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扁頭怪物

啪嗒,呯!

失去門鎖製約的房門被怪物狠狠撞開,在即將撞到另一側牆麵時被門吸吸住,形成一個暢通無阻的通道。

蘇則就站在門與牆麵形成的夾角裏,一動不動。

扁頭怪物似乎沒想到門會突然打開,並沒有立刻衝進來,而是揚著頭,“看”向屋內。

幾秒過去,它緩緩張開嘴,直到整個腦袋變成一個一百八十度長滿鋸齒的夾子,蛇形身體才蓄力一彈,向著床鋪猛撲過去!

眼看一個黑影閃過,蘇則腎上腺素飆升,抓住機會,繞過門就往外跑!

若是普通人,如此冷靜自持大概能順利逃脫。但蘇則的身體卻沒跟上腦子,才跑幾步就心慌氣短,整個人栽倒在餐廳的地板上,距離大門隻有幾步之遙。

扁頭怪物這時才發現獵物在身後,連忙掉頭,留在客廳的身體反向蠕動迅速纏上蘇則把他往回拉。

眼看扁頭怪物衝著自己張開比他腦袋還大的嘴,蘇則心裏苦笑一聲。

腎上腺素是個好東西,能提升人體的反應速度,但對常年吃不飽,隻能勉強維持身體機能的他來說,反而是道催命符。

而且雖然睡覺時身體耗能減半,但也不會吃東西補充能量,反而更容易透支體力……

看著扁頭怪物滴著唾液撲過來的深淵巨口,蘇則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

幾個小時前,笠陽市政府辦公大樓市長辦公室。

笠陽市市長翻看著手裏的文件,在他對麵坐著一男一女,沉默地看著他。

文件封麵上沒有標題,開頭第一頁是一行手寫字:關於笠陽第一人民醫院突發事件情況說明,右下角有一個紅色的“絕密”印章。

文件裏所有文字都是手寫的,並在空白處貼著相應的照片。

照片裏,人民醫院急診部血肉橫飛,病**躺著的人大半個身體都不見了,隻留下扭曲的四肢,以及表情極端痛苦作哀嚎狀的頭顱。

翻完文件,笠陽市長嗓音艱澀地問:“這群人…是什麽人?從哪搞的海鮮?”

坐在他對麵的男人立刻回答:“都是市裏有名的富二代,突發奇想想吃新鮮海鮮,走的活體空運,以運送寵物的名義搞了氧氣艙。”

“那麽宣傳海洋汙染、生食傳染病都堵不住他們的嘴?死亡原因呢?”市長看向女人。

女人搖搖頭:“未知,但症狀和下發的文件描述一致,推測是基因汙染和細胞極速增殖不均衡導致的死亡,樣本已經緊急運送至中都。”

市長合上文件,向後一靠,嘴裏喃喃著:“原本以為我們運氣好,又是內陸地區應該沒事,沒想到……”

市長的話猶如一片烏雲,籠罩了整個辦公室,久久不散。

***

同一時間,笠陽某小區。

“你說你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客廳都沒地兒下腳了!”老人看著兒子來來回回地倒騰,眉頭緊皺。

男人氣喘籲籲地放下一箱礦泉水:“媽……我不是跟你說了第一人民醫院的事嗎?”

“不就是傳染病嗎?你也不用買這麽多東西啊?要相信國家!”

“媽!我說了不是傳染病,是生化危機……哎呀你回屋看你的電視吧!別的就別操心了!”

“你以為我想操這份心!你就折騰吧,把錢都折騰光了你就高興了!”

老人氣呼呼地轉身進屋,呯地一聲關上了房門,留下男人一個人來回忙碌著。

說不管老人真就沒再出過門,直到淩晨起夜時才發現客廳燈火通明,男人垂著頭站在餐廳裏,呼吸粗重得如同野獸。

“你怎麽還沒睡啊?這都幾點了?還沒折騰夠……兒子?兒子你怎麽了?”

“餓……”

“餓?那我給你下碗麵……啊啊啊啊啊啊!”

***

與此同時,地球另一端某天文研究所。

“嗨,安格斯,你們還在研究小熊座隕石?”茶水間裏,一個男人笑著對剛進門的安格斯舉了舉咖啡杯。

“是啊。”安格斯把咖啡杯放在咖啡機下,打了個哈欠。

“不就是常見的石鐵混合隕石嗎?有什麽好研究的?”男人好奇地問。

“誰知道呢?反正老板還在高價收購新的隕石。”安格斯聳聳肩。

“好吧,加油,說不定哪天你們能發現喪屍病毒呢!”男人擠擠眼睛,大笑著離開了茶水間。

“哈、哈、哈,笑話很有趣提姆,很有趣!”安格斯衝著男人的背影大喊,然後看著正在工作的咖啡機歎了口氣。

“也許我該換個研究小組……自從赫爾曼去世,老板越來越偏執了……”

***

南洲某個叢林裏。

“你確定這裏有隕石?”女人反手抓了抓背,疑惑地問。

男人用棍子撥開樹枝,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原住民說的,應該沒錯。”

“那他們怎麽不自己來找?現在市價都兩萬刀一克了!”

“找了,沒找到…這裏樹多……看不清落點……”

“……我想回去了。”女人皺著眉使勁抓了抓腰腹,賭氣地說。

這話卻沒引起男人任何反應,他仍背對著女人,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女人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怒氣衝衝地追了上去:“我說,我要回去!喂!傑克!你聽見沒有?!我要回……!”

“怎…麽了……”男人緩緩轉頭看向女人,一叢蘑菇從他左眼裏冒了出來,就像是長在眼球上一樣,在空氣中伸展著紅色的傘蓋。

然後,又一叢蘑菇從鼻孔鑽出,接著是耳道、口腔,一叢叢紅色的蘑菇擠在男人所有的孔洞中,迎風招展,鮮紅欲滴。

女人驚恐地張大嘴巴,尖叫聲堵在嗓子眼,好一會才想起來要跑,但剛一轉身就失去了平衡。

她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什麽,卻感覺腰部一陣巨痛,有東西從她的腰側鑽了出來撐住地麵,穩住了傾倒的身體。

女人顫抖著低頭一看,一對漆黑的節肢從她腰部伸出,細長但有力,她甚至能感覺到它的溫度,以及,難以言喻的觸感。

這時,她的背部、臀部乃至全身的皮膚都開始向大腦傳遞著難以忍受的疼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她體內蠕動、生長。

“不…不——!”

女人的尖叫聲終於衝破阻礙,回**在叢林上空久久不散。

***

東洲某島國。

“親愛的?親愛的!你怎麽了?”被男人突然倒地翻滾的動作嚇到,女人慌張地扶起他,急切地問道。

男人弓腰捂著腹部,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晚…晚餐……”

“晚餐?晚餐怎麽了?魚很新鮮啊!親愛的,親……啊啊啊啊啊啊!!!”

在女人的尖叫聲裏,男人的腹部鼓脹、爆炸,上半身被爆炸的威力彈飛,下半身在幾秒後才軟軟倒地,炸開的血肉在地上形成一朵盛放的血花。

女人被鮮血淋了滿頭滿臉,叫了好一會突然感覺到腹部一陣巨痛。

“不、不要……救命……救命啊——!”

在腹部巨痛、鼓脹的間隙,她似乎聽到了不遠處傳來女兒的哭聲,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窗外,類似的聲音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

短短幾個小時,有人像蘇則一樣遭遇怪物,有人自己變成了怪物;有人失去生命,有人得到新生,直到

東方泛白各種匪夷所思的事件也沒有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一場席卷整個地球的危機在短暫的潛伏期後,徹底爆發。

而蘇則也被扁頭怪物嚼了一晚上。

它分泌出的透明**明顯具有腐蝕性,蘇則的上衣被融化,皮膚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被扁頭怪物咬在嘴裏就像一塊削了皮的嫩藕,白得晃眼。

……要餓死了。

感受著極端饑餓產生的眩暈感,蘇則沒什麽情緒地想著。這種感覺對他來說不算陌生,之前也有過幾次。

第一次就發生在蘇秋瑜說的地震之後。

為了救人,他將所有人轉移到了遠離高櫃的窗邊,其中不乏因病吃藥僅十歲體重就一百來斤的小胖子。

之後他餓得暈了過去,足足輸了三瓶葡萄糖才醒過來,並被確診為重度貧血症。

第二次是考上高中後第一次上體育課。

原本有醫生的診斷書他可以缺課,但體育老師包括班主任都覺得,隻是學個課間操應該沒問題。結果學到一半他就手腳冰涼、冷汗直冒,老師一喊停,他就往地上栽。

也是因為那次暈倒,蘇則結識了邢律,高中三年沒少跟著他混吃混喝。

第三次是大學室友吃掉了他的早餐,導致他餓了整整一上午,中午差點倒在食堂取餐口。

在那之後他便習慣在衣兜裏放些糖果、巧克力棒之類的高熱量食物,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如今他早已經濟獨立,吃喝自由,卻因為被怪物抓住拿不到巧克力棒而眼看著就要餓死了。

真是人生無常……但死也要死個明白吧?

想到這,蘇則瞪大了餓得直冒金星的眼睛,低頭一看。

隻見咬住他整個左肩包括前胸的怪物全身呈深綠色,腦袋扁而薄且隻有一張深淵巨口。感覺像是牙齒的東西,其實是尖銳的突刺,形狀類似玫瑰刺,尖銳且帶著一點小彎鉤。

身體大約有人的大腿粗,但扁扁的,邊緣有像裙邊一樣組織,長著鞭毛,應該是它用來爬行的運動器官。

身體是深綠色,但口腔內部是暗紅色,流出的**呈透明狀,除了有些黏黏糊糊,聞著並不腥臭反而有股草木特有的清香。

蘇則認識的植物不多,種類僅限於蘇秋瑜養的那十幾種,而堅持不懈想“吃”掉他的這個怪物恰巧就在其中。

它就是蘇秋瑜之前養在窗台上,花盆不過手掌大的捕蠅草。

這玩意喜陽不耐旱,按理來說應該是斷水之後第一批枯死的植物,誰知它不但活了下來,看樣子營養還挺豐盛。

就是牙口不好,咬了一夜連蘇則的皮都沒咬破。

蘇則兩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感覺視線範圍內所有東西都在加速旋轉,思緒卻似乎被人摁下了慢放鍵,隻有一個聲音緩慢又溫柔地響起——

[小則,照顧好自己……]

蘇則緩緩閉上眼睛,幾秒鍾後,他低頭一口咬在了變異捕蠅草的大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