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悶葫蘆

 周伯濤翹著二郎腿嘴裏叼著煙坐在平時周逸雲睡覺的單人床邊,孟福生拿了把椅子坐他對麵。“我說老周,你這總也不回來,怎麽剛回來就又打起來了。”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根煙也點上。

 “你給評評理,這臭娘們我一回就給我擺個臭臉。你說我這麽多年在外麵賺點錢容易嗎?”

 “對是不容易,但咱也不能跟女人孩子過不去是不是,有什麽難處你跟我說,咱們都是老同事又是鄰居,能幫忙的肯定盡力是不是?”孟福生安撫著周伯濤。

 “難處,難處,難處多了去了,外麵不痛快回到家還不能痛快。咱們那單位你也知道,半死不活的。想接到活不應酬能行嗎,她就知道要錢,就知道鬧我這日子沒法過了。”周伯濤將煙頭摔在地上狠狠的撚滅。

 孟福生又繼續勸到:“老周啊,我也知道你不容易,現在市場經濟了,什麽事市場說了算,不像我們當年在供銷科那會兒,錢又多,活輕鬆。現在單位不景氣你壓力也大,不過你看小雲子多懂事,嫂子也是又上班又帶孩子不容易,日子就是湊合過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周伯濤擺擺手攔住他的話:“咱倆過的可不一樣,你從單位辭職早,下海了也賺了大錢了,要不是當年她見識短我能現在這樣?”

 “話不能這麽說,剛辭職時候你也看見了,也是磕磕絆的孩子老婆顧不上,我們家劉陽一個人帶不過來孩子,小軍都送他奶奶家去了,弄的小軍到現在跟我們兩口子都不親近。那會兒不出來也對,你那會不也是沒賺。”

 “哼哼”周伯濤冷笑著:“咱別比這個,你和劉陽自由戀愛對吧,這麽多年沒紅過臉沒拌過嘴。你看我家這個,從結婚就沒消停過,張嘴閉嘴我是為了找單位要房才跟她結婚,她要不是衝著咱們單位分這房,她能跟我結婚?就說從結婚,家裏錢我就都交給她,你看她是會過日子的人嗎?!她可倒好兄弟姐妹7個,貼補完這家貼補那家,等我想辭職自己幹的時候,家裏存著上才幾十塊錢,還倒打一耙說我天天喝酒不管她們娘兩。你也別勸我了,這女人啊就得打,我爸打我媽和我時候不也打了一輩子。”

 這種牢騷老孟也不是第一次聽,他低著頭一手夾著煙,一手在自己膝蓋上揉了揉:“孟兒啊,哥好歹比你大,有些話你得聽,你爸畢竟不是你親爸,雲子可是你親兒子。”

 “親兒子,你看他哪點像我,就知道向著他媽,有時候我也不想打他,可是打下去他吭都不吭聲,整個一個悶葫蘆,打他身上跟打木頭上似的你說氣不氣。”

 “男孩子夠硬氣是好事,動不動就喊疼喊饒命的那樣的也沒出息。”

 “我也不光是氣這個,一回家一個就知道抱怨,一個拿我當空氣一樣喊也不喊問也不問,哪怕我就是個客人,你也得喊個周叔吧,你看看我那兒子我都懷疑他知不道他爸長什麽樣兒,都是這娘們教給的.....你抽我這個。”周伯濤掏出自己的萬寶路遞給剛剛掐滅了煙的孟福生。

 “剛掐,剛掐。”

 “備著,備著。”兩個人推了兩下,孟福生還是接過煙別在耳朵上。

 “我說老孟啊,這幾年你也沒少賺,你看著小二樓都蓋上了,怎麽還抽大前門啊。這出門辦事啥的多沒麵子,回頭我給你拿兩條好煙你帶著。”

 “在家就大前門,我包裏有好煙都是談事時候給人遞煙才拿出來,這進口煙抽不慣,一嘴腳哈巴味兒。再說劉陽也不讓我多抽,實在煙癮上了抽兩口,就算半截掐了也不心疼。”

 兩個男人抽著煙聊著天,硝煙漸散氣氛也緩和了許多,就連周伯濤的酒勁也醒的差不多了,劉陽這個時候將張潔送了回來。

 張潔進屋低著頭收拾著地上那些垃圾,周伯濤也起身送孟福生和劉陽夫婦出屋嘴裏客氣說著:“添麻煩了,謝謝啊!”

 轉身進了自己屋,孟岩正坐在沙發上,腳泡在洗腳盆裏,手上捧著英語書小聲念著。

 劉陽示意老孟先上樓,然後走到孟岩麵前遞給他擦腳毛巾:“水都涼了,趕緊擦了腳睡覺。”

 孟岩答應一聲將書本放下,接過毛巾:“媽,雲子回來了嗎?”

 劉陽端起洗腳盆去倒水:“沒回來。”

 孟岩撩起沙發後麵的窗簾看看,借著星光和院門口的路燈,院子裏的住戶大多熄滅了燈,黑漆漆的院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都快十點了,他去哪了?”好像在自言自語。

 劉陽將水盆的水倒幹淨,將水盆在樓梯下麵的盆架上放好,進屋拍著讓孟岩起身,然後拉開沙發推了一下簧沙發就變成了沙發床。一連貫的動作幹淨利落,接著從櫃子裏抱出被褥枕頭,一邊給孟岩鋪床一邊說道:“你不跟爸媽樓上睡新房間?自己睡一間屋不怕啊?!”

 “這有什麽好怕的,媽,我哥要是放假回來了讓他去樓上行不行。”

 “就知道欺負你哥。”劉陽拍了拍孟岩的頭:“等他回來再說,說不定還能多一間屋子呢。”

 “還能多?難道再蓋一層嗎?”孟岩摘了眼鏡放在沙發旁邊的櫃子上鑽進被窩。劉陽給他掖著被角小聲說道:“進門東麵李奶奶家要搬家了,我跟你爸商量把那間買了。”

 “太好了,那買下來讓我自己住好不好。我要個大大的書桌,還要個書櫃,還要.....”

 “噓.....這事還沒成呢,趕緊睡吧。”劉陽說著站起身看著孟岩閉上眼睛才關了燈上了樓。

 老孟已經打起了鼾聲,劉陽打開櫃子從一個衣服包裹裏麵掏出存折看了看又笑著放了回去。

 院子裏最後一盞亮著的燈也熄滅了,周遭一片寂靜。胡同裏已幾乎看不到人影,偶爾聽到遠處賣糖葫蘆的喊著:“糖堆~”的叫賣聲,聲音穿透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