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風雨飄搖·一三

秋白一開口,便叫此處那些原本都在竊竊私語的弟子停了下來。

秋白一向不喜在眾人跟前開口,先前為了星鬥大陣一事,在眾人跟前露麵遊說,還擺出了自己白虎域域主的身份,叫一眾人等對此人心中都有些忌憚。因此,秋白一開口,那些原本的竊竊私語的聲音登時消散了大半。

秋白除了先前去到各宗門遊說之外,也極少在眾人跟前露麵,即便露麵,也是跟在步驚川的身後,叫人想看不出他二人關係親密都難。

因此,但凡他開口,自然都是向著步驚川的。

然而那弟子卻似乎絲毫看不出秋白此舉的用意,“白虎域域主這是想用自己的身份壓人麽?我等來到此處,竟是連一點暢所欲言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我也沒堵住你的嘴,你大可以繼續說。”秋白冷笑了一聲,可那雙銀色的眼瞳中,滿是殺意,“但是若是你想要在此處,在北鬥星城之下,在星鬥大陣之上說,那我們這處,自然是不歡迎你的。”

那弟子漲紅了臉,“白虎域域主這是要趕人?”

秋白挑了挑眉,卻沒說什麽,麵上寫滿了“那不然呢?”幾個字。

秋白將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你這等修為與膽量,即便是離開了此處,也不見得你會上前線,能在此處為前線的同伴做些什麽,你便偷著樂吧。”

他頓了頓,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道:“若是你上了前線,可別忘了不要成為魔修的血餌,更不要成為魔傀的一份子。”

他話語之中的嘲諷之意壓都壓不住,那弟子好歹也是金丹期的修為,此等修為在他們門中並不弱,甚至是屈指可數的,可如今卻被這般看低,叫那弟子漲紅了臉。

“對了,”秋白忽然道,“差點忘了,這魔尊擅長蠱惑人心,誰知道你是不是那魔尊的傀儡?”

秋白這話一出,那弟子身側的其他弟子登時退出了老遠,都警惕地望向那個弟子。

見到昔日同伴之中那毫不掩飾的戒備與警惕,那弟子這才意識到,方才秋白說的那一番話,同樣也是在挑撥人心。

秋白就是故意的,沒有在第一時間說出他可能是傀儡的猜想,便是為了叫他出這個醜。

如此想著,他心中更加不忿,“我是不是傀儡,你自己過來驗證不就知曉了?!”

秋白輕笑一聲,“那魔尊極為擅長玩弄人心,若是你隻是被食夢蟲侵蝕,恐怕用靈火檢驗也無法證明。”

竟是連叫他自證清白的機會都沒有給。

那弟子麵色一變,“但是你二人這是空口無憑!憑什麽你們說我是受食夢蟲控製便是了?”

“若是想要弄清楚是否被食夢蟲控製,那也很簡單。”秋白抬起手,十指交叉活動了下,骨節之中劈啪作響,“食夢蟲寄生在人的頸椎骨之中,若是你肯叫我掏空頸椎的骨髓,我們自然能夠看出你是否被那食夢蟲寄生。”

“你……你這是要故意害我!”那弟子慌了神,有些口不擇言起來,“一界白虎域域主便是這般氣量麽?!”

秋白奇怪道:“不是你自己說我無法證明的麽?你大可以問問碧華閣的弟子,食夢蟲正是出自他們之手,他們自然最清楚該如何處置。”

一旁,一名碧華閣弟子也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那名弟子臉色鐵青,知曉自己這般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可他又無處可以傾訴這種憋悶。

最終,他隻憋出一句:“我,我不同意!”

“不同意便別在此處亂出聲。”秋白的聲音冷了下來,“下次說話前,先好好想想,你到底是哪邊的人。”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卻隻叫那弟子出了滿頭的冷汗。

待此處聚集的弟子都散開了去,各自開始忙起了手頭的工作,秋白這才轉過身去,看向自己身後的步驚川。

步驚川笑了笑,“看來我如今著實無用,還需累得白虎域域主為我出頭。”

“你怎麽無用了?”秋白有些不滿,“他敢對你出言不遜,自然是要給些教訓的。也算作是殺雞儆猴,叫那些人日後老實些。”

“這恐怕也隻是那流火尊的一個試探,”步驚川道,“他不過是為了看我們態度而已。”

“那估計他該滿意了。”秋白道,“他也應當想到,我們不至於會被這些問題困住。”

正如方才那位弟子,以秋白如今的修為,如何看不出他是不是傀儡。然而,他即便看出那弟子不是傀儡,可這弟子背後的動機與行事,都叫人難以捉摸。

“所以才說他此回隻是一次試探。”步驚川歎了口氣道,“此次我見到不少弟子確實是被煽動了的。此處尚且還有你我能夠壓製他的試探,可……若是我們不在的地方,便麻煩了。”

“我們這般壓製,就像是人間帝王的暴政,雖能夠一時有效,可久而久之,會在他們心中積怨。此舉還是不能長久,得尋到給他們一個能夠滿意的保護方法。”

“同這些人合作,始終都是個麻煩。”秋白有幾分不耐,卻還是壓抑著自己心頭的火氣,“孰是孰非都分不清……”

步驚川搖了搖頭,“你我何嚐又不是當局者迷呢。他們隻不過是相信自己所見罷了,人總會害怕一些未知的事情,畢竟他們並不想死。而流火尊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他便是想要通過這般的手段,叫人族之間的信任分崩離析……屆時,人心散了,便什麽都沒了。”

眼下,即便他與秋白能夠強行將此事壓下去,可在這事情解決之前,他們都會極為被動,隨時麵臨下一次信任崩塌的局麵。

這一次的異動即便被他們二人壓下去,可那對於流火尊而言,並算不得失敗。千裏之堤潰於蟻穴,他便是這般逐步侵蝕他們心中的希望與信念,等到漏洞最多的時候,再不用他主動出手推動,他們便將作繭自縛,將自己困死在這處。

如此用心,何不狠毒。

“這流火尊與我們此前曾經麵對過的魔修都很不一樣。”秋白道,“此前的魔修,就連合作也困難,終究是一盤散沙——即便流火尊自己,也是如此。他們或許是相互不信任,才會形成如今這個局麵,然而流火尊即便沒有與人合作,可他所為,卻是絲毫不介意運用他人的力量。”

從懸河鬼域的魔修與鬼修,到碧華閣的道修,再到一直為他所用的阮尤,這都無不昭示著,流火尊向來是個善於運用他人力量的人。

他還很聰明地將那些人一並做成魔傀,這般,便再無人會質疑他的決斷。

而不像是步驚川這般,始終都處於被動。步驚川與秋白能夠控製自己的心緒,卻又無法控製旁人的,即便他們能夠暫且控製旁人的心虛,卻又對更遠處之人的心緒毫無辦法。這般,便使得他們即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無從做起。

步驚川輕歎一聲,“如今看來,他那邊便是鐵桶一塊。”

突破口便是在流火尊身上,也隻能在流火尊身上,然而,眼下最大的問題,卻還是他們對流火尊毫無辦法。

這叫他們有些無計可施。

“誰知道呢。”秋白道,“他眼下不過是仗著自己的陣道與他自己的修為罷了,而如今他的優勢卻是再與那魔傀——魔傀終究是身外之物。”

步驚川忽然想起,當初在懸河鬼域之中,阮尤對於那些魔傀的控製,也有些無計可施。

對於阮尤而言,控製修為比他自己高出許多的魔傀,實在是有些吃力。可對於流火尊而言,並沒有這個困難,甚至,流火尊的修為是比阮尤要高出許多的,對於流火尊而言,控製高修為的魔傀並不是什麽難事,因此,解決阮尤的辦法並不能用在流火尊身上。

然而秋白的話語卻還是引起了步驚川的思路,“是啊,那些魔傀畢竟還是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