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雨滂沱

不得不說聶磊的手段確實奏效,這下就連四班的其他人眼神也都帶著審視和恐懼的看著紀蘭卓。

隻是聶磊失算的是圍觀的人大都是看熱鬧的不願意沾染上這些事,沒有人帶頭鬧事,隻敢私下議論紛紛。

不過僅僅這些議論,帶來的影響已經不小了。有還算理智的人讓三班的人趕快將聶磊送去醫務室,然後催促人群散開。

一時間,操場隻剩下四班的人。

學生會會長今天恰好路過,想著來看一眼籃球賽,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局麵,他隻能將影響降到最低,希望能把把這件事從打架鬥毆變成八卦事件,不要引起學生憤怒和恐慌。

王昊天剛想說話就見會長越過他一拳砸在紀蘭卓臉上,打得他一個踉蹌,往後退好幾步。

“紀蘭卓,你是不是傻逼,你沒看出來他什麽意思,就是想逼你打他,你他媽倒好,人家挖了坑你就自己跳進去連帶著土也給自己埋好了,你想沒想過這事有多嚴重,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是不是!!”會長破口大罵,又給了他幾拳。

“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考慮後果,你倒是打得爽快,你朋友呢,他們難道不會被你的風評影響?你不在乎,也要想一想別人,鬧事可以解決,但怎麽解決就不是你能控製的了,你他媽也十六七了,能不能學得考慮問題成熟一點,能不能不要這麽衝動!”

會長喘著氣,指著紀蘭卓的鼻子罵,“我他媽在地下看得清清楚楚,那家夥本來用戰術拖住你可不是想對你使絆子,他們一開始打算對方意下手的,就是要故意報仇,不管為什麽他們變了手段,但你想過沒有,如果不是你打架惹事,他們動不了你,怎麽會盯上你身邊的人,你有沒有為他們考慮過,啊!”

“他一兩句話你就方寸大亂,頭腦不清,失去理智了?你他媽白混這麽多年,我爸媽也離婚了,我不照樣過得好好的,你他媽一天天傷春悲秋把這當作底線不允許人踩踏就好比放話出去告訴聶磊那些人‘這就是我發瘋的導火索,來吧,來激怒我吧,來讓我打人發瘋吧',都長這麽大了,你自己都可以照顧自己了,你爸媽再怎麽鬧都是上一輩的事,你他媽耿耿於懷的起勁有個屁用,給老子清醒一點!!!”

紀蘭卓挨了好幾下,他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會長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讓人瞧不起你,是男人就振作一點,打架能解決什麽?現在是新時代社會,靠的是腦子和手段,不是蠻力,學校也不是你撒潑的地方,好好找個地方自己想一想。”

紀蘭卓低頭垂眸,他腦子一片混亂,嘴角青紫,看上去頗為狼狽,此刻一言不發,如同失了魂。

會長經過路向澤,交代說,“等他想明白了讓他就承認錯誤,畢竟是他先打人,這點理虧,你們不占優勢,到時候寫份檢討交上去,挨了罰就算過去了,你讓他最近收斂點,別被人抓著有病的事不放,現在大都還覺得是私怨,當作八卦來看,別真上升到有精神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過段時間就翻篇了,你們看好他,別讓他再惹是生非。”

路向澤吸了口氣,由衷的說,“謝謝會長,麻煩了。”

王昊天和方意也跟著道謝。

他擺擺手,“都注意點,小心被人抓到把柄。”

其餘的四班的人麵麵相覷,有人小聲喊,“澤,澤哥……卓哥他……”

路向澤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那孫子陰他,紀蘭卓什麽人你們還不知道嗎,別瞎想,先回家吧!”

其他人點點頭,都離開了。

路向澤看看還呆愣在原地的紀蘭卓,和方意王昊天打了個眼神,幾人先行離開,讓紀蘭卓自己待一會兒。

天空開始飄落雨滴,校園裏很快空無一人,籃球場四周寂靜空曠,隻有紀蘭卓還站在原地不動。天色漸漸暗沉下來,零落的雨滴漸漸變得越來越密集,打濕了紀蘭卓的頭發和衣服,平時蒙上一層灰橡膠地麵因為雨水的洗禮而變得更加綠意濃濃,嘩啦啦的雨聲敲擊在靈魂深處,到最後幾乎變成了傾盆大雨,猛烈的不知道在衝刷什麽。

紀蘭卓想起前一段時間紀元酒幹得瘋狂事,他喝了酒跑進孟歡家裏企圖對她圖謀不軌,被孟歡的丈夫抓個正著,帶著幾個人將紀元酒打得送進醫院,這事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鬧得沸沸揚揚,一時間,紀蘭卓成了所有人可憐和笑話的對象。

——這孩子真夠倒黴催的,碰上個這麽個家長,也不知道以後養出來什麽樣!

——紀元酒也真是,他自己還一堆花邊新聞數不清呢,偏偏要去糾纏一個再婚的前妻,找刺激呢吧,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是挺好奇這倆人當初怎麽就在一起了,孟歡也不是啥好東西吧,說不定兩人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還別說,當初可真是你情我願,那真是轟動一時,聽說後來孟歡初戀,噢,也就是現任丈夫回來了,孟歡就立馬甩了紀元酒和初戀在一起了,連兒子都不要了,真是夠狠心的。

——這倆人你看看幹得什麽事,別可憐他倆生出來的兒子,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一個沒媽教的野孩子能成什麽事。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看到他爸媽的新聞會怎麽想,這可真夠鬧心的,關鍵是他媽連帶著嫌棄他爸連他也不要了,搞不好小孩長大了心理扭曲可怎麽辦,哈哈哈哈哈。

——……

諸如此類的言語比比皆是。

紀蘭卓對於孟歡和紀元酒是什麽時候離婚的已經沒有記憶,他從記事開始就和保姆兩個人生活在星河城,小時候也曾盼望過紀元酒的到來,他那時每次來語氣都很柔和,看上去遠比現在豐神俊朗,紀元酒會讓保姆將他收拾得像個小王子一樣帶他出門。

紀蘭卓是崇拜過自己的父親的,他那時經常在電視上見到紀元酒,他談吐舉止文雅,彬彬有禮卻不失氣勢淩人。幼時的紀蘭卓想將父親帶到其他同學麵前炫耀一番,想和父親去遊樂場玩,想讓父親教他寫那一手好看的瘦金體。他曾很期待每一次紀元酒出現在星河城。

紀元酒隻會將他帶到一個漂亮的大房子麵前,然後坐在不遠處的車裏,也不走,卻也不來找他。

紀蘭卓有些無措,但父親告訴他如果能夠將開門的人帶回家,紀蘭卓下一次開家長會他就會去。

紀蘭卓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後來等他大一點才知道。

這是他的母親。

女人看到眼前的孩子明顯很吃驚,但不是欣喜,是很震驚的表情。和所有第一次見過他誇他帥氣的人不一樣,是明顯的排斥。

小小的紀蘭卓那時隻想父親去參加家長會,所以他想要眼前的漂亮女人跟他一起去他家裏玩,可是她伸手就打掉了紀蘭卓的小手,白嫩的手背被打得通紅,紀蘭卓當場就濕了眼眶,他扭頭看向紀元酒,可他無動於衷。

紀蘭卓憋住不掉淚,可憐兮兮的想再去拉女人的手,再一次被無情的打掉。

這一次,她直接關上了門。

後來很多次,都是如此。

他被親生母親拒之門外。

後來他明白是母親後喊過媽媽,不是為了紀元酒去家長會而是真的想和母親一起玩,他揪住孟歡的衣袖想要抱她,被孟歡一個甩手直接摔在地上,手刺破了皮,孟歡眼裏不加眼熟的厭惡卻更加令他膽寒。

再後來他知道母親不喜歡他了,他到了叛逆期也不願意再去找孟歡。

紀元酒使喚不動他就開始暴露真麵目,動不動就打他,打得特別狠,有時候頭破血流,有時候皮開肉綻,仿佛他是多大地仇人。

紀蘭卓仰頭感受著雨水生疼的打在臉上,混合著淚水一起往下掉,也隻有這個時候,夜色和雨水能掩蓋他的脆弱讓他肆無忌憚的流淚。

他其實可以很聽話。

叛逆期剛開始隻是為了給紀元酒和孟歡看,後來發現無人在意,他就真的我行我素,毫不在乎了。

他曾經帶著紀元酒打得傷也不治療去見孟歡卑微的渴求她會心疼自己,卻隻是看到她言笑晏晏挽著一個男人的手在看見他時像躲避瘟神一樣驚恐的看著他趁男人不注意時驅趕他離開。

紀蘭卓厭惡孟歡,厭惡紀元酒,更厭惡他們生下的自己。

他還是隻會拖累別人。

是個令人令自己都厭惡的存在。

雷聲滾滾,暴雨攜卷著怒吼的狂風吹折了脆弱的樹枝,猛烈凶狠的雨水撞擊著地麵發出低沉的震顫。紀蘭卓覺得四肢沉重,不停地在思緒中掙紮,黑暗的盡頭看不見路,腳下就是萬丈懸崖,逼得人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與此同時,萬狸慌慌張張滿臉淚水的從深巷中跑出去,毫無顧忌的衝進了大雨中。

苦不堪言的又何止一人。

這場疾風暴雨,終究是讓一切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