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捉蟲)

“抓住你了……”

熟悉的麵容仿佛一道白色的潮水, 將早見飛鳥大腦衝刷地一片空白。

早見飛鳥不止一次想象過,如果能重來,他絕対不會那麽眼睜睜看著鬆田陣平上摩天輪, 午夜夢回裏,那種揮之不去的後悔總是會縈繞在心頭。

人的大腦在記憶這方麵是很靠不住的, 出於保護自身的目的,會自動削減掉痛苦記憶的存在與占比, 讓那些模糊起來, 但早見飛鳥不想忘記,対於那些痛苦的記憶,他一點都不想忘記, 哪怕是最後摩天輪炸掉的記憶他都不想有所消退。

那麽帥氣的鬆田先生, 他怎麽可能會忘記啊。

但是, 那麽帥氣的家夥,就因為人渣沒了性命,然後那種人渣到現在都沒有判死刑,日本這個國家真是糟糕透了,他自己也一樣,真是糟糕透了。

什麽都做不到, 什麽都做不到。

陷入一片空白的少年,腦子裏一瞬間閃過無數種回憶的畫麵。

在人群裏被一個陌生人拉住, 嘴裏念叨著“抓住你了……”什麽的之類的話, 這種事本就很不正常吧, 更別提這個人還露出仿佛是要哭一樣的笑容,然後他還是自己的跟蹤対象。

鬆田陣平簡直無法理解這種事, 而且確確實實愣住了,不過不是見到熟人的欣喜, 而是像是看個傻子一樣的表情。

這個人……未免太奇怪了。

萩原研二反應起來更快一點,他像是勾搭上老友肩膀那樣,立馬用臂彎鉗製住了対方的脖頸,手臂暗中使勁,一把將人從鬆田陣平身邊拉了開來。

“太好了……”早見飛鳥還在喃喃自語著。

但下一秒因為胸口被施壓,他感覺到憋悶禁錮,立馬反應過來了。

自己衝動了……

“萩,帶走吧,正好撞上來的。”

“是啊,喂喂喂,小哥,我們換一個地方聊聊?”萩原研二湊到早見飛鳥低聲耳語著:“你這樣抓住我的幼馴染,我可是非——常不高興呢。”

言語輕佻歡快,嘴邊浮現的笑容也沒什麽善意,更別提抵在腹部的短刀,又威脅性質地動了動。

“單獨嗎??或許這可以叫誘拐未成年?”

早見飛鳥聳了下肩膀,眼神掃過剛才幾個同學上去的摩天輪,暗自鬆了口氣,還好都在頂端,離下來還有點時間,不能讓他們脫離自己的視線就這麽離開這裏。

得在摩天輪下來之前解決掉這件因為自己衝動而搞出來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麽樣,沒想到真的還能看到活著的他們,這世界某種程度上,也許不算糟糕呢。

隻是或許也可以叫糟糕過頭了。

鬆田先生和萩原先生怎麽會成為這樣的人啊,這個世界真是……

“哎呀,女孩子是要被細心嗬護的花朵,你又不是女孩子,算不上誘拐啦,頂多是脅迫?”漫不經心又輕浮的語調。

萩原先生還是一如既往不著調呢。

鬆田陣平皺了皺眉,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少和他扯那麽多有的沒的。”

鬆田先生也是改不掉煩躁時咂舌的習慣啊。

真好,能再看到活著的他們真是太好了。

隻是,他今晚還有個邀請呢,可不能就這麽和他們走。

比起這邊身份不明,立場不清楚的兩位,早見飛鳥覺得還是自己的幼馴染邀約更重要點。

“抱歉,我這個人,很討厭違約呢,怎麽說呢——”早見飛鳥咧嘴笑了下,原本處於鬆懈狀態的手臂蓄力待發,“今天行程已經滿啦,下次要和我秘書提前預約哦。”

鬆田陣平率先反應過來,他出拳的時候全身肌肉如同水流一般起伏收緊,他是正麵看著這家夥的臉,很容易能看出來這小子的不対勁。

対付這種心思不定的家夥,他最常用的辦法就是一拳打到沒有自主行動力,隻是可能會引起點騷亂,但是這樣也占據了主導權。

不過令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沒想到的是,対方並不想強行反抗,倒不如說他把自己対準了短刀,然後手臂發力直接刺了下去。

萩原研二臉色一怔,連忙鬆開禁錮,他可不想把一個很簡單的跟蹤任務鬧到流血的地步,在人流量這麽大的地方,會出問題的。

幼馴染之間的默契不用提,鬆田陣平立馬明白了好友的意思,直接揪著高中生的衣領來了一個背摔。

萩原研二適時喊道:“現在的高中生都這麽不學好嗎?偷人東西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被突如其來的背摔弄得有點懵的早見飛鳥在被甩出去的瞬間立馬調整了姿勢,最後以半跪的姿勢穩住了身形。

“喂,小鬼,偷東西偷到我們頭上了啊,膽子不小啊。”

鬆田陣平擺出惡人顏,低聲吼了一句,看著就生人勿近。

早見飛鳥的反應也沒那麽遲鈍,“啊,対,我是偷了,還給你們就是,好了,再追的話我可要報警了,你看我衣服,都被你們用刀劃破了,就算是偷東西拿刀傷人也太過分了吧,更別提我還沒偷到。”

圍觀的人群一時間將視線在雙方之間來來去去,雙方說的好像都很有道理,的確偷東西是很過分,但是拿刀傷人好像更糟糕點。

鬆田陣平被這一連串的話弄得吃了個啞巴虧,臉色烏壓壓的。

萩原研二則是扯了點笑容,遊刃有餘地接著說:“嘛,下意識的反應啦,沒辦法,做錯事就得受到懲罰呀,対不対,高中生?再說了,你偷人東西就算了,還顛倒黑白用來混淆大眾視線,也太惡劣了吧,撒謊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啊。”

他笑眯眯的樣子配上那張臉,又是一口咬定了受害者身份,很方便就得到了一群圍觀群眾的信服。

“是呢,現在的孩子最會撒謊了,穿得人模人樣的,背地裏壞死了。”

“別瞎說,你看人家身上穿的還是名牌呢,怕不都是偷來的錢買的吧。”

鬆田陣平鬆了一口氣,果然這種場合還是萩更拿手點,任務到這一步也基本算是可以失敗了,至於把人帶走現在來看也過於張揚。

“撒謊?真的是我在撒謊嗎?倒不如說你們才是小偷,我是傻子嗎?一個人偷結伴的兩個人,還是和同學一起出來玩的時候偷東西?要不要去問問那邊中控室,我剛在那裏花了多少錢?可真是會倒打一耙啊。”早見飛鳥嗤笑一聲,他冷冰冰地瞪著対方。

與其急忙忙解釋,不如把髒水扣在対方頭上。

隻是這個扣髒水的対象和自己在乎的人長的一模一樣,真是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

他在心裏掀起了糾結的滔天巨浪。

眾人的臉色又變化起來,已經有人準備報警了,這種事他們都分辨不清楚,還不如交給警察判斷。

由於僵持的時間過久,從摩天輪上下來的同學也朝著這邊跑了過來。

“怎麽可能啊,飛鳥怎麽可能會偷人東西,而且我們才分開十多分鍾啊,你是被什麽壞人給糾纏上了嗎?”

拖延時間的早見飛鳥心裏的石頭落了下來,他故意拖這麽久,就是為了等學生會的人下來,得讓他們在自己的視線裏,不然誰知道會出什麽事。

“報警吧,我這就打電話報警。”會長直接拿出了手機。

這下子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有點難辦了,他們本意是不想把事情鬧大的,純粹是被這個小鬼擺了一道,真是麻煩。

早見飛鳥卻按住了會長正準備撥號的手,小聲說道:“不了,會長,還是別報警了,我最近都快被警察煩死了,實在不想看到警察。”

沒辦法,一方麵是沒辦法讓這兩個長的和他們一樣的人為難,另一方麵他自己也不想和警察浪費口舌。

“是啊……畢竟有著那種報道,我想到了!”

愛子眼睛一轉,整個人往後麵一倒,眼疾手快的早見飛鳥連忙接住了対方,他大概知道対方是什麽意思了,靠一個沒法忽視的外力來打破僵局。

“愛子??你怎麽了?”

沒轉過來的書記和會計頓時慌了神,會長則是反應過來了,他連忙說道:“趕緊送去附近商場的醫務室,快,我來背著。”

早見飛鳥扶著故意暈倒的同學,朝那邊看了一眼,因為突如其來的慌亂,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已經消失在人群裏了。

快到醫務室的門口,愛子眨巴眨巴眼睛,古靈精怪地問道:“怎麽樣?擺脫那幾個家夥了嗎?”

“哇,愛子你沒事啊?嚇死我了,嗚嗚嗚,別嚇我啊。”

早見飛鳥也露出淺淺的笑容,“謝謝愛子啦,替我解圍了。”

“那些人怎麽回事?”

他隨便扯了個借口,“啊,不清楚,突然撞上來,然後說我是小偷,認錯了吧,算了,反正不重要,我在商場上麵餐廳有VIP,中午這頓我請你們吧,畢竟發生了這種事。”

“大餐嗎?好耶,我要去吃,要好好敲一頓我們的飛鳥少爺。”會長高興起來一把摟過早見飛鳥的肩膀,借著身高優勢揉了好幾下対方的頭發。

“會長!我發型亂了啊!!”

早見飛鳥往下一彎腰連忙躲了開來,朝旁邊跑了好幾步。

“不行,我還沒揉夠,快回來!”

早見飛鳥跑遠了點距離,看著其餘四個人打打鬧鬧地朝著自己走來,絕対不能讓無關的人被卷入這種到非日常生活裏。

要快點搞清楚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在這個世界裏究竟是屬於哪一方的。

真不想和他們是處在敵対的一方啊。

再到分開的時候,早見飛鳥特地叫來了管家,讓他開著加長轎車趕緊把人一個個送到了家裏這才放下心。

隨後他又要求管家幫忙雇人守在這幾個人家附近,防止出事。

衝著自己來的,怎麽樣都好,就是千萬不能讓這些無關的人牽扯進來。

安排完一係列事情後,早見飛鳥開始挑合適的服裝準備出席晚上的邀約。

穿戴整齊後,他盯著自己房間裏的那些冷兵器陷入了迷茫的抉擇裏,最終還是在猶豫不決以後把那些都裝在了自己身上。

弄得好像要去奔赴鴻門宴一樣。

雖然他在心底裏這麽嘲笑自己,但是在到達演出的劇場時整個人還是神經緊繃,極為戒備的狀態。

“飛鳥!這裏這裏!!”

穿著白色禮服的鈴木園子跳了起來揮揮手,一旁站著的是穿著溫婉典雅黑色禮服裙的毛利蘭,一白一黑禮服將兩個人纖細的身材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更別提裙麵上的設計,宛如夜空中閃耀的星辰。

“真漂亮啊,我沒帶花過來是我的不対。”早見飛鳥笑著回應了兩個人。

“怎麽,你是想演出結束後送給哪個女明星?克麗絲?瑪麗?安娜?還是誰?”鈴木園子擠眉弄眼著,她嘴邊浮起八卦的笑容。

“送給你和小蘭啊,我說的漂亮指的是你們啊,閃閃發光呢。”

早見飛鳥直白到不行的話讓兩個女生愣了下。

毛利蘭彎著眼睛笑了笑,“飛鳥還是這麽會說話。”

“就是就是,比新一那家夥好太多了,那家夥今天還遲到了,怎麽老是遲到啊。”鈴木園子開始抱怨起來。

“等一下咯,反正也是我們早到了。”早見飛鳥倒是沒什麽想法。

工藤新一說是遲到,但很快也跟著過來了,他手裏拿著一大捧花,由向日葵和洋桔梗搭配而成的花束,非常清新淡雅的花束。

“喏,給你,你讓我去買的,現在反而怪我遲到。”他撇撇嘴,半斜了毛利蘭一眼,看起來好像極為不情願的樣子。

“因為我要和園子一起過來的啊,這邊沒有花店,隻能麻煩新一你啦,謝謝新一。”

鈴木園子朝一邊挪了幾步,她搗了搗身邊的早見飛鳥,“什麽啊,我還以為新一那個笨蛋開竅了……”

早見飛鳥也幽幽地歎了口氣,“就是說啊,我還以為是要送給小蘭呢,你說他們什麽時候能成?”

“誰知道,反正在我心裏他們已經成了。”

“加我一個,現在時間還早,就讓他們逗兩句吧,總覺得最近他們感覺有點不対勁,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早見飛鳥意有所指,他說著瞄了眼園子的表情變化,対方則是愣了下,而後張大嘴驚訝道:“欸??什麽意思?飛鳥你最近不都不怎麽來學校嘛,你怎麽知道的?”

看不出來是不是在演戲。

“上次你給我票的時候,他們不就好像吵架了一樣,不過現在看起來隻是和以前一樣啊,不知道因為什麽吵架,最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和好的。”

“啊,是呢,的確是這樣,糟糕,得必須打斷這対小情侶了,VIP的專享包廂已經準備入場了,走,我們趕緊進去。”

“等等等,園子你別太著急,讓新一把東西送完,你看他別扭的拿了個盒子出來,我猜測應該是什麽飾品吧。”早見飛鳥一把拉住了鈴木園子,讓她別那麽著急和小蘭黏在一起。

鈴木園子欣喜若狂地雙手合十,“嘛,真是的,這兩個人還是很恩愛的嘛。”

“當然,他們當然很恩愛。”

如果那個盒子真的是飾品的話。

雖然一直保持著警惕,但是來到VIP包廂後,還是有一瞬間的恍惚,這種恍惚是対劇院全景的震撼。

環繞的石頭立柱但被漆成華麗的色彩。穹廬狀的天頂上,巨型水晶吊燈明晃晃的,映射在穹頂之上打出無盡的金色,猩紅大幕懸掛在舞台之上,而自己所在的包廂地麵則是深綠的羊毛地毯,細軟無聲,黑色絲絨座椅上則是用鍍金的名牌標記了座位號。

“翻新以後還真是華麗啊,今天這裏要上演什麽?我看劇目介紹說是改編的開膛手傑克?”

在座位上坐穩後,早見飛鳥問著身邊的鈴木園子。

“唔,我也不是很清楚,看看就知道啦。”

工藤新一也笑著說:“開幕就知道了,不過的確是改編的開膛手傑克。”

早見飛鳥勾起唇角,沒有反駁,隻是按住袖口的刀柄,警惕的心是不能鬆懈的。

猩紅大幕緩緩拉開,演出正式開始。

環繞且立體的音樂將劇場裏的所有人都拉入了開幕的一場大雨中。

早見飛鳥也很快沉浸了其中,他很快就明白了劇情,雖然有些意識流,但是並不算難理解。

戲劇以一場大雨裏的少女失蹤案開始,還是十歲左右的孩子以一種抽象的方式被人製作成了藝術品。

隨後是偵探和他的助手入場,開始調查這起案件,因為出演這場戲劇的演員全都是女性,所以就連偵探和凶手也是女扮男裝的。

故事的主線非常簡單,不過這種兩個小時的短劇,也根本沒辦法做的複雜。

偵探和助手在調查案件真相的時候,遇見了求助的孩子,他表示自己的姐姐失蹤了,希望得到幫助,但是警方一直沒能查到下落,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開始亂投醫。

偵探和助手義不容辭,他們借助最新失蹤的情況,最終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凶手,是一名老師,他是橫跨六年之久的變態殺人狂,不過因為經過意識流的處理,在欣賞的觀眾來看,也就是藝術品的加工化處理,看起來還是很唯美的。

但是當這樣的藝術品排列在舞台上時,還是讓人覺得過於震撼,早見飛鳥仔細數了數,一共有二十五具,加上剛剛做好的那個,一共二十六具。

也就是說這個殺人犯在六年裏殺了整整二十六個人。

最終就在早見飛鳥以為接下來就是塵埃落地,水落石出的時候,劇情的反轉開始了。

凶手因為各種原因居然逃脫了法律的追捕,不僅如此,他還殺了那個向偵探求助的孩子,最終還將魔手伸向了揭發自己罪行的偵探和助手。

此時的音樂雲譎波詭,急促的鼓點勾起所有人焦急難耐的情緒。

此刻距離結束的時間隻有不到十分鍾了,所有人都期待著偵探和助手能夠將這個凶手繩之以法,讓一切擁有一個完美的落幕。

但很不湊巧的是,這部劇最終演到凶手將偵探和助手逼到絕路的時候戛然而止,將一切斷在了那裏。

最終以報幕員通報警方發現一具被大火燒過且麵目全非的幹屍而收尾。

話劇落下,全體演員再次登場,台下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劇情可以用單薄來形容,但是無論是演出和音樂台詞都過於出彩,有相當一部分人以淚洗麵。

毛利蘭第一個站起身,她笑著說:“我去送花,我很喜歡上麵的一個女演員。”

“演誰的?”早見飛鳥望向那張熟悉的臉,感覺很不対勁,而後他又看向一旁的園子,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違和感。

小蘭居然沒有沉浸於這種演出裏,甚至可以說一點波動都沒有,沒有感傷和憤怒,在她眼裏的更多是如同潮水般的悲憫與後悔。

“演偵探的那位,我可是很喜歡這個偵探的,非常喜歡,克麗絲小姐也演的很好不是嗎?”

早見飛鳥點點頭,他感歎著:“是啊,很好,那種難以抑製的悲傷與憤怒以及最後下定決心要殺了凶手的表情,都演的非常好。”

“為什麽飛鳥會覺得是偵探想殺了凶手?最後不是沒有明說那具屍體究竟是誰嗎?”工藤新一平靜地注視著猩紅帷幕下的演員,聲音平淡。

“直覺吧,如果是我的話,在那種情況下,可能也會選擇殺人,畢竟凶手可是要傷害自己最重要的人,沒可能不反抗,那會抱憾終生的,沒辦法忍受這種事,無能為力的感覺隻要有過一次,就再也不想體會了。”

早見飛鳥說著,突然感覺心頭湧上一股酸澀感,說的是戲劇中的劇情,但是想到的卻是白天遇見的鬆田先生,那種眼睜睜的不甘心,真的隻要體會過一次就夠了。

“這樣啊。”工藤新一自顧自地笑了下,喉嚨裏擠出來點輕微的,破碎的聲音,“沒錯,那種無力感,的確很討厭。”

鈴木園子又抽出一張紙巾,吸了吸鼻子,“真的是,沒想到會是這麽讓人難過……難過的戲劇。”

“嗯,的確讓人很難過,一會哭完我帶你去吃宵夜補充體力。”

早見飛鳥安撫性地拍了拍園子的頭,輕輕拍了好幾下。

“哼,那我要吃很多。”

“園子大小姐的命令,我和新一怎麽可能不聽從呢,是吧?”

早見飛鳥笑著打趣道,順帶也把工藤新一也拉了進來。

他能感受到工藤新一身上那如潮水般洶湧的悲傷,雖然拚命壓抑,但還是控製不住地流露出來。

這部戲劇,絕対不隻是一出簡單的戲劇。

或者說影射的過於明顯,讓他有些不想讓自己去往那個方麵想象。

偵探就是工藤新一,而那個助手就是毛利蘭,這出說是改編開膛手傑克的戲劇實際上是根據他們的親身經曆改編的。

這種猜想從看到偵探和助手開始破案的時候就已經浮現在腦海裏了。

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印象,他一直都是代入這種目光去欣賞這出戲劇的。

結尾留下來的開放式結局,實際上也是偵探設計讓大火燒死了凶手吧,而且特意讓其麵具全非,沒法繼續調查。

安撫好園子,他微微低頭,在対方耳邊輕聲問道:“園子,其實這出戲劇是新一讓你來邀請我的吧?”

鈴木園子有一瞬間的僵硬,然後機械地搖搖頭。

但是這種反應已經表明了事情的真相。

“新一,我們出去透透氣吧,怎麽樣?”他站起身,邀請著從剛才就依靠在牆壁上的男生。

工藤新一欣然點頭,“園子,如果一會蘭回來了你記得和她說一句我們先出去了。”

“新一……你,真不用等小蘭回來嗎?”

“不用啦,她和克麗絲小姐應該會聊很久,你去找她吧。”

工藤新一單手插兜,朝対方囑咐著。

隨後兩個人沉默地走向戲劇院的外場,同樣單手插兜的姿勢,同樣木然的一張臉,看起來不像是多年的朋友,或者說更像陌生人。

“那個凶手殺了多少人?”

“27個。”

“最後判定的時候怎麽擺脫的罪名?”

“沒有證據外加精神鑒定出他精神有問題。”

“他死了嗎?”

“嗯,死了,解剖屍檢的問題不還是飛鳥你讓你家醫院解決的嗎?”

“這樣,所以呢,你的目的是什麽?讓我來看這個。”

“邀請,這是邀請。”

“抱歉,我沒興趣。”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進行著一問一答,默契無比,這邊給出問題後,那邊立馬能夠接上答案。

“和以前一樣的答案啊。”

“你知道不就好了嗎?”

“不,我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你眼裏總是渾渾噩噩的,現在倒是很堅定。”工藤新一笑著說了這句話。

早見飛鳥此刻罕見地停頓了下,“找到人生目標了。”

“作為認識了這麽多年的人,我能知道那是什麽嗎?”

“早見企業啊,這麽大的擔子落在身上,這總是人生目標吧。”他說出了在心裏責任中排在末尾的那一個。

工藤新一自然是不信的,“哈,這種事,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我作為早見家的繼承人,享受了這麽多年的優待,不可能不負起責任吧,那未免也太惡劣了。”早見飛鳥這句話並不假,或者說很直白,這的確就是他真心的想法。

“你不是很討厭那些嗎?”他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早見飛鳥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點綴著繁星的夜空,“我討厭是一回事,我要承擔責任也是一回事,我的字典裏沒有自怨自艾這種詞,說到底我這種出生站在別人終點的家夥,自怨自艾會遭天譴的吧,不出意外我這輩子都衣食無憂,不用擔心水電房租,不用打工,不用發愁工作養老,不用體會那些麻煩和痛處,這種享受了這麽多優待的人自怨自艾,覺得全世界都欠我,很沒皮沒臉的。”

工藤新一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感慨道:“飛鳥,你真的……哈,唉,哈哈哈哈……”

“所以,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早見飛鳥対待自己的朋友一直都很心軟,因為過於在乎所以足夠心軟,麵対這個和幼馴染一模一樣的工藤新一,他最終還是說出了勸阻的話。

這個世界與他無關,但是沒辦法就這麽什麽都不做。

“飛鳥,你說人性的光輝是什麽?”

“不知道,這種古往今來無數哲學家都想不清楚的命題,一個未成年怎麽可能想的出來。”他想提醒対方,這些根本沒有意義。

工藤新一將雙手背在腦後,輕聲問道:“你想阻止我嗎?”

“嗯,的確想。”

“在個體中,瘋狂是一種罕見事物,但是在團體、黨團、人群、時代中,它是慣例。或許,類似的瘋狂,偏執狂的瘋狂,唯有放大或凸現的時候,才會如此觸目驚心,猶如人類的噩夢。”他盯著黑色夜空裏緩慢移動的雲彩,自顧自地說了一大串話。

這是《善惡的彼岸》裏的台詞。

早見飛鳥自然知道対方指的是什麽,“尼采的《善惡的彼岸》裏也有這麽一句話,所謂高貴的靈魂,即対自己懷有敬畏之心。”

“我知道這是錯誤的,但是你不覺得這也是一種辦法嗎?”

“隨便你,隻是誰都沒資格去審判別人。”

他搖搖頭,並不認同這種說法,“不,我也不想做裁判,隻是給別人一些機會罷了,最終的選擇哪裏是我能判斷的?一個人的罪惡,是由社會來判斷,還是個人?”

“誰知道呢,隻是,如果說人出生即有原罪,那麽我所帶來的原罪,比你們任何人都要重。”

早見飛鳥歎了口氣,嘴角掛著無所謂的笑容,談到這種地步,也沒必要繼續聊下去了,他們誰也說服不了誰。

正如他和新一分析討論過的那樣,究竟什麽事可能會讓自己變成黑方。

當時新一給出的答案是,“其實飛鳥你知道的吧,我也同樣很喜歡莫裏亞蒂,雖然那隻限於小說漫畫這種存在的世界,但是也說不好,在無盡的平行宇宙裏,有這麽一個我,喜歡莫裏亞蒂勝過福爾摩斯,並且因為某件事情的契機走上了不一樣的路,那麽,我可能也會像成為新時代的福爾摩斯那樣想要成為新時代的莫裏亞蒂。”

結合如今的狀況看來,的確是和新一自己說的那樣,如果要終結黑暗,也不一定要走堅持正義這條路,放大讓人類觸目驚心的噩夢,說不定也能達成同樣的效果。

兩個人都沉默地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沒再繼續開口,早見飛鳥在回想原本屬於自己世界的工藤新一。

而工藤新一想起來的,記憶裏那個紅蓮業火熊熊燃燒著的夜晚,那個可以說改變他人生未來走向的夜晚。

他因為失蹤的孩子而憂心忡忡,最終追查到的地下室,他幾乎無法忘記,那個泡在無數化學試劑裏的孩子睜大了眼睛看向自己。

已經死去的孩子空白地望向門的方向。

那麽空洞死寂的眼瞳。

黑漆漆的,無機質的,好像在質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當時要去救這個犯人。

是啊,他為什麽要救犯人。

是為了讓他逃脫懲罰嗎?

是為了讓他殺死更多的人嗎?

是為了如今的狀況嗎?

鋪天蓋地的憤怒與悲傷還有絕望吞沒了同樣可以稱為孩子的自己。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冷靜過,冷靜地策劃了如何殺死一個人。

在最後點燃大火的時候,他往自己身上也澆滿了汽油,成為殺人犯的自己,也是不該存在的。

“新一,你瘋了吧!!”

偷偷跟蹤過來的蘭一巴掌拍在幾乎陷入瘋狂的幼馴染臉上。

“我不準,不準新一你就這麽死掉,我說過要保護好新一的,如果新一你打算這樣做,那麽我也要陪你一起。”

女生說著,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他最後苦笑了下,跌跌撞撞地抱向正在流淚的人,“愛哭鬼,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我最討厭你叫我愛哭鬼了!”

“好,我不這麽叫了,不過蘭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他將人緊緊抱在懷裏,輕輕拍撫著。

得到的卻是女生堅定的反駁,“不要,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答應的,如果是我,不,倒不如說,我也很想殺了他,所以我不想讓新一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蘭?你怎麽會知道這些,我不想讓你……”

“閉嘴!都是新一你每天在我身邊念叨案件和推理小說,你恐怕不知道吧,用活性細菌完全可以處理掉屍體,這東西我平時用來分解廚餘垃圾,到最後就可以完全歸於塵土。”

工藤新一如鯁在喉,他將人摟得更緊一點,不想,唯獨不想讓蘭也參與進來,她應該笑著遠離這些事才対,果然還是讓他來……

但最後附在唇瓣上柔軟觸感讓他從混亂中清醒過來。

怎麽都好,果然,他沒辦法鬆開自己的懷抱,沒辦法鬆開自己懷裏的這個人。

真是抱歉啊,蘭,明明注定要毀滅的一條路,最後還是把你牽扯進來了。

“你們兩個站在風口吹風不冷嗎?園子說要一起去吃宵夜啦,快點過來。”

毛利蘭輕快溫柔的喊聲喚回來了兩個思緒神遊的男生。

早見飛鳥看向一旁的人,低聲說道:“很抱歉,我不會站在你這邊。”

“嗯,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哪一邊的?”工藤新一朝那邊揮揮手,應答著。

“你永遠不會猜到的。”早見飛鳥笑著回敬了這麽一句,他的立場誰也不會猜中的。

“希望不會太無聊,対了,給你一個免費消息好了,如果你想和盯上早見家的組織合作,還不如不要參與進去。”工藤新一掛上那副意氣風發的笑容,“他們可是絕対的惡意,當然,那個黑澤警官,立場也不是很幹淨呢,你想進場,可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他說著,笑容愈發輕快爽朗,但同樣的,眼睛也更加沒有笑意,仿佛淬了寒冰一般,幽藍寂靜,“會是比你頂替了早見飛鳥更加恐怖的代價哦,某位不知姓名不知性別的閣下。”

“哈,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稱呼啊。”

早見飛鳥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搖搖頭,表麵上看起來非常平靜,但實際上,內心裏那個自己臉色冷硬,如同警惕惡鬼一樣繃緊了身體。

“嗯,亂七八糟的稱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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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入V啦,今天評論的寶們都有紅包哦,感謝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謝!!!

今天的更新提前啦,明天的更新仍在18點鍾。

感謝在2022-09-24 01:35:22~2022-09-25 05:13: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淩辰一點 10瓶;白宰的崽崽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