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身後這塊胎記…天生的嗎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分解成了無數的顆粒,這些顆粒比塵埃更細小,比蛛絲更輕盈,我好像回歸到了物質的本源,化成無數個自己漂浮在宇宙中。

我看到了地球,看到了太陽,看到了銀河……我意識到,自己好像在逐漸“遠離”。我努力想要回去,可掙紮的力量太過渺小,根本無法抵抗拉扯我的那股巨力。

高速移動中,無數個我被凝成一束,拉伸開來,變成了一根長長的線。然後,投入到了宇宙深處的一片黑暗中。

【用冷水洗了臉,米夏抬起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鏡子裏的男人眼裏滿是紅絲,麵色慘白,嘴唇隻餘一層淡淡的粉色。這張臉,任誰看了都是氣色難看,病入膏肓。

他晃晃悠悠走到床邊,撲進被褥裏,額角突突痛著,胸口像是被什麽壓著一樣,喘不上氣。

此時已經快要中午,可他別說去樓下吃飯,就是起身走出房間都困難。

就差了一千米,柑縣和厝岩崧,不過差了一千米……這一千米怎麽這麽牛逼啊,早知道就不來了,高反真是要人命了。

米夏抱著枕頭,眼睛半閉著,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頭有人敲門。

“來了……”以為是民宿老板來打掃衛生,他撐著疲憊酸軟的身體走到門口。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出現在門外的不是民宿老板慈和的胖臉,而是另一張更年輕、更英俊,更讓米夏朝思暮想的麵孔。

米夏一愣,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撲了上去,掛在了對方身上。

“不是說來不了嗎?”他眼裏滿是驚喜。

這幾日厝岩崧大雨,各地都出了紅色預警,政府呼籲大家盡量別雨天出行,就怕遇到山體滑坡。米夏一共五天假,獨自一路輾轉來了厝岩崧,本想跟賀南鳶好好聚聚,結果這都第三天了,兩人離著不過三十公裏,愣是一麵沒見。

“我看雨小些了,就自己開車來了。”賀南鳶緊緊抱著米夏,將臉埋進對方頸窩深深嗅聞。

“那多危險?要是遇上山體滑坡、泥石流什麽的怎麽辦?”米夏一擰眉,退開一些,罵道,“你他媽要是死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他還想再罵,賀南鳶定定看著他,猛地傾身吻住他,將他往屋裏推。

米夏嗚嗚叫著,起先掙紮了兩下,後頭幹脆反客為主,將人抵到門上邊吻邊咬。

“我……我有點高反,你別讓我激動。”吻了片刻,米夏鬆開賀南鳶,已經是說話都帶喘了。

賀南鳶親了親他額頭,說:“我帶了藥,你吃了頭就不痛了。”說罷扶米夏到了**,給他倒了熱水,喂了藥,又去樓下廚房給他點了碗清淡的白粥。

米夏服了藥,吃了熱食,隻是一刻鍾便不那麽難受了。

賀南鳶冒雨前來,身上衣服都是潮的。米夏催他去洗浴,隨後也將自己的衣服脫幹淨,擠進去一道洗了。

兩個大男人擠在一間小小的淋浴房裏,肌膚貼著肌膚,一黑一白,分明水溫也不高,米夏卻仍覺得滾燙,燙到仿佛都能聽到“滋啦”一聲淬火的聲音。

“不難受了?”賀南鳶抄了把散落的長發,露出光潔的前額。

水珠落到他褐色的肌肉上,米夏摟住他的脖子:“不難受了,我後天就走了,滿打滿算咱們還有一天一夜可以相處。半年,上次見你還是半年前。我他媽一分鍾都不想浪費。”

賀南鳶沒再說話,吻住他的唇,將他抵到牆上,抬起了一條大腿。

白皙的腳掌勾住結實的後腰,晃動間,腳跟不住蹭著賀南鳶腰間的一塊紅色胎記。那胎記乍眼看去,頗像一隻振翅高飛的雄鷹。】

救命啊!!

我心髒狂跳,從**一躍而起,把候在我床邊的郭銳跟王芳都嚇夠嗆。

“我天,這怎麽了,跟詐屍一樣?夢遊啊?”

王芳打量著我,不敢近前,還是郭銳過來輕輕推了把我,拿手在我麵前晃了晃,見我有反應,忙叫我的名字,問我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環顧四周,不認識,問:“這哪兒?”我扶著脹痛的腦袋,記憶有些錯亂,“今年幾幾年啊?”

郭銳與王芳互看一眼,郭銳掏出手機就往外走:“我得給他爸打個電話,讓他知道孩子的情況……”

王芳拿手在我麵前比了個“五”,問:“米夏,這幾根手指你數得清嗎?”

我看了眼:“兩根。”

王芳連忙縮回手,喃喃:“這眼神都不好使了呀。”說完作勢就要起身喊人,被我一把拉住了。

“五根,五根手指王老師!我沒傻,眼神也沒問題,我跟您開玩笑呢!”

王芳趔趄了下站穩腳跟,罵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調皮呢!”

醫生拿手電對著我眼睛照了幾下,照得我兩眼直冒金星,確認有點輕微腦震**,沒啥大事後,就讓出院了。

郭家軒他爸郭銳開車將我和王芳一道送回了學校,下車前還特地叮囑王芳有事再給他打電話。

“米夏,你爸說晚點給你打電話,你記得接。”郭銳叮囑完王芳又看向我。

我撇撇嘴,敷衍道:“嗯嗯,再說吧。”說著先一步進了學校大門。

“欸你這孩子!”郭銳在後麵叫,我隻當沒聽到。

王芳將我送到了寢室樓下,道:“你回寢室好好休息吧,今天的晚自習就不要去上了,等會兒我讓宿管阿姨給你送飯上去。”

我點點頭,裹了外套,做出一副虛弱的模樣:“王老師,我這腦震**也不知道幾時能好全,您看明天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上課了?

“明天你要是走不動道,我親自來接你去教室也是可以的。”王芳冷冷打斷我的癡心妄想。

是了,她執教十多年,遇到的頑劣學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麽可能不知道我這點小心思。

我表情一收,嘖了聲,也不裝了,擺擺手道:“那我還是自個兒去吧,謝謝王老師好意了。”說著腳步麻溜地往樓上跑去。

郭家軒那腳著實有些厲害,吃完宿管阿姨端上來的飯,我突然覺得一陣頭暈反胃,就爬**躺下了,連手機都沒玩。

大概躺到九點,手機鈴聲響起,我從枕頭底下掏出來一看,是米大友打來的。

“喂?什麽事?”我接起來,語氣不善。

“什麽什麽事?你說什麽事?把你送那麽遠都不給我安生,踢個球都能踢進醫院。操他媽郭銳給老子打電話的時候哭哭啼啼的,我還以為你快不行了,差點當街下跪。”米大友大著嗓門道。

我唇角微勾,道:“他哭是因為把我踢進醫院的是他兒子,我要有什麽事你還不宰了他。”

當初米大友把我送來山南,托的他一位戰友的關係,那戰友幫我安排好了學校,又叫自家小舅子,也就是郭銳照顧我。我做了錯事,米大友罰我三年流放不得歸家,中秋、國慶,連寒暑假我都是在郭家過的,掐指一算,也有一年多沒回海城了。

“你有事沒?”米大友問。

“有事,快死了,這兒治不好,你把我接回去治吧。”

“沒事是吧,沒事我掛了。”米大友不吃我這套,見我對答如流,知道我這是沒事,就要把電話掛了。

“等等!有事有事,我還有事沒說呢!”我連忙叫住他。

電話那頭沒說話,但也沒掛。

我軟下語氣:“爸,今年過年我能回家不?”

耳邊呼吸一窒,過了會兒,我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聲。

“看你成績,看你表現。”

又是這句話。

我握緊手機,剛軟下去的刺瞬間又堅硬如鐵:“我是你兒子米大友,我是你親兒子!你對邱允那便宜兒子要啥給啥,千依百順,到我這你裝什麽嚴父呢?我媽活著你不管我,她死了你給我送這窮山惡水的破地方。我在這過苦日子你在海城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是吧?你,你沒有心!”

“啪”一聲,電話掛了。

我瞪著被掛斷的電話,粗喘著,又回撥過去,響了兩聲就被掐斷了。

得,看來今年過年也沒戲了。

坐**冷靜了片刻,我看了眼時間,要九點半了。生氣歸生氣,個人衛生還是要搞好。丟開手機,我下床拿了洗漱用品,打算趁大部隊沒回來前把澡洗了。

溫熱的水流劃過肌膚,腦海裏,賀南鳶的臉一閃而過。頓時落在肌膚上的水珠就跟一隻隻螞蟻似的,讓我毛骨悚然,很不自在。

扶著牆壁,我低垂著腦袋,陷入沉思。到底為什麽會做那種夢啊?我鋼鐵直男一枚,要做春夢對象就算不是莫雅,也該是個女的吧?

難道是早上那個匿名提問的緣故,讓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操了。

為什麽偏偏是賀南鳶,惡心死了。

後腦勺還腫著,一碰就疼,光洗頭就洗了我一刻鍾,又因為一些不可名狀的心理,導致我覺得自己好髒好髒,在花灑下衝了好久。等洗好澡圍著浴巾走出淋浴隔間,外頭陸陸續續進來不少人,都是上好晚自習回來的。

我往自己那排儲物櫃走去,剛走到口子那兒,就看到我那儲物櫃對麵站著個赤著上身的頎長身影。

那膚色,那頭發,一看就是層祿人,加上他左耳上的金色耳環……隻是個背影,我就斷定對方是賀南鳶無疑。

晦氣,太晦氣了!

要不去隔壁避一避?我也不是說怕了他,但……我現在看到他確實渾身別扭,不受控製地想要捂屁股。

攥緊了圍著下體的浴巾,我正要暫避一二,賀南鳶彎腰脫下長褲,覆著薄薄肌肉的後腰上,一枚眼熟的紅色印記勾住我的眼尾。

我視線一下子直直落到那處地方,不顧這是在人來人往的澡堂子裏,震驚地看著賀南鳶後腰處的紅色鳥型胎記,隻覺得五雷轟頂,恐怖至極!

不是,為什麽他真的有個胎記啊?我他媽還能在夢裏隔空開透視?

這胎記這麽特別,我見過不可能不記得,而且我平常和賀南鳶都是相看兩生厭的,誰會沒事盯著他屁股看啊?

一時,我腦子裏亂得很,後腦和前額受傷的地方一跳一跳的,整個腦袋都疼起來。

身體不穩地晃了晃,我閉上眼,踉蹌著扶住身旁的櫃門。

好暈。

“喂……”

耳邊傳來拖長音調的一聲,再睜開眼,賀南鳶已經向我走來。他全身隻穿了條平角褲,身上的肌肉線條比夢裏的要單薄一些,但也頗具雛形。

離譜,17歲就有腹肌這件事是合理的嗎?我心裏直泛酸。

“你沒事吧?”他例行公事般地詢問,臉上絲毫不見憂心。

我迅速將扶住櫃子的動作變作撐住櫃子,浴巾下的小腿交叉,單腳腳尖點地,作出雲淡風輕的樣子。

“當然沒事,好得很。”說著五指插進發根,往後一撥,“洗的有點熱,站著涼快一下不行啊?”

賀南鳶上下打量我,點點頭:“行,當我沒問。”

他轉身走回自己櫃子,我盯著他後背看了又看,忍不住追上去。

“你身後這塊胎記……天生的嗎?”

賀南鳶彎腰拿東西的動作一頓,過了片刻,手裏捧著個盆回頭看我,跟看個傻子一樣。

我真想給自己一巴掌。

多新鮮,後天的那能叫胎記嗎?

“沒事了沒事了,你就當我沒問。”我煩躁地擺擺手,走到自己的儲物櫃前,開始穿衣服。

過了會兒,身後傳來鎖櫃子的聲音,以及賀南鳶那涼涼的,依舊聽不出憂心的話語。

“還是讓王老師帶你去大醫院瞧瞧吧,別倒數第二都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