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婆,我上午臨時有會,下午才能回蘇城,三點半左右到。】

【琪,睡著了?】

【馬上開會,不能及時回你。】

洛琪放在包裏的手機振動,裴時霄接連發來三條消息,她靠在座位上睡著了,沒聽到。

昨晚參加一個商務應酬,淩晨才結束,早上天不亮起來趕第一班去蘇城的高鐵。到了車上,聽著輕音樂不知不覺睡著。

洛琪醒來是一個半小時之後,看第一條消息差點沒適應‘老婆’這個稱呼,和裴時霄戀愛這幾年,他習慣喊她名字,喊她老婆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抬頭看滾動提示屏,回:【還有三站到蘇城。剛睡著了。】

裴時霄可能還在開會,十分鍾過去也沒回她。

洛琪鎖屏手機,轉臉看窗外的景。

她和裴時霄是蘇城人,這周末約好回蘇城確定婚宴酒店,婚禮定在十二月中旬。

訂酒店隻是順帶的事,借此正好見見麵,今年年初她和裴時霄開始異地,她在北京,裴時霄在上海,期間兩人都忙,快兩個月沒見。

臨近中午,洛琪到站。

母親的電話卡點打進來,問她到沒到站。

“媽,我剛下車,還沒出站。”

“時霄去車站接你?”

“他臨時有會,下午才到蘇城。”

“你怎麽不早說,媽媽讓你小舅去車站接你。”

“不用,打車方便的很。”

這次回來的不巧,父母都去了外地出差,不在蘇城。洛琪叫車,沒回自己家,目的地輸入婚房地址。

她帶了兩個大行李箱,司機下車幫忙拎到後備箱。

婚房是湖景大平層,蘇城高端樓盤之一。

不論是她還是裴時霄,在蘇城住的機會並不多,一年不見得住上十天半月,但裴時霄說,三個城市都得有他們的婚房,還必須最好。

裴時霄的所有密碼洛琪都知道,早熟記於心。

到了湖景婚房,洛琪直接輸密碼進屋,房子布置好後她第一次過來,裴時霄之前拍過視頻給她看,所有家具都是按她的喜好添置。

洛琪從鞋櫃找出新拖鞋換上,拿出手機給裴時霄報平安。

半小時過去,裴時霄的電話進來。

洛琪正在整理箱子,這次回來帶了一些自己的日常用品和衣服放在新房,方便以後回蘇城時用。

放下手裏的衣服,拿著手機去觀景露台接電話。

“剛散會。你午飯吃了沒?”

裴時霄低沉的聲音傳來。

“沒,等收拾好再叫外賣。”洛琪趴在欄杆上,望著泛起漣漪的湖麵,突然改主意:“等你到了我們出去吃。我現在不餓。”

電話裏沉默一瞬。

裴時霄沒法陪她出去吃,歉疚道:“琪,我這周回不去,有個項目出了問題。我一會給你叫外賣。”

洛琪關心道:“問題嚴重嗎?”

“嗯,有些棘手。”

他回不來,洛琪不可能不失落,但補救項目要緊,裴時霄現在是環恒資本的執行合夥人,連他都覺得問題嚴重,項目應該是出了大紕漏。

洛琪理解他:“你忙,我一個人去訂酒店。”

裴時霄欲言又止,說好的回蘇城訂酒店,再陪她去試婚紗,卻臨了失約。這幾年,他從來沒讓她失落過。

“抱歉,琪。”

“沒事。”

頓了幾秒,裴時霄決定:“這幾天我要通宵,要不,你來上海?到辦公室陪我加班。”

洛琪不假思索:“不過去了,訂好酒店我就回北京。等忙完項目你去看我。”

她不至於在他焦頭爛額時,跑去他公司影響他。如果是她負責的項目出了問題,她哪有心情約會。

推己及人。

裴時霄又陪她聊了十幾分鍾,掛電話給她訂外賣。

以往訂外賣都是秘書的活,今天他親自下單。

給洛琪點了幾道她愛吃的菜,裴時霄靠在椅背裏凝神片刻,喊來秘書,吩咐秘書給洛琪訂一套鑽石首飾。

洛琪一小時後吃到裴時霄給她點的外賣,外加一份水果拚盤。

她邊吃邊拍照發給裴時霄:【這家餐廳的菜味道不錯。】

裴時霄回:【剛開不久,下次回蘇城陪你過去吃。】

又問道:【你什麽時候去看婚宴廳?】

洛琪:【今天下午。】

裴時霄把幾家五星級酒店的負責人名片推給洛琪,【你喜歡哪家的風格就訂哪家。】

洛琪逐一添加這幾位負責人,約好下午見麵的時間。

這幾家酒店的幕後大老板是同一人,姓趙,跟裴時霄父親是多年好友,趙董還說過,若宴會廳風格不合她心意,可以專門為她重新布置。

如果換在七年前她還是個小公主那會,以她事事追求完美的性格,還真有可能按自己的審美重新布置婚宴大廳,那時有錢有底氣。

但現在,不會了。

三點鍾,洛琪如約到了第一家酒店,接待她的是總經理秘書。

楊秘書在見麵前便猜到洛琪肯定是個美女,她也見多了各樣美女,看洛琪的第一眼還是有被驚豔到,高挑性感,卻眉目淡然,冷白皮,莫名給人一種距離感。

走近,楊秘書自我介紹,引領洛琪前往電梯間。

洛琪莞爾:“麻煩了。”

楊秘書回以微笑:“客氣。”

不禁又瞄一眼洛琪,人長得好看,聲音自帶一股磁性和柔美,她都忍不住想多跟洛琪聊幾句。

這要是撒起嬌,誰受得住。

她對洛琪和裴時霄這對小情侶的事略有耳聞,聽說裴家一開始並不同意這樁婚事,想讓裴時霄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但裴時霄一直堅持和洛琪結婚,裴父裴母最終妥協。

裴家家族的財富在蘇城排前三,裴時霄個人能力也出色,是眾多名媛愛慕的對象。

洛琪家以前條件還不錯,父母經商,有兩家公司,但七年前投資失利,公司宣告破產,洛父欠了幾千萬外債,不清楚現在還沒還清。

電梯到達六樓,洛琪和楊秘書一前一後走出。

這家酒店是去年新建的酒店,洛琪沒來過。宴會大廳是無柱設計,主打海洋色係,如夢如幻,能同時容納六十六桌賓客。

洛琪參觀完,當場決定婚宴定在這裏。

從酒店出來,她發消息告訴裴時霄,婚宴定在了哪家酒店。

裴時霄很快回過來:【我已經和我爸媽說過訂這家,其他事不用你再操心。你要不要去試婚紗?還是等下個月我陪你去試?】

洛琪沒有絲毫猶豫:【下個月。】

裴時霄保證:【到時再忙也陪你試婚紗。】

他為今天的失約再次道歉:【等忙完這個項目,我多陪你幾天。】

洛琪:【你不用放心上,工作要緊。】

嘴上說著沒什麽,心裏不免遺憾,遺憾期盼了那麽久卻沒見到麵。

洛琪沒再回婚房,坐地鐵回自己家。

與裴時霄的高端小區不同,她家住在老城區的弄堂裏。

弄堂裏的房子是爺爺奶奶留下來的老房子,空置了好幾年。七年前,家裏的別墅被查封,父母搬到這裏,一直住到現在。

走過石橋,洛琪走進逼仄的弄堂,老房子並不是獨門獨戶,院裏一共住了三戶人家。

鄰居錢奶奶正坐在天井乘涼,見她回來,回屋端了兩片切好的西瓜給她。

“你媽媽說你這周要回來,可惜忙,見不上。”

錢奶奶看著洛琪長大,洛琪沒客氣,接了西瓜,在錢奶奶旁邊的矮凳上坐下,吃著西瓜陪錢奶奶閑聊幾句。

“你媽媽說你回來訂婚宴酒店,訂好了?”

“嗯。”洛琪點頭,又告訴錢奶奶是哪家酒店。

上了年紀總忍不住嘮叨,錢奶奶語重心長:“你奶奶不在了,有些話我得替她說。等結了婚,還是回來工作的好,小夫妻可不能一直分居兩地的,容易出問題。”

洛琪認真應著:“明年我就去上海。”

“聽你媽媽說過,你老板人好,對你也重用。”辭了怪可惜,不辭吧小兩口見個麵都不容易,錢奶奶糾結地歎口氣。

“不算辭職,調去分公司。”她是副董事長蔣月如的助理,之前跟蔣董提過,婚後打算結束異地。

在蔣董身邊曆練了五年,她已經能獨擋一麵。蔣董許諾她,到時調她去上海,負責遠維集團上海分公司。

蔣董是她們大老板蔣盛和的姑媽,蔣盛和是蔣董一手帶大,不是母子但感情勝過母子,蔣董承諾她的事,基本板上釘釘。

吃完兩片西瓜,洛琪回屋收拾。

老房子有兩間緊湊的臥室,她的臥室時間久了沒人住,房間裏發悶,洛琪開窗通風。

桌上的手機響了,洛琪以為是裴時霄打過來,快步過去拿起手機,一看號碼,遠維集團一個合作夥伴的負責人。

接通電話,兩人客套一番,對方問她:“洛助,蔣董的手術怎麽樣?穩定了吧?明天想去醫院探望蔣董,要麻煩你給安排一下。”

洛琪:“......”

被問懵。

蔣董住院了?

作為蔣月如的助理,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老板動了手術,天大的失職。

即使不知道蔣月如是什麽情況,她也不會在外人麵前表現出一絲驚訝,洛琪淡定道:“您見外,不麻煩,我安排好了給您回話。”

掛了電話,洛琪找出蔣月如司機的電話撥出去,一問才知道,蔣月如是周五那天住院,膽囊切除手術,現在情況穩定,所有指標正常。

至於為何瞞著她,司機解釋:“不是故意不告訴你,蔣董的意思,不能影響你回蘇城訂婚宴試婚紗。”

洛琪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我明天一早回去。”

切斷通話,立刻改訂回程的車票。

次日中午,洛琪回到北京。

蔣月如住在VIP病房頂樓,門禁處有保鏢,洛琪認出來是她們大老板蔣盛和的保鏢。

一想到蔣盛和此刻也在病房,洛琪心裏發怵。

整個遠維集團,除了蔣月如之外,沒哪個人跟蔣盛和共處時能不緊張,尤其他一言不發盯著你看時。

蔣盛和的工作團隊,人人自危,總裁辦所有人上班期間從來不敢分心,別說摸魚。

高效率的好處便是不用加班,總裁辦的人一個月裏能有兩三周雙休,平時也基本能正常時間下班,業內無人不羨慕,連她也羨慕可以雙休。

她曾經甚至產生過念頭,要不要去蔣盛和的總裁辦任職。

保鏢認識洛琪,直接放行。

洛琪捧著鮮花,點頭以示感謝。

不知道蔣月如睡沒睡,她下意識放輕腳步。

病房的門虛掩,裏麵傳來虛弱的吐槽聲,“生病了挺好,耳根清淨。你爸媽尤其是你爸,這幾天也不敢再叨叨我。你都不知道,我手術前一天你爸還打電話給我,讓我催催你,該定的定下來。煩人。”

“下次他再催,您就說我還沒玩夠,還要再玩個兩年。”清冽的聲音裏透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

“你想把他氣死呀。”蔣月如打趣過後,意味深長道:“你啊,再這麽陷下去,可怎麽辦。”

洛琪聽得稀裏糊塗,事關老板隱私,不是她能聽的。轉身折回去一段路,然後以著正常腳步聲再次走向病房門口。

房間裏的聊天正好告一段落,蔣盛和聽到門外的聲音。

洛琪輕輕叩門。

蔣盛和從那道門縫裏看到洛琪的輪廓,“進。”

洛琪推門,首先闖入眼簾的是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的蔣盛和。

蔣月如緩緩轉頭,“我這是小手術,不礙事。你說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火急火燎趕回來,你有時間挑婚紗嘛?”

洛琪笑笑,扯謊:“婚紗挑好了,酒店也訂了。”

應了蔣月如,這才有空跟蔣盛和打招呼,“蔣總。”視線從他臉上虛晃而過,他氣場逼人,她沒敢對視。

蔣盛和頷首,目光在她眉眼間停留兩三秒,不動聲色別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