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你現在懂了嗎?

米大友再婚之後,由於家裏人口增加了,索性就換了套更大的房子。新房子在海城中環內,上下四層的獨棟別墅,光花園就上百平米。米大友和邱莉住二樓,邱莉帶來的兒子邱允住三樓,我住四樓。

倒不是他們苛待我所以要把我趕得遠遠的,是我自己要住頂上的。無他,安靜,還不用老看到他們一家三口。

初中住校不到寒暑假我根本不愛回來,回來大多時間也都窩在四樓,吃飯了才下一樓。有時候心情不好,連吃飯都不下去,反正四樓什麽都有,小廚房、遊戲室、大露台。隻要我想,哪怕同住一個屋簷下也可以完全不露麵。

但那是以前。

這次回來,我答應了米大友,要住家裏,要好好的。更何況還有郭家軒在,總不能千裏迢迢把人帶海城專門讓他看我跟家裏鬥法吧?

所以,無論是麵對邱莉還是邱允,相比一年多前,我離開海城那會兒,態度談不上殷勤,但也相敬如賓許多,不會再動不動找架吵。

“小朋友跟你睡一起還是住三樓的客房?”

回到海城第一個晚上,米大友搞得挺正式,讓保姆阿姨買了許多我喜歡吃的菜,還親自到機場接我和郭家軒,等吃飯時,不僅邱莉,連邱允都坐得好好的。

“你自個兒睡吧,我還是習慣一個人睡。”端著碗,我對郭家軒道。

“行,我一個人睡。”郭家軒光盯著桌上的海鮮吃,吃得根本停不下來,“謝謝阿姨!”

山南在內陸,四周不靠海,沒什麽海鮮。住郭家這些日子,桌上那兩道菜豬肉、牛肉最多,再來就是些河蝦、河魚,如果不算海帶和紫菜,海鮮是一次沒出現過的。

回來前,我特地讓米大友多準備點海鮮,也是實在饞得不行了。

邱莉露出爽朗的笑:“謝啥,阿姨還沒謝謝你呢,這一年多謝謝你們家照顧米夏了。”

“阿姨太客氣了。”郭家軒憨笑著,掃幹淨了自己第二碗飯。沒了他媽的監管,他也算徹底放開肚皮掃**了。

“媽,我明天能跟同學一起出去玩嗎?”飯桌上,坐在邱莉對麵的邱允弱弱出聲。

邱允比我小一歲,今年剛上高一,與精明會做人的邱莉不同,他性格畏縮又軟弱,平時別說跟我說話了,連對視都不敢。有幾次我到一樓廚房拿東西,不小心遇到他,他轉頭就走,活像我會突然衝過去咬他一樣。

“去玩什麽?”邱莉邊問邊給郭家軒碗裏夾了塊石斑。

“玩桌遊,就是……劇本殺什麽的。”邱允道。

“你們幾個人啊?能不能再加倆人?要不把你哥他們也帶去,人多熱鬧點。”米大友仗著郭家軒在我不好發飆,就給我搞事情,“錢我出,你到時候找我來報銷就行。”

“這……”邱允不知所措地看向邱莉,見邱莉沒反應,又看向我。

我夾了一小團飯送進嘴裏,衝他笑笑:“方便不?”

本來我自己也有打算帶郭家軒去體驗一下大城市年輕人的娛樂方式,玩些劇本殺、密室什麽的,既然米大友請客,那有便宜幹嘛不占?

邱允麵露難色,但在邱莉的一聲輕咳下,還是答應下來。

“方便的,本來……本來也是要加人的。”邱允幹笑道,“和陌生人玩,還不如和認識的人玩。”

就這樣,第二天,我們跟著邱允來到劇本殺店。他的同學來得比我們都早,一共三個男生,加我們三個,正好是一個六人本。

玩得是初級玩家也比較容易上手的歡樂本,我和郭家軒又是社牛體質,在毫不掩飾自己魅力的情況下,很快就跟在場幾人打成了一片。

中場休息,郭家軒跟兩個男生一道上廁所去了,就留我和邱允還有個叫賀聰的男生。

我對這個賀聰,一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就是想不起來哪兒見過他。照理說他長得也算帥氣,見過我怎麽都會有點印象才對。

可能是我的打量太明目張膽,賀聰感覺到了,抬頭疑惑地四下看了看:“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我摸著下巴問。

他更茫然了,打開自己劇本翻看起來:“我劇本裏沒這段啊?”

可不巧了嗎,我劇本裏也沒這段。

我:“……我是說現實裏,你哪個初中的?”

一開始,我以為自己是跟他初中同校過,結果不是,他甚至沒待過我初中所在的區。又問了幾個可能有重合的點,都不是,後來郭家軒他們回來了,我也就沒再接著追問。

這次劇本殺體驗相當的不錯,之後同樣的人員配置我們又約了幾次,其中一次八人本,在湊人時,我非常巧的遇到了昔日的初中同窗。

汪灼帶著他的朋友,一眼認出了我。

“米夏?”他走過來,用拳頭碰了碰我的肩膀,“好久沒見你了,真巧啊!”

對方初中時和我關係還算不錯,隸屬差生集團,算是我狐朋狗友中的一員。不過被米大友送到一中後,我就沒聯係過他了。

既然遇上了,他們又正好兩個人,就順勢開了個八人本。

“你知不知道廖燁川的事?”中場休息,汪灼和我一起上廁所,完了遞了支煙給我。

我收下了,但沒抽:“什麽事?他不是全家移民了嗎?”

“因為沒臉再呆在國內了唄。”他說著,翻開手機給我看了張照片。

照片有點糊,應該是隔著挺長距離偷拍的,鏡頭中,兩個穿著熟悉製服的男生相互摟抱在一起,吻得難分難舍。

我一看頭皮都炸開了,那高個子不就是廖燁川嗎?

“這廖燁川跟誰啊?”

“學弟。刺激吧?”汪灼臉上全是幸災樂禍,“在學校裏幽會,不小心被人偷拍的。你知道的,我們學校想要廖燁川那家夥死的人可不少,有這麽個寶貝在手,還不發得全校都人手一份?那會兒鬧得可大了。”

我仔細放大了照片對準那個矮個的學弟臉部看了又看,雖然在海城,白皮膚大眼睛的男生也不算少見,但是……對方會不會……有點像我?

一想到廖燁川可能找了個我的同款,我就一陣生理性反胃,趕忙把手機還給了汪灼。

還好對方出國了,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了。

“你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

不管白天怎麽跟郭家軒瘋玩,晚上都是要留給賀南鳶的。這是我們定好的作業時間,除非有緊急情況,不然不能隨意曠課。

“今天遇到了我初中同學。”戴著藍牙耳機,我擦掉卷子上寫錯的答案,回答電話另一頭的賀南鳶。

“陪你放火燒教學樓的同夥?”

“喂!”我覺得這件事有必要說清楚,不然他總覺得我人品有瑕疵,這不利於攻略。

“那個是實驗樓,平時沒人的,我們經常在樓頂聚眾抽煙。我承認,小小年紀就有這種惡習我確實是受到了我爸的影響,都是他教壞我的,但是當時我真的不是故意燒樓的。當天也不止我一個人,都不知道是誰這麽沒公德抽煙不掐火就給扔地上了,正好點燃了一堆廢棄建築材料,然後就燒起來了。”我深深歎了口氣,“準確說,我才是那個同夥。”

後來消防查明了起火原因,學校調了監控,不管是誰亂丟煙頭,反正都一鍋端了,有幾個算幾個。米大友到學校領我,跟校長好話說盡,那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看到他掉眼淚。

他說是他不好,是他沒教好我,願意出重建的所有費用,求校長再給我一次機會。校長很同情他,但還是請求能將我轉學。

出了辦公室,米大友在前麵走,我就在後麵跟著,到了車邊上,他揚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好疼啊,打得我鼻子發酸,耳朵都嗡嗡的。

後來可能覺得在這麽下去我遲早得廢,他就想辦法把我送去了一中。

“所以你現在還有抽煙嗎?”聽了我的陳述,賀南鳶問道。

“沒了,早就戒了。今天汪灼……就是我初中同學,給了我一根煙,我都沒抽,一直塞口袋裏呢。”

“扔了吧。”

“哦。”反正我也沒想抽,筆尖落到下一道題,我繼續跟賀南鳶對答案,“第九題不等式的解集是選B嗎?”

“嗯。”

一張試卷講解完,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

“不早了……”我也要去洗澡了。

“遇到你同學,為什麽要不高興?”

我按著耳機在座位上愣了愣,賀南鳶……不光有鷹一般敏捷的身手,也有鷹一般敏銳的感知呢。

我端起桌上水杯喝了口,道:“就是,知道了以前某個同學的一些事,覺得有些震驚。”

電話那頭靜了靜:“你的早戀對象嗎?”

嘴裏噴出水柱,弄濕了卷子,我慌忙抽出紙巾去擦,同時咳嗽著否認賀南鳶的猜測。

“不……不是!”

廖燁川,他何德何能啊!現在想想,這個世界對我的惡意還不算太大。要是讓我在和廖燁川談戀愛跟去死裏選一個,那我可能隻有去死了。

就如同賀南鳶無法接受成為言官,和廖燁川那樣的死變態談戀愛,也是我絕對無法接受的。

“咳咳,那時候……那時候我年紀小,懂屁的愛情啊。”我捏緊紙巾道,“你就別老提我早戀的事了。”

有就算了,這根本沒有的事,我解釋起來也很心虛啊!

降噪耳機可以清晰地傳遞一切聲音,包括賀南鳶輕淺的笑聲。

“那你現在懂了嗎?”

“……啊?”

耳朵好麻。

“愛情。”賀南鳶簡潔地吐出兩個字。

我取下一側耳機,揉了揉發燙的耳廓。

“還……好吧。”我轉動著手上的耳機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