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方體
景小天走出教學樓來,沿著頭頂撲簌簌不知道什麽地方飄過來樹葉覆蓋的校園公路走向四號門,林蔭和四周圍寂靜灑下的光斑,成為了他麵前耀眼的畫麵。
一晃眼之間,三年半的時間就過去了,三年半之前,景小天從沒有想過自己能夠考入這個學校,以至於在拿到成績單的時候,都有一種猶在夢中的感覺,很多的時候,包括三年半之前在晨光裏麵站著的自己,包括三年半之後走在樹葉飄落路上的自己,包括在每一個清晨和夜晚,伴隨著宿舍英語的晨讀和夜晚的音樂醒來睡去的自己,這些匆匆而來又匆匆而過的日子,都像是一場夢一樣給他一種毫不真實的感覺。
唯一讓他感覺到真實的,就是學校四號門口處,站立的那個女孩。
女孩身穿著一身純黑的服裝,黑色的腿襪配著黑色的皮鞋,濃密而黝黑的頭發披搭在胸前,一張白淨而精致的臉上,內雙眼皮的眼睛微微上揚,周身散發著神秘而嫵媚的魅力。
女孩百無聊賴的用皮鞋踢著路邊的小石子,然後抬起頭,看到景小天走來,笑容綻放開來,模樣漂亮的就像是夜晚綻開的琉璃。
“呐,慢死了!”女孩子嗔怪的走過來,挽住景小天的手,然後兩人朝著校園之外走去,四周有園林裏開放的花,淡淡的,有一點微微的粉紅的顏色,從頭頂上掉落下來,不知道什麽季節,也不知道是什麽花,隻有天空上麵那一些微微讓人感覺得到的馨香,還有四周一片繁嫩的綠葉,映襯著記憶之中的色澤。
“昨天你為什麽不去校慶晚會上麵唱歌,害得我什麽都不懂的上去,幸好瞎演奏了一番,最後才勉強算過關的!”景小天撇過頭,抗議的說道,昨天校慶百年的晚會上,韓淑嫣就是《星空之聲》的演奏者,景小天到成為了一個冒牌貨。
韓淑嫣笑了起來,伸出纖細的手指,然後在景小天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後者的臉一下子有些微紅起來。
“我已經知道這個事情了,不過,你表現的蠻不錯的嘛。”
韓淑嫣是景小天的女朋友,同樣也是仰川大學裏麵很出名的音樂美女,兩人具體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已經記不起來了,在這所大學裏麵,總是會忘記一些什麽東西,然後又莫名的記憶起來一些東西,最終就像是蔓延起來卻又消散下去的泡沫一樣,消散在空氣裏麵,就連聲音也聽之不見。
可是奇怪的是,景小天甚至於對韓淑嫣的家庭一點也不了解,她的父親是做什麽的,母親是做什麽的,還有她那些略微顯得神秘的性格,還有她那爐火純青音樂技術,都是存在於景小天心裏麵的謎,隻是他從來也沒有問過,而韓淑嫣也從來不說,他總是會想著,彼此之間,會有一些默契,會那麽淡淡的存在著,很美好的感覺。
至少一直在景小天的心裏麵,有一點對韓淑嫣很感激,她沒有問他的工作,也沒有問他的未來,仿佛她一直都會像這樣,安靜的呆在他身邊,至少在這個到了畢業就分手的年紀,景小天覺得是很珍貴的情感,這些都是在麵臨著就業壓力的景小天深心裏麵,埋藏著的最寶貴的東西。
景小天手微微的擺下去,在虛空中摸到韓淑嫣的手,然後握住,兩個人走在斑駁的露天地鐵站邊上,旁邊是綠色掉了漆的鐵網,外麵則是一些枝葉參差的樹木,旁邊則是兩根延伸向遠方的鋼軌,透過鋼軌的交縫,還能夠看得到下麵若隱若現鏽跡斑斑的支架。
“我會找到工作的,至少,我不希望你以後,為了生活而發愁。”景小天很小就努力學習,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好像是從母親離開父親以後,他就下決心要好好的學習,以後找一份體麵的工作,然後好好的賺錢,至少在現在,要為了他和韓淑嫣創造一個很好的物質基礎,當然,他一直有信心,因為他並不笨,甚至於成績還有些優秀,雖然在仰川大學裏麵,成績優秀的學生一抓就是一大把,不過景小天始終有充足的自信,會為他們兩人,構建一個很美好的未來。
至少,從現在期盼著以後,一直都是那麽的自信,還有美好。
列車從遠處行駛過來,然後停在兩人的麵前,車門嘩然打開,退了色的列車紅色外漆上麵,顯著列車專列的車次:仰川—寒澤。
兩人手牽著手走了進去,列車並沒有多少人,兩兩三三的在車廂裏,寒澤是仰川市外圍的一個分區,在仰川市的六環路之外,景小天的家就在六環路的邊上,而韓淑嫣的家,則是在列車的盡頭寒澤區。
那是景小天從沒有去過的地方,也是對於他來說,最神秘的地方,韓淑嫣的家究竟是什麽樣子,她的父親,會不會和自己父親年輕的時候一樣,俊朗而帥氣,而母親,則定是長得像淑嫣吧,一樣的那麽精致漂亮,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
想到自己父親現在的樣子,景小天突然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眼睛,微微的低下了頭,外麵濃密的陽光透過車窗在列車地麵被窗棱的陰影分割成一條一條的亮斑,然後有影子快速的從中掠過去,最後就是列車嘩啦嘩啦的聲音,轟鳴而過。
“明天……去我們家吧。”這句話清晰的傳到景小天的耳朵裏,然後就被嘩啦嘩啦的列車聲替代過去。
景小天的心髒一下子不爭氣的跳動起來,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回答道,“嗯。”
平靜的對白,但是卻仿佛在景小天的心髒深處,用刀片割破了一道窗紙,然後破開了他曾經無數次想要窺視的秘密,誰都有想要知道的秘密,對於景小天來說,最大的秘密就是想要了解身邊的韓淑嫣,她現在讓自己去她家,是不是代表著……她的父母,已經準備接受自己了?
景小天有一種仿佛快要窒息的感覺,一直以來,韓淑嫣就是他的公主,他迫切想要保護,想要了解的公主。
列車在川合站停了下來,車門嘩一聲朝著兩邊滑開,兩人走下車去,站在站台上麵,這裏是一個高高石砌的站台,廢舊的欄杆在站台邊上延伸,而站台的側麵則是像堤壩一樣的坡道,下麵則是仰川市城市的邊緣,遙遠的六環路邊緣,站台是一個堤壩一樣的高地,從這裏遠遠的看過去,仰川市的市區龐大得鋪在視野之中,配合著天空上麵的陽光,壯觀的莫可名狀。
站台前麵沿著一個梯坎走下去,一直走進一條林蔭和房舍交互其中的居民小區,這就是景小天所住的院子。
一直都是這樣,韓淑嫣會和他一起在這裏下車,然後兩人會站在站台上麵,從站台看下去的仰川市,會有枝繁葉茂的綠樹透過房舍倔強的出現在視野之中,兩人會相互道別,然後景小天看著韓淑嫣搭上下一班車,走遠之後,才會走下站台,朝著梯坎下麵的自己家走去。
下一班車出現在鐵軌遠遠的方向,然後朝著他們越走越近,最後停在了兩人麵前,嘩一聲開了門。
韓淑嫣伸出手指,嘴角彎弧出笑意,然後在景小天的額頭上彈了一指,說道,“我走了,明天準時,我會去找你,然後帶你去我們家,我有事情告訴你。”
韓淑嫣說完,轉身走上了列車,車門關上,透明玻璃隔絕出了她笑起來明媚的臉。
景小天輕輕撫摸著韓淑嫣彈過自己的額頭,問到手上的香味,然後看著列車逐漸消失在遠方的鐵軌上。
那裏從前對他來說,是一個未知的地方,但是從明天之後,那裏將變得明朗起來。
高不過五層的樓房,從高高的水泥砌成的站台上麵一路延伸下來的台階,還有迎著風搖曳起來,可以讓人感覺到夏季的悶熱都消失了的樹葉,鋪成了麵前的小區。
這是城市還沒有高速發展的區域,景小天的家就住在水泥台階走下來的並排第二個單元處,這是景小天家在十七年之間,經曆三次搬家後的落腳地,每一次的搬家,他們就距離市區越來越遠,直到十一年前搬到了現在六環的邊緣,以前隻需要站在廢舊的樓房上,就感覺到自己身處於城市的中心,而現在則是要站在站台上麵,才會發現遠遠繁華的仰川市。
走過前院,景小天伸手摸出鑰匙,打開了房門,房間裏麵充斥著陰影和一大股撲鼻的酒氣,景小天皺了皺眉頭,脫下鞋子,快步的走到房間的盡頭,腳步和木地板摩擦傳來急促的咚咚聲,然後拉開了推拉門,讓空氣和陽光灑進來,照射在他的臉上,客廳的角落堆了一個又一個的酒瓶,裏裏外外的層疊了三層。
在陽光的照耀下,空氣裏麵來回飛舞著輕屑,景小天靠在牆壁上,從光柱的正麵看過去,房間成為視線裏麵迷蒙的一團。
父親的工作接連受到打擊,在挖掘機剛剛進駐城市的時候,父親還是很為吃香的,但是隨著製度的改進,城市的大規模建設之下,挖掘機工人再不是從前的金飯碗,再加上父親單位裏麵內部的矛盾,他們家從原來的高度,一下子跌到了低穀,就連單位承諾的三環改製房,也成為了六環路這個偏僻的小區。
於是母親終於不習慣這樣的生活,爭吵在家庭裏麵逐漸的多了起來,最終有一天,母親丟下了他和父親,將他們兩父子一留就是十年。
十年足夠改變一個人,改變一些事,甚至於,改變任何一個人的信仰和夢想,最初的父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每天噴著酒氣,搖搖晃晃回家,脾氣暴躁的父親。
而從前那個會站在大朵大朵白雲背景之後,豪言壯誌看著麵前仰川市的父親,卻永遠的消失在了流水一般的歲月之中。
嘩!一聲,房門被推開,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走進來,噴著酒氣,一臉胡渣子錯落的父親,身上還帶著一些抹白的塵土,應該是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跤,父親一雙眼睛看過來,掃向景小天,雙眼爬滿了一些血絲,猛然朝著景小天衝過來,“你……你小子又逃課……我辛苦工,工作……你逃課……!?”
嘭哐!父親身體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麵,摔倒在地,然後桌子上放了很久已經縮了水的杯盤水果,一股腦的翻在地上,塑料的盤子不斷的跳動,然後在地上滾了一圈,啪嗒啪嗒的安靜下來。
景小天走上前去,父親傳來一陣粗重的呼吸聲,已經昏昏然睡去。
景小天將父親抬到了沙發上麵,然後將鞋脫去,看著麵前頭發幾乎快要遮蓋了眼睛,有著濃密胡渣子的父親,歎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光柱從窗戶外麵透射進來,一道道左右交錯的射入陰暗的房間。
自己的父親已經成為了這個樣子,那麽還要怎麽樣給他說,自己要去韓淑媛家,見她的家長呢?
現在躺在自己的父親,還是十年前那個有著夢想有著**的樣子,那會有多好?
有人說一直回憶著過去,是代表著已經老了,而現在總是會懷戀過去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已經很老了呢?景小天微微的一笑,轉過身來,整理著木地板上麵灑落的杯盤和水果,然後一個黃澄澄,在一道道交錯陽光下麵綻放著一些暗沉光芒的正方形物體,安靜的躺在木地板上麵,有些像是黃銅,又有些像是一大塊的金塊。
景小天伸出手去,正方體不過手掌的一半大小,入手出奇的輕,並不像是金塊的沉重,也不像是黃銅的色澤,在景小天的手中,映著陽光來回翻覆,上麵有各種凹刻下去古怪的花紋,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這個正方體的表麵,使得整個正方體布滿了一種他不曾了解的文字或者圖案,然後用一種黃澄澄,質量卻比鋁合金還要輕巧的金屬所鑄成。
景小天轉過頭去,看著沙發上麵扯出鼾聲的父親,這個正方體,應該就是從父親的身上掉落下來的,景小天細細用手撫摸著正方體上麵的紋路,有一種真實凹陷下去的觸覺,那些刻畫出來的文字或者圖案,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正方體上麵,然後景小天觸手撫摸的當兒,感覺到正方體的上麵,似乎有一道道的紋路,像是線條一樣的紋路。
他仔細湊近了觀察,原來正方體的每一個麵上,都有一些如同圍棋棋盤一樣經絡縱橫的線條,這些線條的凹痕相當淺,且不太明顯,接縫之間相當的圓滑,若非不是仔細的撫摸觀察,不太容易發現這樣經絡縱橫的分割線條。
這些線條將整個正方體每一個麵分割成為了一個個小小的正方形,每一個正方形的上麵,都刻著類似於特殊符號文字的小圖案,整個正方體,就像是一個個這樣更為小型的正方體所構成,那種結構,就像是——魔方。
景小天小時候玩過魔方,那是父親帶給他的第一個玩具,同樣是魔方剛剛在國內,伴隨著《皮皮魯的魔方世界》這部動畫片風靡的日子,景小天玩耍過三階的魔方,所謂魔方的三階,就是一麵橫豎都有三排方格的正方形,如果是四階魔方,就是橫豎四排方格的正方形,但是那些都比較的罕見,然而麵前景小天手中的正方體,如果是魔方,那麽就是八乘以八,八階魔方,這是根本就沒有聽說過的。
且這個金屬魔方隻有原來三階魔方的大小,但是正方體小方格都十分的精致完美,像是一種藝術品,每一麵都有符號,但是卻沒有一個符號是相同的,這些代表著什麽?
景小天一手拿著正方體的上端,一手拿著下端,如果是魔方的話,自己手頭用力扭,那麽這個魔方應該就會轉動,所以……景小天雙手反方向一用力,就像是扭動著一塊鐵巴,正方體紋絲不動。
景小天笑笑,雖然不太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他也沒有研究的興趣,父親醒來了之後,應該會找這個東西,如果找不到,估計他又會對自己發火了,景小天將正方體放回到了桌子上,然後拿起角落上的挎包,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天,你為什麽撒謊,你如果再對媽媽撒謊,媽媽就不理你了!”
“媽媽,我不撒謊了!我不撒謊了!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
景小天突然醒了,清晨霧狀的陽光灑下來,透過他已經用了八年洗得發白的碎花窗簾,灑在了他的臉上,溫溫熱熱的感覺,卻讓他感覺到他的眼角,有一點微微的冰涼,那是被帶出眼眶的眼淚。
景小天抹去眼角的淚水,翻開被子站起來,拉開了窗簾,窗戶外麵是仰川市的一角,看得到高高站台上麵的電車,現在正是上班的時間,有不少人站在水泥和鐵護欄的站台上,清晨的光線帶著柱狀的薄暮,遊移在地麵,看得到遠方仰川市林立的高樓。
今天是去見韓淑媛父母的日子,他必須早做準備,景小天連忙跑到自己的衣櫃邊上,不斷的翻找著合適的衣服,一套黑色比較緊身的西裝出現在他的麵前。
西裝是他在上個假期打了三份工,然後用賺回來的錢買的,考慮到他也將要畢業找工作,所以有一套襯合身材的西裝是必要的,而今天卻剛剛好派到了用場。
景小天沒有告訴韓淑媛,他最喜歡聽的音樂,並不是她所演奏的星空之聲,而是她用小提琴拉奏的,蘇拉斯底的夏天,他喜歡那種靜靜的旋律,如同青草地卷起落葉,那種小提琴轉音的美感,像是奏響了一個夏天裏麵潺潺閃動著金邊的溪水,像是在黃昏的日暮,教室裏麵奏響的音符,伴隨著嗶嗶啵啵亮起來的熒光燈,撒在窗台邊上淡淡黃色日光軌跡的夏天。
韓淑媛用小提琴在日落的時候拉響蘇拉斯底夏天的那一刻,景小天覺得,韓淑媛更像是一個天使,會在最美麗的地方,奏響著最動人音符的天使。
嘎啦!房門被推開,景小天下意識的捂住身體穿著的衣服,不過還是被父親所看到了。
景小天就算是再遮遮掩掩,也擋不了父親的目光,父親額頭上有幾條年月推移起來,紋路布滿的線條,微微的皺起來,看著景小天,然後他的表情鬆了鬆,這是他第一次難得的早上沒有喝酒,今天的父親,看上去和往常不太一樣,具體不太一樣在哪裏,景小天也說不出來。
“我……昨天喝了酒……”父親手有些無措的揮了揮,旋兒發現這個動作很徒勞,然後他又收了回去,他仔細的看著景小天的臉,想要辨認出那裏是否有痕跡,“……我昨天,沒有打你吧?”
景小天終於明白了父親今天哪裏不同,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那種透露出來的眼神,和往常看著自己的樣子,的確不一樣,有些像是夢裏麵,他坐在挖掘機上麵,看著自己和媽媽牽著手走過工地時候的那種眼神,俊朗的臉和不羈的胡渣子,背景是轟轟轟喧囂的工地。
他知道父親的眼神,想要在他的臉上找什麽,那是他每一次喝醉酒的時候,都會在自己身上撒氣留下來的印跡,有時候臉上會有五指印,有時候會有血痕,但是每一次他酒醒了之後,景小天都能夠看得到他眼睛裏麵流露的悔意,於是那些怨恨,又會少了許多。
“嗯,沒有。你回來就睡了,我扶你上沙發的。”景小天搖了搖頭,然後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質問自己這身打扮,要去哪裏。
父親看著景小天的一身裝扮,愣了半晌,旋兒想起什麽,在兜裏麵摸了一會,然後將昨天景小天所見到的那個黃澄澄的正方體摸了出來,“呐,這個,給你的。”
“金的?”
“還金子,你小子比我還會想,金的還會帶回來給你!?”父親笑了起來,皺紋在麵容上擠成一團,“鍍金的而已!昨天工地動土,挖出來的土堆裏麵掉出下來的,我洗幹淨了,你小時候不是喜歡玩魔方嗎,這個比那些好耍多了……”
景小天笑的有些牽強,心裏麵彌漫著微微的酸意。
景小天接過了金屬魔方,父親微微有些躊躇,仿佛兩父子再沒有了繼續下去的話題,讓他有些不知道怎麽樣把兩人之間的交流延續的無措,兩人之間的沉默持續了半晌,父親有些結巴的看著景小天的西裝,微微遲疑的說,“這個,衣服好久買的……?”
看到景小天愣住,父親無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褲兜,喉結起伏了一些,然後意識到自己現在問這些不太合適,他訕訕的轉過身去,打開房門,對景小天微微一笑,流露出被歲月雕刻下來臉上的皺紋,“我走了,這件衣服,你穿著……很好看。”
房門關上,父親走回自己的房間,在床邊上坐下來,打開抽屜,裏麵有一個信封,景小天的那件衣服當然很好看,他存了三個月的錢,也就想他在大學要畢業的時候,給他買一件一模一樣西裝,為了他走上社會做準備。
而現在父親手中的信封,緊緊的捏在手上,因為太過於用力和許多次來回的摩挲,信封的邊角已經裂開,露出裏麵微薄的紅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