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收數
今天隨著陳豪過來的七十多人都是瑪麗諾中學的學生,幾乎個個都是屋邨長大,狹小逼仄的屋邨承載不住他們青春期的狂躁,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在江湖上出人頭地,而霍東峻,無疑就是這群人的偶像。在瑪麗諾中學和整條月華街,誰不知道霍東峻最能打,年紀輕輕就有大把銀錢傍身,從小跟著他的幾個小弟,陳豪,耀輝幾個,連吸煙都是進口紅萬,天天都換新馬子,那些小飛女也都以傍上陳豪幾個人為榮。
屋邨少年什麽都怕,唯獨不怕打架斬人,所以當陳豪聯係學校小弟出去掃場時,這群人幾乎連想都不想,跟著陳豪就去掃了鹹濕文的場,期冀著這次自己的賣力表現能得到霍東峻的青睞。
隨著霍東峻幾個人進了酒樓,一群學生仔的眼睛都瞪圓了,大廳三十六桌擺滿了菜肴,都是平時見都沒見過的菜品,一件件的喜力啤酒也被服務員們抬了出來,擺上了桌麵。
霍東峻站在桌前開了一瓶啤酒,朝著都望向他的幾十名“小弟”舉起啤酒,說道:
“今天去和陳豪掃場的人,以後幾個場子的受益,都有份,現在雖然隻有鹹濕文的場,不過很快,場子就會越來越多!幹杯!”
“幹杯!”一群人七手八腳地站起身,舉起啤酒朝霍東峻叫道!
說了幾句場麵話,霍東峻就坐下陪著刀仔豪幾個人飲酒,一頓酒吃到了下午兩點才算結束,那些學生仔吃完飯就被霍東峻安排耀輝帶他們先走,等大廳裏隻剩下霍東峻陳豪和刀仔豪吉祥陳東幾人時,飲酒最少的刀仔豪才說道:
“阿峻,你在阿公麵前立誓,有冇把握?需要我幫手,記得開口。神仙湯不是尋常爛仔,動他有些棘手啊。”
霍東峻用筷子夾著一塊藕片打量,聽到刀仔豪的話,他摸了摸已經略微結痂的額角傷痕,說道:“不用,既然二爺麵前發了誓,當然要說到做到。”
刀仔豪也知道霍東峻不是尋常學生仔,心有城府,聊了幾句後,看到霍東峻始終有心事,主動起身招呼吉祥陳東一起離開,陳東離開前還叫霍東峻記得有時間去灣仔找他練拳。
等三人走後,霍東峻也站起身,將酒樓的賬結清,朝外走去,陳豪跟在他身後,看得出霍東峻在想事情,沒有出聲打擾。
兩個人沿著天香街朝屋邨走去,路途走了一半,霍東峻才想起鹹濕文,問向陳豪:
“鹹濕文怎麽樣?”
聽到峻哥問話,陳豪切了一聲:“當然不會讓那個撲街跑掉!將他堵在馬欄的炮房裏,這個王八蛋,上午剛起床居然就去馬欄瀉火,翻到他時,身上連條底褲都冇穿!”
聽到陳豪避開自己問題,霍東峻側頭看了他一眼,問道:“我問你現在鹹濕文怎麽樣?”
陳豪撓撓頭,垂著腦袋說道:“也沒怎麽樣,我打斷了他四肢,又找了醫館幫他打好竹板,然後把他扔去了美樂邨九樓那間空屋。我答應過我四姨,一定要為我表姐出氣,餓他幾天,再給他送吃的,放心吧,峻哥,不會搞死他的。”
霍東峻看看陳豪手臂上有好幾處青紫,想說的話在嘴裏轉了個彎,說道:“事情不要做太絕,說起來鹹濕文要不是他的場子誘人,我是不會動他的,算了,怪他命不好,逼良為娼他有今天也算報應。”
陳豪在旁邊不以為然地低著頭,峻哥什麽都好,就是這段時間變得有些愛說教,脾氣似乎也沒有原來那樣火暴了。
“你找幾個頭腦醒目的學生仔,去九龍塘摸清楚神仙湯的住處,查清楚他的作息習慣,記得不要被人看出來。”看到陳豪聽不進去,霍東峻換了個話題。
果然,聽到要去摸神仙湯的底,陳豪又興奮地抬起頭:“峻哥,我幫你辦好,是不是要去神仙湯家門口圍斬他啊!”
“我斬你老妹啊!要是圍斬了神仙湯,不說和安豐,就是連差佬都放不過你,要悄悄的,你記得先安排人去九龍塘摸底,三批人,最好都帶著馬子,裝出泡妞的德行,不要靠他家太近,在遠處記住他出門回家的時間和身邊幾個人就行了,要是打草驚蛇,老頂都保不住我們。”霍東峻一邊朝一家藥局走去,一邊對陳豪說道。
“知道啦,峻哥,我辦事你放心,對了,來藥局做咩啊?”陳豪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藥局,問道。
霍東峻指了指陳豪手臂上的傷痕,又摸摸自己額角傷口說道:“給你買瓶紅花油,記得擦擦,瘀血散得快一點,掃鹹濕文這種小雜魚的場,讓小弟們上前就行了,你衝第一幹什麽?”
陳豪聽到霍東峻是為自己買跌打藥,嗬嗬笑著撓頭:“一聽要動鹹濕文,我就忍不住。”
幫陳豪買了瓶藥酒,又讓藥局師傅幫自己看了看傷口,沒什麽事之後兩人才回了月華街和樂邨,坐著永遠都一副要報廢樣子的電梯到了自家樓層,還沒出電梯就聽到廊道裏一陣喝罵吼叫,夾雜著拳腳打人的悶響和女人孩子的哭泣。
陳豪見怪不怪地罵了一聲:“挑!一定是貴利傑的人來收邦哥的賬!”
霍東峻朝著廊道走過去,果然,四個青年正對地上一個身影拳打腳踢,旁邊一個少婦抱著一個嬰孩正不住哭泣哀求。
看到四個人沒有停手的打算,霍東峻皺皺眉,地上的男人叫陳國邦,二十六歲,是自己家隔壁鄰居,也是霍東峻小時候的玩伴,有段時期嵐姐工作忙,都會把霍東峻交給陳國邦,讓陳國邦帶著霍東峻玩耍,所以霍東峻和陳國邦的感情很好。不過陳國邦這幾年運氣似乎不太好,和青梅竹馬的和樂邨之花童寶玲結婚後,陳國邦就改邪歸正,不再在外麵瞎混,去做了出租車司機,早出晚歸賺錢。可能是勞累過度,等女兒出生後,他就開始一直犯頭痛,由於家裏條件不好,陳國邦一直拖著沒去檢查,甚至都沒和妻子寶玲說過,但是霍東峻卻見過陳國邦背著人一把一把吃廉價止痛藥,說起來,雖然陳國邦運氣不好,但是也不至於招惹貴利傑的人。
“邦哥什麽時候欠了貴利傑的錢?”聽到陳豪似乎了解情況,霍東峻問道。
陳豪聳聳肩:“上次帶個靚妹去日租房,剛好遇到貴利傑摟著個女人出來,所以聊了幾句,他問我邦哥是不是住在這裏,還說邦哥借了他兩萬塊的高利貸。”
“兩萬塊,想打死人咩!”霍東峻快步走過去,一把扳過對麵一人,拳頭狠狠砸了過去!
“知不知道這裏是哪裏!這裏是和樂邨!我罩的!在我家門打人!有種啊!”
霍東峻一拳就將這男人打的身體撞在了對麵的牆壁上!早就龜裂的牆皮被那人身體一震,如同雪花般落下!
其他三人轉身看到是霍東峻,都有些發愣,停下動作,其中一個語氣有些畏懼地朝霍東峻解釋:
“峻哥!峻哥!不要動手!有話好說!是阿邦的數到期,又不給利息,所以我們才趁你不在,找上門來!沒意思冒犯!”
霍東峻被這人的服軟語氣搞得有些暈,雖然貴利傑隻是月華街一個放高利貸的小角色,但是和自己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何況也是社團中人,他手下沒道理和自己用這種語氣說話才對。
不過很快霍東峻就知道了答案,因為那人後麵一個文身青年看到霍東峻動手打人,馬上就要朝霍東峻撲上來,還是這青年轉身將他攔住,嘴裏喝道:
“你昏頭了!他是飛仔峻峻哥!昨晚在凱華戲院單挑掛了寸爆的峻哥!”
那個剛還要衝上來為兄弟出頭的文身青年頓時愣在當場,臉上的表情三分錯愕七分畏懼,身體朝後退了兩步,一個二十多歲的混混居然低下頭朝霍東峻說道:
“峻哥,不好意思,我沒見過您,您大人大量。”
霍東峻現在越來越奇怪香港八十年代的通訊能力,自己昨晚捅了寸爆,怎麽好像第二天整個觀塘的古惑仔就全部都知道了……
那個為首的青年見霍東峻麵無表情,囁嚅著說道:
“峻哥,他不懂事,我們也是沒辦法,阿邦的數到期,傑哥特意讓我們先看看你在不在才上來收賬,我們上來敲門打招呼,發現你沒在所以才動手,要是知道你在,當然不敢。”
“這個月的利息多少錢?”霍東峻將幾個人推開,蹲下身邊扶起陳國邦邊問道。
陳國邦嘴角被打裂,此時正淌著血,臉上也瘀青了一大塊,霍東峻扶起他時才感覺,平日看起來高高大大的陳國邦此時身體竟然軟得要命,大半重量都要壓在自己身上才能勉力起來,估計要是沒人扶,陳國邦可能都爬不起來。
“阿邦借了傑哥兩萬塊,十天一期,一期的利息是兩千四百塊,阿邦已經差了三期的利息,利息和本金前後算在一起,已經六萬八千兩百塊。”那個收賬的青年在旁邊有些尷尬地說道。
“有沒有裝著錢?給他這期的數。”霍東峻回身看了陳豪一眼,說道。
陳豪從口袋裏掏出錢包,從裏麵抽出兩張一千和一張五百,乜斜著眼睛,把錢朝那人身上扔去。
輕飄飄三張紙幣掉在地上,陳豪挑釁地朝那青年笑笑。
可是那個青年看看霍東峻,低身撿起錢,讓兩個兄弟扶起剛才被霍東峻打的那個,朝霍東峻說了聲不好意思後,就乖乖貼著廊道牆壁走了。
“回來!”霍東峻看了一眼陳國邦,突然叫道。
那青年轉身,遲疑地走了回來:“峻哥,咩事?”
“回去告訴貴利傑,邦哥的數以後找我來收,他的賬我扛。”霍東峻盯著那人的眼睛一字字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