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炮灰太子又活了
彼時楚倦正抬眸看著頭頂天空,無道天萬物懸浮,凡人仙者尚且不能駐足,所以這裏歸屬鳥族,無數飛鳥在風中遊弋,聽見聲音他頓了一下,這才回過頭。
“什麽?”
凰弈看見楚倦的那一刻鼻子是酸的,仙者壽數恒久漫長,幾百年的閉關都是尋常之事,可那三百年對於楚倦來說是生死轉圜。
他以為此生此世都見不到這個人了。
凰弈看著他,經過這數百年的時光隔著一層麵具看著這個人,笑的簡直跟哭差不多,卻還是堅持說:“你不想去看看你的內君拋下你去見誰了嗎?”
麵前的鳳凰還是多年前的模樣,一身紅衣張揚肆意,在遨遊四海的鳳族天之驕子。
楚倦苦笑了一下:“我想去也去不了。”
他損傷了一隻先天龍角,整個人跟凡人也差不了多少,他再也不能遨遊四海了,因為他無法飛起來。
鳳凰眼睛一瞬發紅,片刻後他伸出手狀似無意的道:“那本君就勉為其難載你一程 。”
在無道天內沒有任何人的速度能夠比肩鳳凰,絢爛的鳥羽在風中翻飛,帶起一痕風跡,他的真身漂亮的晃人心神,他卻還在懊惱今天出門的時候未曾好好打理羽毛。
他用左側鳳羽迎接風刃,右側好好的護住裏麵已經再不能飛的龍,巨大的鳳凰眼眶酸澀,他在風中哀鳴,於是整個天際的飛鳥都隨之低泣。
良久,他感受到有人撫過他的鳳羽,一下又一下。
過了許久,鳳凰才沙啞著聲音開口:“你再也不能飛了是嗎?”
這一次楚倦沒有說話,隻有呼嘯的狂風途徑耳側,帶走了所有的不可言說。
鳳凰在靠近一處結界時化成人形,幾乎隻是一道風過就閃身進入,隻有守在入口的白鶴驚疑不定問身邊的青牛:“你看見什麽東西過去了沒?”
“哪有啊,你這老白鶴眼睛瞎了?”青牛哼哼兩聲,他這種地上跑的尤其嫌棄這個天上飛的。
楚倦落地的時候略有不穩,鳳凰攙扶了他一把,額心鳳凰火焰還在灼灼燃燒著,他想拉住楚倦的手,最終隻是隔著袖子攥住他的手腕:“跟我走。”
他一開始走的太快,楚倦如今的身體有些受不了,跟了幾步後開始咳嗽,鳳凰不得不停下腳步,額心的鳳凰火焰痕跡簡直要燒破肌膚。
“楚倦,他到底把你折磨成了什麽樣子——”
楚倦無言以對。
沒折磨成什麽樣子,也就是騙心騙感情完了,死了猶嫌不夠還要把人從棺材裏撈出來繼續禍害罷了。
鳳凰眼眶都是通紅的,卻到底還是放緩了步伐,攥著楚倦的手帶他穿花拂柳 。
這是一處格外幽靜的院落,坐落在無道天某個偏僻角落裏,外界罩著一層結界掩人耳目,跟粗狂豪放的無道天迥然不同。
鳳凰嫌不能刺激楚倦似的,一邊拂開柳樹一邊咬牙切齒:“你知道這是誰的居所嗎?”
——你的內君為了誰拋下你眼巴巴的跑過來。
柳枝撥開,裏麵是一個小湖泊,春水碧綠,柳枝盈盈半垂在水麵上,水榭上青衡神君負手而立,謝沉鹿站在他身側,突然傾身靠近,那距離幾近於曖昧,呼吸可聞的範圍。
鳳凰看了一眼就轉過頭望著楚倦,鳳凰火在掌心凝聚,如果楚倦想,他現在就衝上去替他把倆爛人揍一頓,哪怕他可能打不過謝沉鹿那個瘋子,哪怕他千百年的修為敵不過青衡上萬年的積累。
可楚倦隻是看著,沒有任何動作。
他的神情是淡漠平靜的,鳳凰自動讀出了平靜下的絕望,他一瞬間就又心如死灰,是啊,楚倦好像永遠都是這樣,哪怕謝沉鹿做的再過分,他都這樣縱容。
想當年,天界太子也是肆意妄為的人物,直到後來他遇見謝沉鹿。
他認識楚倦數百年,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再高傲尊貴的人,在遇見心上人以後也會卑微進塵埃。
三百年過去,一條命都搭進去了,鳳凰以為他會說什麽的檔口,楚倦看了回過頭問:“那是誰?”
鳳凰一下子怔住,那一刻他捉住柳枝的手都驟然鬆開,紛紛揚揚的柳枝柔軟的垂下來,有光影落在楚倦的臉上,讓他疑心是什麽錯覺。
好像紛紛亂亂幾百年的光陰就這樣散去了,他在楚倦臉上第一次沒有看見悲痛隱忍的神色,他隻是平靜的問,那是誰。
他不知道那是誰,卻也不再為誰去傷心。
鳳凰帶楚倦走的時候楚倦還是回頭望了一眼。
遠處水榭上的人影,一個清冷溫潤,一個上神威嚴,無論是誰來看都是極其相配,他們靠的那樣近,宛如情人間的耳語。
如果楚倦沒有在003開掛聽見謝沉鹿的聲音,他大概真的會以為那是一對璧人。
然而事實上,謝沉鹿的陰森冷沉的站在青衡身後,手中靈力逼近青衡心竅:“神君若是還有其他動作就不要怪沉鹿不念舊情。”
近在咫尺的殺意讓青衡眼眸微動,卻依然不曾動作,他不相信謝沉鹿當中會對他動手。
他仿佛是歎了口氣:“你忘了當年在野......”
當年他執掌在野,而謝沉鹿是天地間誕生的仙鹿之靈,天生地長,開啟靈智,都是在野滋養。
聽見在野兩字謝沉鹿眉目微沉:“當年沉鹿初開靈智,渡劫將死蒙神君一滴靈水救命之恩,於神君而言自然隻是隨手而為,但沉鹿一直謹記在心,這些年為了神君奔走數年,也醫好了您的頑疾。”
說到這裏他語氣一頓,他治好了青衡神君的頑疾,卻賠上了自己心愛之人的一條命。
他俯身一拜:“前塵往事已經一筆勾銷,我欠神君的點化之恩已報,以後再無瓜葛,也請神君不要再靠近太子殿下。”
“畢竟,他是沉鹿的命。”
他一字一句,沉沉如不見底的深淵,青衡端著茶杯的手驀地一緊,他一寸一寸抬起頭。
麵前的青年依然是當年模樣,是原野上樹林裏驕矜俯身飲水的鹿,也是為他烹茶製藥的醫者,現在,他站在他麵前說旁人是他的命。
青衡一瞬間覺得荒誕可笑,他問:“那本君呢?”
“神君頑疾已愈,你我因果已斷。”謝沉鹿不動聲色,斬釘截鐵。
青衡慢慢露出一絲笑來,手中棋子落地:“可若是本君說,本君頑疾未愈呢?”
杯底灼燙掌心,謝沉鹿驀地抬眸。
——
楚倦把這八卦聽了一耳朵就撤,003悄悄跟他吐槽:“官配怎麽就這麽拆了了!”
鳳凰拉著他出去在無道天找了一處酒肆。
無道天獨立於六界之外,其中鳥族棲息,雖有仙人駐紮,裏麵鳥族卻更貼近於凡人,酒肆飯館矗立在懸空的浮島上。
鳳凰扔給楚倦一壇子好酒,定了定心神朝他介紹自己:“我叫凰弈,鳳凰的凰,對弈的弈。”
他清了清嗓子,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合適的身份:“你的至交好友。”
故意隱去了曾經有聯姻婚約這一條,生怕楚倦對他有戒心。
凰弈在酒窖裏麵翻的灰頭土臉,楚倦就坐在酒窖外頭,像是在給他放哨,酒肆是一隻青頭鳥開的,大概不敢反抗這位鳳凰一族的老祖宗,一聲都沒吭。
凰奕有點怕人跑了,翻一陣就抬頭望望,白衣仙者就坐在那裏,仰頭望著滿天星辰,很像他們剛剛成年的時候,年少無知別著一把劍出去闖**天下。
天界的太子和鳳凰的少君,兩個人不打不相識,酣暢淋漓的打完一架在星野下喝酒,他偷酒楚倦放哨,最後在人家酒窖裏放足靈石。
好像就是一晃眼,就已經是滄海桑田。
過了好半晌那偷酒鳳凰終於抱著兩壇子酒跑出來:“你喜歡的玉泉釀,來——”
楚倦接了兩壇子酒,無道天以鳳凰為尊,裏麵遍植梧桐樹,酒肆外麵就是一棵,凰弈熟練的翻身上樹,而後才向下伸出一隻手來。
“上來。”
楚倦抬頭看他,頭頂星空朗朗,映照著顛倒的日月,一切都朦朧又不真實。
最後兩個人掛在梧桐樹上喝酒,凰弈大概是喝醉了,抱著酒壇子躺在梧桐上盯著楚倦的眉眼看,好像要看看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死而複生。
“我看見你時,你在看天是嗎?”也許喝醉了膽子也會大些,凰弈突然出聲,有些替楚倦不值的,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立場去生氣,隻是啞聲問:“他到底把你變成了什麽樣?向往天空的人,永遠失去了遨遊四海的能力。”
他問楚倦:“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嗎?”
“太子殿下,你我也曾遍曆過山川,也曾快意恩仇,在梧桐樹上痛飲過好酒.......”
麵前的人搖搖頭,喝了一口酒,百無聊賴的看著天空,不知是說記得還是不記得。
鳳凰想,是啊,他什麽都不記得了,平靜的沒有波濤,不記得那些痛徹心扉的愛恨,也不記得那些曆久彌新的過往。
都是謝沉鹿,想起謝沉鹿,凰弈額心的鳳凰火頓時燃燒的愈發熱烈起來。
“我遲早有一天要扒了那隻鹿的皮,把他趕進畜生道——”
楚倦暼了一眼凰奕,就在凰奕以為他會為自己心上人辯解一下的時候,就聽見楚倦欲言又止:“可他本來就是......”
他本來就是一隻鹿啊 。
凰奕懷疑自己聽錯了:“你竟然罵他是畜生,想我當年罵他——”
他連忙住嘴,想當年他罵謝沉鹿是畜生差點和楚倦打起來,那都是些什麽破事。
楚倦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可能在罵人,卻也隻是掀起眼簾喝了口酒:“靈鹿難道不走畜生道嗎?”
“當然走!”凰奕笑的愈發肆意,張揚的尾羽都要翹起來,半晌他突然轉過頭去,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目光灼灼如火:“太子殿下,讓我看看你的臉。”
他的臉上還戴著謝沉鹿給的麵具。
鳳凰的速度何其之快,幾乎隻是聲音出來的刹那,一隻滾燙的手心就已經壓住了麵具的底端,隨時可以掀起那張麵具的那一刻他又停下來,注視著楚倦的眼:“可以嗎?”
楚倦的眼睛極深,猶如映照著朗朗星河,讓人不由自主的沉進去,他沒有說好隻是稍微頷首。
凰奕靠近了來,鳳凰屬火,一身紅衣好像渾身都是燃燒的火焰,熱氣灼人,真的要摘下那麵具的時候他反而近鄉情怯的停滯起來。
刹那過後他到底還是用力一扯,係帶散落,烏發在風中披散,闊別數百年的人驟然出現在眼前。
他還是舊年模樣,從未變過,是高居神壇之上的天界太子,是快意恩仇卻從不沾染紅塵的謫仙,像還是在沒有遇見謝沉鹿之前那樣不會為任何人俯身低頭。
也就是麵具被扯落的那一刹,謝沉鹿追蹤在楚倦身上的靈力轟然斷裂。
不過刹那一個青衣人影就出現在酒肆一旁的天空上,神色終於一寸一寸崩裂開來,像狂風驟雨的前夕。
“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謝沉鹿:!!!
互相捉那啥,但不同的是楚倦並不傷心~
感謝在2021-12-11 04:51:06~2021-12-12 14:04: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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