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周一上午， 幾個年輕人從雲海溫泉度假村出發，各自開車回家。
雲霽帶著蘇晴雪，去了她們的大學母校， 兩人已經計劃好，從學校出來之後就回酒店。
本來昨天柳慈葉提議讓蘇晴雪幹脆住到家裏去， “家裏地方夠大， 空著的房間那麽多，晴雪不如就住過來吧，省得去酒店。要是嫌我們兩個老的在家不方便， 住到小霽家去也行……”
眼看著蘇晴雪表情僵住， 雲霽趕緊打斷了自家媽媽的話：“哎呀媽， 您別管了，我們自己都計劃好了！”
“好好好，媽不管了， 不說了。”
騷包的紅色跑車一路開到京華大學，停進了校門口的停車場， 引來一陣矚目和竊竊私語。
大學生剛成年， 二十出頭，這個年紀最容易好奇和八卦， 看到這麽一輛好看又昂貴的車，學生們開始小聲嘀咕車裏的是什麽來頭。
跑車車門打開， 從上麵下來兩個人， 讓人眼前一亮。
不是想象中打扮油頭粉麵的紈絝公子哥，而是兩個身高腿長的美女。駕駛席上下來的那個短頭發，戴了遮擋半張臉的墨鏡， 緊身長褲和修身短款羽絨服。副駕駛那個戴了一副金框眼鏡，長發披散著， 純色羽絨服襯出淡雅平和的氣質。
往這邊看的學生更多了，誰不喜歡看美女呢？尤其是跑車配美人這一幕，簡直驚豔的移不開眼。
人群中有女生小聲跟旁邊的室友說：“太酷了吧這兩個姐姐！我以後也要努力賺大錢，給自己買一輛跑車，就照著這標準來！”
她室友笑著說：“醒醒，中午還沒到就開始做夢了！”
女生：“切，人活著要有夢想！萬一我就暴富了呢！”
“是是是，你也可以抱個富豪大腿！”
女生不屑道：“才不！要靠自己賺錢啊！這都什麽年代了，要當女強人！”
雲霽不知道自己的車引起了怎樣的討論，她和蘇晴雪並肩走在校園裏，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再偏頭看走在身邊的人，突然感到一陣開心。
蘇晴雪轉頭看她，見她嘴角的笑意，問：“在開心什麽？”
“唔。”雲霽垂了下眼睛，如實說：“沒想到有機會能像現在這樣和你一起在學校裏走。”
蘇晴雪微怔，原來上學的時候，她倆最多就是認識，話都沒說過幾句，自然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的。她看著雲霽，從她的表情裏看到一絲悵惘。蘇晴雪心尖兒發麻，她隻看出雲霽的心思，卻沒想過她的心思存在了多久。
垂眸看著石磚，蘇晴雪克製不住內心的悸動，插在兜裏的手指微微蜷起，她忍不住想起上輩子最後在夜店遇到的雲霽，那時的雲霽在想什麽呢？那個時間點比現在還要晚兩年，那時候的她還有這樣的心思嗎？以及，在得知自己死於空難之後，那時的雲霽會有什麽反應？
這些都是無法再確認的疑問，但蘇晴雪卻控製不住去想這些，即使永遠得不到答案。
兩人並肩在校園裏漫步，默契地都沒再多說什麽，速度很慢，完全是在散步，誰也不著急。
路過中文係教務辦公樓，雲霽才問：“你和裴教授約了在哪裏見麵？”
蘇晴雪看了眼辦公樓，說：“他辦公室。”
“那，現在去？”
蘇晴雪看著她，沒回答。
雲霽笑起來，說：“我去音樂學院一趟，你忙完我們隨時聯係？”
蘇晴雪這才點頭說：“好。”
兩人暫時分開，蘇晴雪進了中文係辦公樓，打電話聯係裴明峰。
“老師，我在您辦公室樓下。”
裴明峰聽說她來了，連忙把手裏的報告停下，叫她直接坐電梯上樓。
裴明峰現在是中文係的係主任，辦公室在頂層，蘇晴雪上電梯按下頂層按鈕，電梯裏有幾個中文係的學生在偷偷打量她。
出電梯，一個十分幹練的女人迎上來，說：“蘇晴雪？我是裴老師的博士生，他讓我來電梯這邊接你，帶你去他辦公室。”
蘇晴雪對她禮貌地點頭道謝。
女人笑道：“我叫嚴青，比你大幾屆，你可以叫我師姐。”
蘇晴雪從善如流：“師姐。”
嚴青還不到三十歲，但氣質沉穩幹練，十分踏實可靠。她看眼蘇晴雪，道：“之前總聽老師提起你，你畢業也有兩年多了，老師時不時還是會跟大家說，說他之前帶過一個很有天賦的學生。”
蘇晴雪有些不好意思，謙虛道：“沒有，老師那麽多學生，成績比我好的大有人在。”
她們雖然是同門，但蘇晴雪本科的時候跟她已經升了博士，兩人接觸的機會不多，所以多數都是聽裴明峰念叨的。今天見到，蘇晴雪本人的長相就很優越，氣質不凡，為人謙虛，嚴青對這個師妹挺有好感。
到了辦公室，裴明峰坐在那，麵前的茶幾上擺了整套茶具，他正在那沏茶。
“老師，師妹來了。”嚴青側身讓開門，蘇晴雪站在門口看著裴明峰。兩年不見，老師和她印象中的樣子沒有多少區別，沒有見老，隻是比從前添了一些威嚴，坐在那看過來的眼神，頗有些不怒自威，不知道是不是當了係主任的原因。
裴明峰看到自己這個徒弟，先是瞪了一下眼睛，還因為她之前放棄保研的事兒生著氣，但很快表情又鬆了鬆。
蘇晴雪跟兩年前比樣子沒差很多，但明顯成熟了，氣質上多了些在社會曆練過後的沉穩。
“老師。”蘇晴雪先開口，聲音輕輕的。
裴明峰一下子就徹底鬆了氣，畢竟是喜歡的愛徒，哪怕生氣，但她這一句“老師”叫出口，裴教授就有些破防了，整個心跟著軟下來。之前給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設，告訴自己來了一定要先好好數落她兩句，現在都是沒用了。
“站門口幹什麽？不進來？”裴明峰斜眼看她，手裏沏茶的動作沒停。
蘇晴雪表情還有些怔愣，她身邊的嚴青已經笑出來，伸手在她後背推了一下，說：“進去吧，跟老師好好聊聊。我就先走了，下午還有事兒。”
說完，嚴青跟裴明峰打過招呼，退出辦公室的同時把門帶上。
裴明峰看蘇晴雪一眼，道：“過來坐！”
蘇晴雪連忙應聲，走到裴明峰對麵坐下。
裴明峰給她倒了杯茶，問：“這兩年怎麽樣？”
蘇晴雪接過來抿了一口，“挺好的。老師您身體好嗎？”
裴明峰聽她關心自己，心更軟了，輕哼一聲：“挺好的，硬朗著。你老師還不到五十歲呢！”
師徒兩個相對而坐，兩年沒見，一開口互相詢問的都是對方的身體和近況，裴明峰雖然還算年輕，但畢竟兩年不見，蘇晴雪還是關心他。
“上次跟你聯係，你這次主動過來，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有好好考慮我的提議，並且給了肯定的回複？”
蘇晴雪喝完一杯茶，定定看著裴明峰，道：“我想重新做您的徒弟，明年報名您的碩博，老師，您還願意收我嗎？”
裴明峰看著眼前年輕人堅定的神色，她比從前成熟了很多，兜兜轉轉這一大圈，這個小徒弟終究是回來了。
裴明峰沒有立刻給出肯定的答複，而是指了指一邊的書桌，道：“當初你說放棄就放棄，現在當然也不能你說回來就回來。桌上備著筆墨，去，讓我看看這兩年你是不是把我之前教你的都還給我了！”
蘇晴雪沒料到今天過來還有考試，但她的驚訝隻有一瞬，之後立刻站起身，走到書桌後。
書桌上攤開一副字帖，應該是裴明峰之前練的字，蘇晴雪把老師寫的字拿開，另取了一張新的紙，拿起毛筆思考一瞬，而後立刻下筆。
她沒有寫很特殊的東西，隻默寫了一首詩，是裴明峰寫的詩。她寫的很認真，眉眼間神情專注。裴明峰默默看著她，後來起身走到她身側，看清她在寫自己的詩，裴明峰頓時五味雜陳，這麽大歲數了眼眶有些發熱。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覺，當年確實對蘇晴雪寄予厚望，這也是他很有靈性的一個學生，不僅寫了一手好字，而且寫出來的文字也很有感情。裴明峰曾經看過蘇晴雪寫過的小說，各行各業都需要一些天賦，而蘇晴雪就是其中很有天賦的那一個。
裴明峰知道，她隻是年輕，需要時間，雖然文字還有些稚嫩，但時候長了必定會越來越成熟。
隻是可惜，她中途放棄了。裴明峰當時是生了大氣的，他不知道這孩子為什麽要放棄，他隻知道自己心裏滿是可惜。
而如今，他也不知道當年的事，那些原因已經時過境遷，全都過去了。本來見到蘇晴雪之前，裴明峰還在心裏盤算，一定要好好問問這個孩子的，當初到底為什麽放棄保研這麽好的機會。可等他真的見到了蘇晴雪，見到她像曾經那樣握著毛筆安安靜靜地寫字，裴明峰突然就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是什麽原因都無所謂了，他不想知道了。
等蘇晴雪寫完，裴明峰伸手拿過她的字，臉上恢複了一貫嚴肅的表情，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看了一遍，半天沒說話。
搞得蘇晴雪心裏直打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寫字退步了，讓老師不高興了？但是也不應該啊，這兩年她沒有落下練字的功課，平時在家休息的時候都會寫字，不應該退步啊。
片刻，裴明峰終於開口，說：“看來你這兩年，書法沒有懈怠。”
蘇晴雪鬆了口氣：“是，我有每天練。”
裴明峰點了點頭，又說：“挺好的。”
師徒倆相對站著，末了裴明峰又哼了一聲，說：“當初有保研的機會自個兒不珍惜，結果現在巴巴的跑來擠考研大隊！我先說好，我這可沒有後門可走，你要是這兩年成績退步了考不上，我可沒辦法撈你。到時候可別來我跟前兒哭！”
蘇晴雪看著老師一臉傲嬌的樣子，輕笑了聲說：“好，我知道的，會好好複習的。”
裴明峰又哼了聲。
他這麽大歲數了，還是這麽傲嬌，嘴裏說話老是橫著出來，語氣凶凶的，但心其實特別軟。
兩師徒兩年沒見，其實有不少話想說，裴明峰也想在考試的問題上提點兩句，於是主動提出中午一起吃飯。
聽見老師說一起吃午飯，蘇晴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第一反應就是雲霽怎麽辦？
見她表情突然愣住，裴明峰眉毛立了起來，不高興道：“怎麽？你不樂意？有事？”
蘇晴雪見傲嬌老師又要炸毛，連忙安撫：“沒有，不是有事，隻是……”
裴明峰見不得她扭捏，問：“隻是什麽？別吞吞吐吐。”
“是這樣，我有個朋友跟我一起來的，她是音樂學院的。”
裴明峰神色緩和，說：“這有什麽，都是咱學校的學生，你叫上她一起吧。”
蘇晴雪想了想，覺得這樣也行，於是拿出手機給雲霽打電話，想征求她的意見。蘇晴雪都想好了，隻要雲霽不想，她就跟裴明峰說一聲，今天不吃午飯了，反正她還要在京城呆幾天，明天再特意過來一趟都行。
結果出乎意料，雲霽那邊也臨時有了事：“我剛想跟你說，讓你完事直接來音樂學院找我。我碰到了我們班主任，也要拉著我一起吃飯，這樣正好，咱倆分開吃，下午再匯合。”
這樣的話倒是正好，兩邊都不耽誤，於是蘇晴雪很快應了下來，跟裴明峰說她朋友也要跟老師一起吃飯。
裴明峰點頭，說：“那行，我還有個研究生在學校，我叫上他一起。”
於是蘇晴雪跟著老師去了學校裏一間氛圍典雅的餐廳，不是大食堂，是適合聚會的地方，平時教職工來這邊的更多些。
進餐廳就看到一個高個兒男人衝他們招手，裴明峰帶著蘇晴雪過去，給兩個人介紹。
“劉碩，我現在帶的研究生，你倆年紀差不多，但他現在算你師兄了。”
“蘇晴雪，我帶過的徒弟，之後要考我的碩博，順利的話以後就是同門。”
蘇晴雪禮貌對男人點頭：“師兄好。”
劉碩眼前一亮，比剛才更殷切了些說：“師妹好師妹好。老師，師妹，你們想吃什麽？”
裴明峰掃他一眼：“你老師我請客，你這麽積極幹什麽？”
一心想表現的劉碩表情一頓，訕訕笑了兩聲。
菜還是裴明峰點，點完之後他就直接進入主題，開始給蘇晴雪講考試的一些事，包括從什麽時候開始報名之類的，都有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
劉碩一開始插不進話，後來許是裴明峰說累了，終於讓他出場：“你師兄算是過來人，詳細的讓他跟你說說。”
劉碩瞬間來了精神，把自己考研時候的事事無巨細講了一遍，還加了很多修飾，差點兒把自己頭懸梁錐刺骨也講出來了。
蘇晴雪始終靜靜聽著，腦子裏自動過濾出有用且重點的信息，把劉碩的廢話全部遺忘。
飯吃到最後，劉碩講的也差不多了，裴明峰去結賬的時候，蘇晴雪禮貌對師兄道謝。
趁著裴明峰不在，劉碩的心思活泛起來，他清了下嗓子，問蘇晴雪：“師妹，你、那個、你現在有男朋友嗎？喜歡什麽樣的？”
蘇晴雪心底無語，但麵上不顯露，隻是喝了口水，淡笑著說：“沒有男朋友。喜歡……”她眸子垂了垂，眼前立刻出現某個人，神情柔軟。
“我喜歡……長得好看，齊肩短發，最好挑染，會唱歌，會寫歌，會很多樂器。”
這形容太具體了，很明顯是精準到某個人的那種，而且齊肩短發……劉碩表情僵住，覺得無比尷尬。
不一會兒，裴明峰回來了，師徒三人穿上大衣往外走，迎麵和剛從包間出來的兩個人撞上，其中一個正是雲霽。
蘇晴雪麵露驚訝，剛要開口，她老師卻先她一步——
“嵐嵐。”
蘇晴雪震驚，看向對麵同樣震驚的雲霽。
雲霽旁邊是個跟裴明峰差不多大的女人，頭發仔細地盤了起來，看見裴明峰後也開口：“明峰。你中午也帶學生來這吃？”
裴明峰點頭。
劉碩開口喊人：“師母！”
蘇晴雪和雲霽幾乎同時震驚道：“師母？”
裴明峰看了眼蘇晴雪，說：“晴雪，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你師母肖嵐，是咱們學校音樂學院的教授。我們是去年結婚的，你已經畢業不在學校，不知道很正常。”
蘇晴雪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雲霽也差不多，自己的老師和對方的老師，竟然還有這一層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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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蘇老師背著雲雲表白了，雲雲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