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棄婦vs錦衣衛指揮使
範天林這離家兩年半，外人眼裏他從一個農家小子一躍成為進士不說，還成了參政知事秦大人家的貴婿，一時間可謂風光無限。
可隻有範天林自己知道這其中艱辛，雖說錦衣玉食，可實則全靠秦家施舍，甚至連人身自由都沒有。
要不然範天林再忘本，也不至於幾年不回家看望老母親。今年機緣巧合得了上麵人賞識，秦大人才將這個女婿重新看待，也才將他當作人罷了。
範天林因為吃軟飯吃得骨頭軟，所以哪怕平日裏吃的是玉盤珍饈，卻沒有陳曦烙的油餅更對胃口。
可以說範天林不是在吃餅，他吃的是情懷。
見丈夫吃前妻的烙餅吃的那麽香美，秦淑寧的眉毛皺了起來。礙於人多，她沒直接將餅子拿過來扔掉，隻是吩咐身邊丫頭：“鄉下食物多粗鄙，你把從鎮子上買的飯菜準備一下，請婆母和小姑用。”
聽見秦淑寧語氣不善，範天林一口餅子沒咽下去噎在那裏喘不過氣來。
秦淑寧正生氣，隻冷冰冰看著範天林打嗝，甚至還覺得這種男人真真是粗俗到能聞出大蔥的味道！
張氏自然是心疼兒子，趕緊給兒子捶背，又吩咐陳曦快快去端水，幫範天林順一順。
陳曦急忙忙去廚房端水，然後又伺候著範天林喝水，眼裏急得全是淚水：“天林哥，你好些沒？你這個樣子，我心裏難受死了，恨不能以身相替。”
範天林一個大男人嗓子眼粗著呢，一口餅子很快就咽了下去，自然就緩和下來。
他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秦淑寧的嫌棄，也看到了唯有陳曦才是真正心疼他、愛慕他。
他心中怨恨自己，但凡要是升官快一些，也不至於讓陳曦如此委屈。但又想到秦淑寧一個大家小姐不顧反對死活嫁給自己，他又覺得自己是該好好珍惜……
範天林心裏翻來覆去，一麵是歡喜陳曦對自己的愛慕和崇拜，一麵又是對高位者的貪慕，若是能享齊人之福該有多好。
他正在做美夢，秦淑寧卻厲聲道：“夫君已經是上等人，自然吃不慣這種鄉下餅子，等丫鬟們熱飯就是了。”
這時候丫鬟們已經取來了食盒，一盒盒的打開來準備到廚房重新熱一熱，看的張氏眼花繚亂。
張氏剛剛還嫌棄秦淑寧不心疼自己兒子，一看她出手就是這麽好的飯菜，立刻又裝起了啞巴，決定先兩不相幫，但還是要探探秦淑寧的底線。
張氏笑問兒子：“兒子，你快和娘說說這兩年的遭遇，還有怎麽就納妾了呢？”
聽見“納妾”二字，秦淑寧臉色一沉，立刻就瞪了範天林一眼。
範天林拉一拉張氏的袖子：“娘，這事說來話長，總而言之我中了進士後便遇到淑寧，二人情意相投這才成婚，我們可是明媒正娶，萬萬不是納妾。”
“淑寧，這是母親，你也趕緊敬母親喝孝敬茶。”範天林給秦淑寧使眼色。
正在此時，陳曦端著餅子的盤子一下子落地，唯有目瞪口呆、舉手無措。
“天林哥，我以為她隻是妾室，怎麽就成了明媒正娶？母親都對此事一無所知，三媒六聘從何而來？”
望著陳曦失望和無助的眼神，範天林也有過一絲疼惜，但還是狠心道：“阿曦不要胡鬧，你既然心裏有我，便一切聽我的就是。”
陳曦心道，這渣男的語氣可真不是一般的渣！
張氏皺眉看著兒子：“天林，正妻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認。”她不是替陳曦不滿，隻是故意擺擺婆婆架子，給秦淑寧一點下馬威。
範天林湊到母親耳邊小聲道：“娘，淑寧可是朝中參政知事秦大人的嫡女，這個官職相當於副宰相。”
張氏對朝中官製一竅不通，但關於宰相卻是知道。在戲文裏宰相就是皇帝下麵最大的官員了，副宰相那定然就是三把手。
見母親一臉崇拜的樣子，範天林知道母親可能也是想高了，但他也沒糾正，因為現在要緊的就是穩住家裏。
嶽父大人提點過，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是範天林不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萬一被有心人硬揪著不放，可不是隻咬下一塊肉來這樣簡單。
張氏知道秦淑寧一看就是出身高門大戶，但不知道這麽高。聽兒子說了之後，她是越看秦淑寧越順眼，臉上全是笑容：“好孩子，從京城來咱們這裏要半個月的時間，你受苦了吧？”
秦淑寧十分看不起這種前倨後恭的鄉下婆子，覺得這個婆婆還沒有自家的粗使婆子來得體麵，但她也知道這位是婆婆，基本臉麵還是要給的。
於是秦淑寧恭恭敬敬端起茶送到張氏手上，等張氏喝了之後，更是拿出一個荷包放到桌子上，溫婉笑道：“這是兒媳給婆婆和小姑的一點敬意，請婆婆笑納。”
從來都是婆婆喝完茶先賞賜兒媳婦，但秦淑寧知道張氏是個沒錢的，於是直接略過這一步，將見麵禮拿了出來。
張氏笑得合不攏嘴，打算回到房中再看兒媳婦到底孝敬了什麽寶貝。
但範嬌卻沒這個自覺，一把抓起荷包打開，大驚道：“天哪，是兩幅金鐲子，還有兩隻金簪子！”
範嬌完全不懂矜持，她拿起金鐲子便用牙咬了一下，咋咋呼呼道：“娘，是純金的！你看這鐲子好粗，能值不少錢呢！”
秦淑寧見她這副見錢眼開的模樣，自然是萬分鄙夷，心道這種金子做的首飾是最不值錢、最粗俗之物，也隻有沒見識的鄉下人喜歡。
張氏也是喜形於色，但她畢竟年紀擺在這裏，小聲嗬斥道：“阿嬌，歡喜成什麽樣子，還不謝謝你嫂嫂，然後回屋去。”
張氏給女兒使了眼色，範嬌後知後覺知道自己丟人了，於是不情不願說道：“謝謝新嫂嫂。”然後溜回房間去了。
對於這個新嫂嫂，範嬌很喜歡她帶來的好東西，但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新嫂子看不起自己。
範嬌心道，牛什麽牛，就算是大官家的小姐出身，最後還不是嫁給自己哥哥？隻要成了老範家的人，那就是老範家的牛馬，以後也得好好孝敬她這個小姑子才行！
而秦淑寧看到小姑子的表現，被狠狠惡心了一把。她想著到了京城，立刻找一個農戶把這個小姑子不聲不響嫁出去，不然若是朋友們見到，還不定要怎麽嘲諷她。
秦淑寧自從進了範家大門，她頭一次有些動搖。
當年見範天林長得一表人才，脾氣又好，學問也高，哪怕出身差點，但因為沒切身感受到，所以並不覺得是大問題。
但這短短兩刻鍾就將她之前的信念徹底摧毀，讓她覺得自己可能掉入一個火坑。
範天林感受到氛圍的尷尬，他下意識看向了陳曦。
隻見陳曦單純且悲傷的雙眸緊緊跟隨他，眼中的愛慕和失望卻怎麽也掩飾不住，像雨後一朵白梨花，無端端讓人心疼。
見範天林看向自己這邊，陳曦擠出一絲笑容，微微嘶啞著嗓子小聲道：“天林哥，我知道你的難處，我願意和離，也祝你和這位新夫人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說完，陳曦就弱風拂柳一般往自己房間去了。
張氏在後麵冷笑道：“知道自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還想和離？美得你，隻有休妻的份兒！”
“陳曦，帶上你的東西快快離開我家，我們以後都不想再看到你。”張氏為了討好秦淑寧這個新兒媳，於是立刻和陳曦翻臉。
張氏一直不怎麽喜歡陳曦這個兒媳婦，總覺得她又漂亮又能幹，還總招惹村裏後生來瞧她，膈應人的很。
現在有了兒子兒媳婦能給自己帶來富貴，張氏一點不稀罕陳曦那點當牛做馬的好了，所以出言也毫不留情。
陳曦立住腳步，回頭含淚道：“張夫人，這個房子是我爹留下的呢。”
張氏：“……”
秦淑寧覺得丟臉極了，知道腳下的地竟然是陳曦家的，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於是氣急敗壞道：“範天林，你刻真夠能耐的，到了京城住我家房子就算了，竟然連鄉下房子都不是自己的？”
範天林：“……”覺得嗓子眼堵得慌，胃口也疼起來。“淑寧，不是你想的那樣，咱們自己也有老房子。”
“娘，你們收拾一番，咱們去老房子住吧，陳曦家的咱不能要。”範天林倒不是心疼陳曦，而是怕吃香太難看讓秦淑寧多心。
張氏也沒好氣道：“她陳曦嫁進咱們老範家，她的一切就是咱老範家的，憑什麽讓我們走？”
“兒子你不知道陳曦那狐狸樣子，勾得村裏多少人喜歡。自從傳來你死了的消息，周圍已經不下十個人來說媒，想娶了這個狐狸精呢！”
“還有鎮上一個四五十的老頭子想讓陳曦當續弦，甚至有大地主想娶她當小妾的，要不是有我護著，陳曦早不知道被誰家搶了去了！”
“所以她們家留下來的房子和地就是我們家的，她想拿回去沒門！”張氏覺得自己特理直氣壯。
秦淑寧卻心底一寒：今天吃了陳曦家的絕戶飯，明天是不是就輪到她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