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炮灰神君又活了
明月低垂, 海浪一聲聲拍打著海岸,波光粼粼,如夢似幻, 然而如此天地靈力至純至淨之處他的體內靈力卻一片混亂。
楚倦不在他身邊,甚至不在這座海島之內。
所有溫柔繾綣皆為幻夢一場, 原來所有的心軟溫情都隻是為了這一刻的殺機和逃跑。
四肢百骸都湧起一股不能抑製的痛苦, 紊亂的靈力在不斷的衝破他的經脈, 靈脈爆裂, 鮮血從皸裂的皮膚緩緩滲出。
謝沉鹿抬頭看著天幕那輪月亮, 原來溫柔冷清的月色也能這樣傷人至深,他忍不住抬起手臂覆在眼上,遮住了那雙眼睛。
痛到極處他反而低低的笑了出來,每一個字都陰桀的仿佛要嗜血,尾音處卻又沙啞低回仿佛痛的難以自抑:“殿下,你又騙我......”
他強自支撐著自己一點一點站了起來, 慘白的臉上不見任何血色, 濕潤的眼裏卻有一股瘋狂的火焰燒灼起來, 像是烈火燎原。
“封鎖整片無盡海,讓追風神君速來見我,整個三界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把人找回來!”
眾人皆是噤若寒蟬不敢反駁一句,唯有跟他日久的畢方麵有憂色:“內君你的傷勢......”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的狀態極差,全身靈力失控,若是有任何閃失恐怕都難以生還。
謝沉鹿聞言麵色仿佛抽搐了一下, 神色依然不見任何收斂,隻咬緊牙關吩咐一句,“不要讓團子知道。”
團子小時候沒有爹爹,父君陪他又少, 向來是膽子最小的,他如今這樣全身靈力失控的模樣必然不能讓團子看見。
畢方隻能深深低頭,內君已經到了瘋魔的邊緣,沒有人能勸得住走到絕路的內君,唯一能勸得住的那個人正是硬生生將他逼至如此境地的人。
可太子殿下如今人在哪裏,誰也不知道。
楚倦現在畢竟隻是一界凡人之軀,想要逃出生天沒有其他人幫忙根本不可能,很快就有人來前來稟告,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謝沉鹿卻遠沒有那樣好的耐性,眼簾微抬:“說。”
追風神君低下頭,在那恐怖的威壓下掌心不由得攥緊:“太子殿下的氣息消失在無道天之外......”
追風神君大氣也不敢出,隻敢低聲道。
“無道天是混沌初開時形成的獨立於六界之外的密境,外圍海域當中有一迷霧林,毒障之內蘊含颶風,除鳳凰一族外,無論仙魔凡所進去者無不被撕的粉碎,隻有一甲子潮汐初升時會吹散颶風,方有一條通道可以進入,所以......”
上一次開啟之時還是幾個月前,至少還要再過一甲子六十年才能再開,除了鳳凰,整個天地無人可進,而偌大天地間鳳凰如真龍一般稀少,不過寥寥幾人罷了。
也就是說,太子殿下藏身無道天,內君至少得再等六十年才能一見。
他滿以為內君定然會大發雷霆的,然而沒有,畢方領著他出去的那一瞬他不知是被什麽蒙蔽了心竅,竟然回頭望了一眼。
青衣仙君盤膝坐在窗邊,身上披著一件不屬於他的披風,臉色如紙一般蒼白,有種薄如蟬翼的脆弱美感,偏偏人卻是在笑的。
那笑沒有聲音,沉默壓抑,唯有嘴角滲出一點淒豔的血色,順著下頜的弧度墜落下來,暈濕了白色的衣裳。
窗邊粉蝶飛舞,海島上有罕見的靈藥與溫泉,一隻膽子大的幽藍蝴蝶就輕輕落在了窗欞之上。
海浪聲顯得格外空曠,謝沉鹿撐著床榻,一點一點收緊了楚倦的披風,好像這樣就仿佛楚倦在他身邊一樣,可他分明明白楚倦不會回來了。
海島明明四季如春,他的四肢卻是一片冰涼,冷的叫他忍不住瑟縮起來。
這裏本來是他選好了與楚倦在外休憩一段時間的地方,難得的氣候適宜,風景秀麗,不想到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
還有什麽不清楚的了,無道天,凰奕,一條線串聯起來,一切就已順理成章。
他試藥出岔子那一次因禍得福得了殿下關心,於是不再追究那件事,結合如今他體內紊亂的靈力,為什麽當時他用錯了藥後殿下第一個趕到,又一反常態對他溫柔繾綣,是因為要對他體內靈力做手腳啊,不貼身跟隨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擾亂他體內靈力。
是了,他可能對任何人有所保留,可對於殿下恨不得把心掏出去給他捂著,所以,但凡殿下對他軟和半分他都欣喜若狂,不生半分疑心。
“咳咳......”謝沉鹿曲起手指艱難的喘了口氣,鮮血星星點點隨著喘氣聲噴濺出來,他想笑,笑著笑著眼淚倒出來了。
這些年他一改往昔溫潤如玉的模樣,為了震懾和複活楚倦樹敵無數,一旦他出事,結局必然萬劫不複。
楚倦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他隻是不在意自己的死活罷了。
種在他體內暗招需要一個引子才能爆發,而昨夜那個引子——
如綺夢一般的殿下吻了他,在那醉酒又茫然的間隙了,渡給了他最後一口藥引,他還以為、他還以為,是殿下終於心軟了。
這才是真正的殺招,殺人誅心。
六十年一甲子一開,可楚倦如今隻是一界凡人,六十年後他隻能捧回一捧枯骨,他的殿下要和旁人白頭偕老。
真是,好算計啊。
體內靈力又開始躁動起來,一波一波的攻擊著丹田內腑,讓謝沉鹿疼的滿身冷汗,他忍不住緊緊攥住楚倦的那件披風,比起身體,心中的鈍痛更讓人無法抑製。
“可是殿下.....”低啞的聲音像是情人溫柔的呼喚,眼底微光燒到盡頭,再睜眼時已經隻剩下徹骨的瘋狂。
“三界之大你又能跑到哪兒去?”
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誰都不能。
三百年前我失去過你一次了,這一次我絕不可能重蹈覆轍。
畢方站在門外,有些急促的敲門:“內君,青衡神君到了......”
——
無道天。
對比外界的波濤洶湧,無道天卻顯得格外安靜,除了六十年一甲子的潮汐叩門,其他時間無道天都顯得散漫悠閑,十分適合楚倦修養度假。
按照世界設定除了熟練運用颶風之力的鳳凰,沒有人能從颶風**著闖進來,外界消息傳不進來,003就成了和外界聯係的唯一渠道。
“謝沉鹿怎麽樣了?”
“宿主是在關心主角受嗎?”
楚倦摩挲著掌心的鳳凰翎羽放在棋盤之上:“......是什麽給你的錯覺,我是在問死心值。”
鳳凰翎羽在他注入一絲微薄靈力以後凰奕不遠萬裏而來帶他暫避無道天,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而鳳翎是鳳凰一生一次的珍貴物件,他或許隻是在耽誤鳳凰罷了。
至於謝沉鹿,他下的藥他當然知道毒不死人,但會讓謝沉鹿靈力紊亂痛不欲生,到時謝沉鹿費盡心力把控的九重天將再度陷入內亂,青衡作為正牌攻當然會出手以雷霆手段解決內亂,從此兩人重歸於好。
而他,一個謀害詐騙謝沉鹿性命還遁走的人,謝沉鹿無論如何也該恨的牙癢癢才是,就算一時間謝沉鹿無法接受,可他如今人躲在無道天內,謝沉鹿就沒有辦法。
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六十年一甲子時光漫長,到時他一屆凡軀化成枯骨,人跑回係統空間,俗稱三魂六魄歸於混沌,謝沉鹿就是再不甘心也隻能甘心。
更何況,他都下毒險些毒死謝沉鹿,他不相信高傲如天命之子還能繼續放下尊嚴追逐他。
謝沉鹿該放下的。
他拈著一顆黑棋,正這樣想著對麵陡然傳過來一個懷疑的聲音。
“不對,”凰奕拿了幾碟子鳥族送給他的鮮花餅回來,狐疑的看著棋盤,滿臉的不信任,“楚倦 ,你是不是偷偷動棋子了?”
楚倦:“......”
合著幾百年前動他一顆棋子都要記到今天是?
楚倦正準備說些什麽,突然一頓,包括他對麵的凰奕都愣住了。
轟然的雷聲在偌大的空間裏炸開,恐怖的回音一輪一輪拍打過來,明明是萬裏無雲豔陽天,整個天地都仿佛劈開一般。
在一旁樹上看著兩位殿下下棋的青鳥嚇的翅膀一個瑟縮:“怎麽好端端打雷了?”
楚倦眼皮不自覺的抖了抖。
“不,不對,”凰奕修為遠比這些鳥族都高,仿佛察覺到什麽臉色驟變,“不是打雷!是有人、有人在攻擊無道天結界——”
聞言周圍一圈鳥族頓時大亂,耀眼的羽毛漫天飛舞,年紀大些的鵜鶘安慰一眾飛鳥:“何須懼怕,無道天乃是上古密境,乃是天地造化,根本不會有人——”
他的話音還未曾落下,整個天地再次傳來轟隆之聲,無道天頓時像一個脆弱的玉器,外頭猛烈的敲擊似乎很快就能敲開一塊碎片。
楚倦和凰奕同時抬頭,遠天似有密集的戰歌響起,密境外狂風暴雨席卷拍打著結界,所有鳥族都是心驚肉跳,終於在某一刻,那脆弱的結界終於不能承受恐怖的壓力轟然破碎。
狂風驟雨不周山崩,滔天海水從破碎的入口狂灌而入,而風暴的最中心一步一步踏著巨浪走出一個人來。
楚倦瞳孔驟縮。
他看見過謝沉鹿很多模樣,高高在上,清潤溫雅,煩悶痛苦亦或是受傷萎靡,但從未見過這樣的謝沉鹿。
那幾乎不算是一個人,渾身浴血,鮮血湧入海水被稀釋很快再次湧出,整個人血肉都被海水衝刷的泛白,無道天外即是萬丈波濤和無盡颶風,他身上的衣裳已經全部破爛,隻是堪堪掛在上頭。
數不清的傷口讓他幾乎能看見森森骨架,
像不知人間疾苦的神祇漠視人間,又好似從無盡地獄當中走出來的修羅。
修羅同他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掌,語氣森然:“殿下,你以為躲在無道天就可以擺脫我了嗎?”
他的月亮騙了他,背叛了他,逼他放手,可是憑什麽呢?
“跟我回去,我可以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
回去了能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嗎?答案當然是不可能,謝沉鹿如今這模樣,他但凡跟著回去了就不可能全手全腳的走出來 。
楚倦後退半步,臉上不見任何神色。
這就是不願意跟他回去的意思了,謝沉鹿怒極反笑,覺得這裏的空氣格外冷沉,讓他五髒六腑都仿佛結了冰。
他聲音帶了幾分慘然:“所以,你是寧願跟著鳳凰在這裏過短短六十年凡人的一生,也不願意跟我回去了,是嗎?”
普天之下隻有他能讓楚倦殘破的龍身重登仙途,可楚倦寧願過那短促的,對於仙人來說如曇花乍現的六十年。
“是。”
他滿以為楚倦不會回答的,可他竟然答了,遠在天穹的人仿佛踉蹌了一下,有些站不穩當 ,幾乎一下栽倒下去。
天光灼目刺眼,背後洶湧的海風原本並不能傷到他半分,他一身的傷走到這裏不過是靠著那一份執念而已,等到楚倦親口告訴他時那口氣好像泄了,讓他頓時說不出任何話來。
“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而後緩緩掀起起數丈海水,一劍之下,巨浪滔天,如洪荒巨龍仰天長嘯。
凰奕背後升起數丈龐大的金色鳳凰振翅欲飛,擋住了洪水巨浪:“謝沉鹿,這是我鳥族密境,今日,你休想帶走任何一人!”
無道天本身就利於鳥族作戰,謝沉鹿本體是鹿,在洪水滔天不能腳踏實地的密境當中本身受限,凰奕皮膚逐漸覆蓋上鳥族特征:“三百年前那一戰未分勝負,今日,我們再來比個高下!”
在無道天加持,謝沉鹿重傷之下,他未必敵不過他!
兩股恐怖的靈力在天空驟然交錯,幾乎隻是呼吸間就已交手數個回合,刺目的靈力在翻轉的洪水下讓人看不分明。
如何**凡胎的楚倦看不清戰況,隻能讓003給他開掛。
“凰奕有勝算嗎?”
003沉默了一下,很委婉的開口:“很低。”
那基本就是沒有了,楚倦微微合眸,再睜開時已經朝戰局中心而去。
003驚恐:“宿主,你要幹什麽?!”
巨浪阻礙著他的腳步,整個無道天已經大亂,他幾乎寸步難行。
“帶我過去。”
——
眨眼間那兩股靈力竟然已經分出勝負,謝沉鹿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不顧凰奕傷他如何重他都不防備,隻是瘋狂進攻,是以命博命的打法。
最後一劍,巨大的鳳凰被轟然拍開數丈,一路往後撞碎懸空的蓮花座,口吐鮮血,碎石木屑飛濺間一點清光攜帶著無盡寒冷的殺意徑直追上。
劍尖即將刺入凰奕脖頸的那一刻染血的劍刃卻硬生生的停下了。
雪亮的劍尖險險抵在一截白皙的脖頸上,隻要再往前一寸即可收割性命,可卻並非鳳凰的脖頸,而是楚倦。
謝沉鹿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們靠的這樣近,近的可以看見楚倦的眼睛,直視他的時候沒有任何情意。
他擋在這個想要殺他的人麵前,一步不肯再讓。
“謝沉鹿,要殺他,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本就是他藏匿在無道天內才給凰奕招致的麻煩,如今他更不可能坐視不理,凰奕對他已然仁至義盡。
謝沉鹿咽喉裏漫上一股又一股的腥甜,但他硬生生咽下了,他看著麵前這個人,好似這些年從未認識過他一般,握劍的手抖的驚人,幾乎要握不住。
而在楚倦身後凰奕抬頭一口一口嘔出鮮血,遠天已有無數鳳凰一族的長輩瘋狂趕至,丹藥不要命往凰奕傷口砸過去。
鳳凰長者暴怒的聲音充斥整個天幕:“謝沉鹿!你實在欺人太甚,毀我無道天密境,打傷凰奕,九重天今日就要與我族開戰?!”
“你以為我族無人,就當真怕了你嗎?!”
然而外界無盡喧囂在這一刻對於謝沉鹿來說都是無關緊要,他隻是抬眸看著麵前的人。
重傷的凰奕,和不顧生死擋在他身前的楚倦。
這一刻他看到多年前楚倦的影子,當年殿下待他何嚐不是如此,原來,原來他不是唯一的,殿下也不隻會如此待他。
他突然笑了笑,鮮血從口眼耳鼻緩緩滲出,濺落在低垂的劍尖:“為了他,你連命都不要......”
“你寧願,為他赴死......”
你願意為了他去死,跟他一起去死,也不願意跟我一起好好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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