罪的杜如鬆。

迎著霧蒙蒙的晨光,杜如鬆看不清張素的模樣,然而那一如結婚時高高在上的姿態卻叫杜如鬆一眼認了出來。他胸口刺痛,這麽多年被妻子壓上一頭,從一個一窮二白的小子變成如今的中院領導,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挺直腰板了,然而上級們私下裏卻總是愛拐彎抹角提到北京嶽父家的背景。這些年他的努力沒有任何人看在眼裏,所有人隻盯著張素的娘家!好像他有如今的成就全仰仗自己出身優越的老婆似的,他自己就沒有能力了嗎?!

張素的高傲冷清在戀愛時是情趣,在新婚是是調味品,可日子久了,就像一甕沒發酵好的葡萄酒,失去了葡萄的清香,留下了醋的刺口。

在一起生活越久,杜如鬆就覺得自己結婚前考慮的太少。他要的隻是簡單的婚姻,溫馨的家庭,和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這些,張素都給不了他。

這個潑婦甚至還把竇順娟搞的住進了醫院!要不是顧念那麽多年的夫妻情分,光報警就夠她喝一壺的!別人不知道,杜如鬆卻很清楚嶽丈一家現在對妻子並不如婚前親近,什麽關係緊密,騙騙外人而已。

他冷著臉仰頭看上去,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我真是小看你了,舜娟好心來勸你回家,你把人家弄醫院去了!”

張素慢步下樓,聞言腳步一頓,在杜如鬆以為她害怕了的時候忽然爆出一串嬌笑,輕輕拍著掌前仰後合地說:“老天開眼了!”

杜如鬆大怒:“你什麽意思?”

說話間張素走到他麵前,杜如鬆終於看清了妻子的模樣,一時間怒火含在嘴裏竟然再噴不出來。這段時間住在章家,張素吃得飽睡的香,心寬人美,皮膚質量比起在家時好了一個檔次不止。加上發現到自己對丈夫再不留戀,張素原本委曲求全的態度也擺不開了,幹脆該如何就如何。她出身名門,從小張揚長大,婚後為了丈夫收斂,卻未必完全失去了當有的風華。

晨光照在張素的臉上,她高昂著頭顱,眼神似笑非笑地落在杜如鬆握著杜媛的手上,整個人的氣勢渾然一變,鋒銳無比,像一株正在盛開的猩紅的刺玫瑰。杜如鬆一個恍惚,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那個騎著駿馬手握長鞭的張素,那吸引自己墮入深淵的火熱美麗被多年的生活消磨殆盡,然而這一刻,她好像複活了。

杜如鬆騰地感到一陣膽怯,他後退一步,像被燙到似的撒開了杜媛的手:“……你……”他下意識地把雙手攤開舉在空中以示清白,然而卻壓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

張素搖了搖頭,越發想不起自己當初到底看上了他哪裏。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的打印紙:“你來了也好,省的我再去找你一趟。家裏的東西該分就分了吧,這些年也不是我管錢,到底有多少存款你回去算好了。主要是以前分的房子和現在住的那套房,我們倆是坐下來商量還是去打官司,看你。”

杜如鬆如同晴天霹靂:“你要離婚!?”

“她沒告訴你啊?”張素挑了下眉頭,似笑非笑,“你不是想離婚很久了嗎?不高興?”

杜如鬆的心潮劇烈震蕩起來,高興?不,完全沒有。

他一下子恍惚了,看著妻子的笑臉,他努力想從心底裏翻出喜悅來,可是沒有,真的一點也沒有。

明明想要擺脫她那麽多年,明明來的路上還放下狠話說這次一定要離婚,可是這當兩個字眼真的從對方口中吐出來的時候,卻更像是在代表噩耗而並非喜訊。明明隻要點個頭,從今往後他就能自由地和中意的女人一起生活,然而這一刻,杜如鬆卻還是猶豫了。

他忍不住說出挽回的話:“你是不是聽她說什麽了?為什麽忽然想離婚?”

見張素不回答,他越來越慌,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是因為大年夜?那天舜娟真的出了事情。她一個單身女人帶著孩子有多不容易,你真的要斤斤計較這點小事情嗎?”

小事情?

張素心再涼了半截,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將放在杜如鬆身上的視線挪開——傷眼。

一旁的杜媛聽出杜如鬆驟變的口風,忍不住詫異地回頭看他:“爸?!”來的路上他明明不是這個態度的!

“你閉嘴!”杜如鬆沒法在現狀下對她擺出慈父的嘴臉,擔心她壞了好事,斥她閉嘴,又對張素說,“這裏人多口雜,你先跟我回家。”他說著要來拉張素的手,但撲了個空,張素皺著眉頭把胳膊挪開了。

她把紙疊了疊塞在杜如鬆外套胸口的口袋中,緩緩說:“不用了,家裏的衣服我前些天已經都拿出來了。離婚的決定沒什麽可說的,咱們的婚內共同財產,不該我的我不會要,該我的我也不會撒手。”掃了眼他身邊一臉不忿狠瞪自己的杜媛,張素啼笑皆非地轉過身去打算離開。

“不可能!”杜如鬆的眼睛騰的就瞪大了,表情瞬間凶惡起來,也不顧張素在上樓,伸手拽住她的肩膀就朝著自己的方向拉來:“回家!你當這是兒戲嗎?別給我提法院不法院的,我就在法院工作!我不點頭,你休想離!”他慌張不已,心陷下半塊,空落落的什麽也抓不到。要留下這個女人!杜如鬆腦子裏滿滿的都是這句話,什麽竇順娟什麽杜媛,早已被他拋開遠遠。

張素沒想到他會動手,全無防備地被他從樓梯上拉了下來,腳下踩空時尖叫了一聲開始掙紮,將閣樓上幾個有意不出麵的人紛紛喊了出來。杜行止一見這場麵眼睛就紅了,三兩步跳下台階抬腿朝杜如鬆胸口踹了一腳:“滾開!!”

杜如鬆被他踹地橫飛出去,撞到牆上後反彈了一下,跌了個大馬趴。章母趕忙去扶住張素,章澤皺著眉頭打量樓下暴怒的杜行止,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已經把他爸壓在地上摁住腦袋打了好幾拳了。他也不罵人,表情冷硬,隻是手上去拳拳見肉能叫人感受到他的怒火。眼見店裏因為這場鬧劇秩序混亂,章澤才上前去握住杜行止的拳頭:“行了。”

杜行止骨節都在咯咯作響,這個男人,永遠都是那麽厚顏無恥!這麽多年,自己從未見到過這人給過母親哪怕一點關懷,現在竟然還敢動手?是看準了母親沒有娘家撐腰嗎?!

杜媛尖叫著撲到了杜如鬆的身上,朝杜行止大喊:“你竟然敢打爸爸!”

杜行止反手給了她一耳光,就著章澤抓他的力道站起身來,冷冷地對杜如鬆說:“帶著你的野種滾。以後我跟我媽和你沒關係了。再敢上門,我見一麵打一次。”

張素捂著自己被拽疼了的頭發,高跟鞋照著被打懵的杜如鬆臉上踹了兩腳:“你敢動手!杜如鬆你別把我惹急了,這個婚你離也得離不離也得離,不同意我們就走著瞧。要前途還是死纏爛打,我覺得你應該能掂量輕重。”工作時的藏汙納垢暫且不說,自他婚外生子包養女人的醜聞捅出來,沒了張素的庇佑,就有大把人願意出手轟他下台。

杜如鬆捂著被親兒子打腫的臉,聽著杜媛在耳邊吵個不停的哭聲,恍惚地盯著張素除了憤怒外再不帶一絲留戀的臉,張了張嘴,幾近失聲。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讀者啊門、讀者塵封流水、讀者卡卡、讀者小方、讀者萌え萌え丟給圓子的地雷,新春愉。

多謝讀者九月姍姍、讀者楊柳堆煙扔給圓子的手榴彈,感激不盡。

雙更啦,文下的紅包也在努力送著,但jj抽搐,不知道有沒有被漏掉的親,送紅包需要圓子在後台一個一個翻到贈送選項,還需要反應的時間,被漏掉的親見諒,可以在新章下提醒一下圓子,圓子會補上噠。

雙更了,看過後大家不要沉默哦,為了這一章,圓子今早熬到三點鍾都沒睡覺呢,就這樣發了出來,今晚又要熬夜啦。

不過大家如果看得開心,圓子的付出就算有回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