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玲玲是半夜跑的,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開的窗,反正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大中午了。

李春娟這幾天沒少挨王永順的收拾, 王永順嫌棄她先是丟了王櫻這個侄女兒, 又養壞了二女兒的性子。舉報倒還是小事,關鍵是王玲玲居然蠢到做這樣損人也不利己的事情。

大隊上的人當然會對徐家敬而遠之,但同樣的,如果暴露出來是王玲玲幹的,那他們王家也別想有什麽好名聲!

比起徐家, 同處一個大隊的人更害怕遇上這樣舉報的。

都是莊稼地裏忙活的人, 天然對彎彎繞多的人有戒心。

王永順一邊擔心王玲玲手腳不知道幹淨不幹淨, 別以後被人翻出來這件事。一邊還在想著怎麽跟徐霜家斷開聯係。

不得不說,在這件事上,王永順和王玲玲不愧是父女,兩人的思路居然走到了一處去。

王永順覺得, 與其自家提, 讓眾人都覺得自家欠了徐家的,不如找個徐霜的錯處, 要挾著徐霜來提取消婚事。最好還是讓徐霜的把柄大一點, 這樣兩家就算斷了, 往後他還是能照常蹭徐霜家的好處。

王永順想的好好的,準備著這幾天去一趟鎮上, 一個是給耀宗送點東西,家裏最近亂糟糟的, 別耽誤了耀宗, 送點東西讓耀宗在學校待著就行了。再一個, 他也打算去國營飯店看看, 能不能有什麽突破口。

他這頭盤算的仔細,萬萬沒想到王玲玲居然跑了!

她居然跑了!

王永順咬緊了牙關,恨不能把這個倒黴女兒塞回到李春娟肚子裏。

本來家裏慢慢想個解決辦法,以後要不了幾年就糊弄過去了。農村都這樣,各家都有點狗屁倒灶的事,過些時間就沒人提起。

但是這個檔口,這死丫頭居然話都不留一句就跑了!

她跑了,這不就做實了她不願意嫁徐霜了?

李春娟扯著嗓子哭嚎:“我的玲玲啊!你上哪兒去了啊!”

她倒是對王玲玲有幾分慈母心腸,一聽說王玲玲跑了,第一反應就是擔心女兒出什麽事。

王永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管她!她願意滾就滾!反正是她自己選的!”

李春娟還在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那也不能不找啊!萬一出了什麽事呢?”

王永順是真不想找,他就怕找到這死丫頭,她還直蹦高說自己要去趙家。

王永順算是不明白了,那趙家有那麽好?

李春娟明明跟他說的是,趙家那個老太太是個胡攪蠻纏的,家裏還四個兒子,下麵還有一堆孫輩,二十來口人,住在五間房子裏,緊緊巴巴的不說,婆媳妯娌間也是各種大戲不斷。

還有那家的趙軍,說是在部隊做了個小排長,多麽多麽厲害。但王永順可不是傻的,現在都不打仗了,排長上麵還有連長,連長上麵還有營長,營長上麵還有團長……

趙家小子又不是城市戶口,也沒有什麽硬實的關係,學曆也僅僅直到小學一二年級。

這樣的人,能有什麽前程未來?

他還喪了一個婆娘,家裏兩個拖油瓶,聽說一個都五歲了,另一個才三歲多點。

王永順不管是從任何角度都不能理解王玲玲,他雖然對閨女不如對兒子,但是他也不是那種把閨女賣出去就不管不顧的。

他家耀宗往後肯定也少不了跟兩個姐姐要幫襯,所以王永順一點也不像村裏的其他人家,對著女兒各種使喚。他傾向於把閨女嫁給好人家,彩禮要的高一點,以後也要日常走動。

明明他給王玲玲選的徐霜一家是滿足這個條件的,可是王玲玲寧願把徐家毀了也不願意嫁,這樣的偏執堅定,實在是讓王永順摸不著頭腦。

這會兒人跑了,王永順心裏居然隱秘的期望王玲玲要不幹脆別回來了。

這麽個丟人現眼的東西在家裏,難道不是丟他和耀宗的臉?

夫妻兩個麵麵相覷,李春娟哭得不能自已,王永順也是滿頭包。

終於,王永順還是點頭:“找!”

不找怎麽行?大隊上消息傳得快,這會兒不找,回頭人家該說是他生了歪辦法,故意把閨女送走,就是為了躲開徐家呢。

大隊長田有福被人叫了來,他緊皺著眉頭問王永順夫妻倆:“二丫啥時候走的?走之前說沒說自己要去哪兒?”

王玲玲走就是半夜,半天的話她要出大隊,肯定會被人看到。至於說是要去哪兒,李春娟隻說不知道。

關於王玲玲鬧著非要嫁到趙家去的消息,李春娟提都不提。

這個時候怎麽敢說呢?

沒奈何,田有福隻能叫了兩個人,給這倆人開了介紹信,讓他們進縣城去看看。其他的人就都是幫忙在大隊和公社找。

雖然社員們對王玲玲這種偷跑行為表示不理解,但到底是一個大隊的住著,大家也都熱心的提供幫助。

“後山找不找啊?”

“不至於吧,這丫頭總不至於那麽沒數,大半夜上後山,這時候山裏野東西可正餓呢。”

可不是,天氣一天天冷,馬上就入冬了。山裏每年都有狼吃不飽東西下山來的事,這時候上山都得挑大白天,還不能往裏走深了。

“要不……還是讓幾個小夥子結成伴拿上木倉去看看吧。”

田有福也怕出什麽意外,當即采取了意見,挑了幾個原先當過民兵的,讓他們一塊去看看,還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走遠。

就這樣,整個第七大隊,從中午一直找到了晚上。

去縣城的回來了,說是沒見著人。進山的也回來了,說是沒見到什麽異常。

周圍幾個大隊隻說有一兩個人看到清晨時候一個姑娘往城裏去了,像是王玲玲的形容,但也沒看太清。

折騰了大半天,田有福也不能一直把時間搭在這上頭。

所幸有人說見過,那就是好消息了。

田有福揮揮手讓人散了,盯著王永順:“永順,你說老實話,玲玲為啥跑?”

王永順兩口子顯然是知道內情的,不然王永順不至於臉上寫滿了怒氣。

李春娟哭了半天,剛開始還是擔心王玲玲的安危,後麵就是覺得丟人了。王玲玲這一跑,別人今天不問,明天還能不問?

到時候家裏可咋說啊!

王永順就處在這樣一個左右為難的境地裏,他不說,總顯得是他心虛氣短。說了吧,王玲玲的行為著實離經叛道。

為了當後媽,偷偷跑了。

這事說出去誰能信!

王永順心思轉的快,沒一會兒就找到了說辭,狠狠抹了一把臉,苦澀說道:“這不是徐家出事,玲玲就不願意再跟徐霜處了。我們當父母的自然不能同意她這麽幹,這不是叫別人以為我們是什麽嫌貧愛富的人家嗎?”

“我想著把她關一關,她就能想明白。誰知道這丫頭……也不知道鑽進什麽牛角尖了,就說不想嫁。”

“隊長啊,你是知道我的,我就算以前對三丫有點不公正,那也是我沒注意到。我本性也不是那種賣閨女的,徐家雖說出了點事,但是徐霜這小夥我覺得不錯。就算是有點難題,我也是支持玲玲去跟徐霜共渡難關的。”

王櫻隔著門,簡直佩服自己這位大伯的生存智慧。

心也夠狠。

先是想把事情往別人身上栽,眼瞅著不太好,立刻就決定舍棄女兒保存自己的顏麵。

這下子,就算王玲玲回來了,也要被按上嫌貧愛富,落井下石的標簽。

田有福之前就猜到和徐家有關,這會兒聽到王永順親口承認,他也不覺得王永順有那麽無辜。

徐家日子好過的時候,李春娟就跟蒼蠅一樣扒著人家。

徐霜經常住在飯店裏,李春娟就整天上門去跟徐家老太拉家常。徐家錢不多,但生活水準高,李春娟沒少從徐老太手裏得好處。

這會兒瞅著人家不太好,李春娟可連徐家的門都沒上過,王永順和王玲玲也是一樣。

活像是徐家院裏有什麽髒東西,路過都要繞著走。

這會兒王玲玲跑了,好壞全憑王永順一張嘴。他倒是把自己推脫的幹淨。

田有福冷哼一聲:“甭管怎麽著,你得給人家徐霜家一個交代。明個我再讓人進縣城找找,能找回來是最好,找不回來,你也得上徐家門正正經經說。”

王永順不想去,他雖然小心思多算計多,但他等閑是不願意沾這些需要賠禮道歉的事。

而且他膽子也不大,徐家現在已經是這樣了,自己上門,再叫別人以為自己是去談親事的可怎麽辦?

正要反駁,田有福已經折身走了。

王永順隻能咬著牙關想對策。

如此這般的經過兩天,王玲玲還是沒有找回來,大隊上也有了風言風語。有人說是王玲玲跟情郎私奔的,有人說是王玲玲想不開跑山上的,還有人說王玲玲肯定是叫王永順兩口子藏起來了,就為了好跟徐家掰扯。

徐霜在家裏曬肉幹,最近他家事情多,他也不能把趙老太一個人丟家裏,於是就每天兩邊跑。在飯店忙完就回家。

他也知道大隊上的人看自家別扭,也不出去吃冷臉。經常是趁著天蒙蒙亮就上山去打點野兔什麽的回來。

馬上就是冬天,等到大雪一封山,他就去不了了。

冬天又是人容易餓的時候,不趁這個時候囤點東西,冬天就隻能喝稀薄的粗糧粥。

趙老太在屋子裏哎呦哎呦,她倒也不是裝模作樣,而是越想越覺得沒盼頭。

大兒子本來前程遠大,結果現在成分一下子就變了,還被拘在那麽老遠的地方。小兒子的工作說不好也要保不住,最氣人的還是周圍人的態度。

這段時間以來,除了她娘家大姐拄著拐來看過一回,以前的親戚個個都不上門了。

就連小兒子的未婚妻一家,李春娟原先一天能來七八趟,結果呢?最近這幾天,別說是進院子了,怕是隔著院牆都沒從這裏走過。

趙老太說不上心裏什麽感受,她自認做人也不失敗,村裏有個什麽事她也熱心的很。結果臨到頭了,就為了怕被粘帶一點,大隊上的人都避她避成這樣?

還有徐霜,當初全公社的好姑娘真是可著勁任由她挑。還有一兩個大城市來的知青都動了心,但她想著自己兒子是個悶葫蘆,得找個活潑點的帶一帶。

加上跟李春娟娘家那頭有點香火情,於是就定了王玲玲做兒媳。

大兒子前程好,媳婦估計也是從城裏找,趙老太住鄉下,自然是想找個跟自己處得來的小兒媳。

結果挑到最後,居然選出這樣一個。

哪怕你直接來麵前說親事作罷呢,好歹也是個態度。這樣連門都不上,著實是讓人有點寒心。

趙老太思來想去,把院子裏的徐霜叫到自己床頭。

“幺兒,娘這會兒給你說正經的。咱家往後日子怕是不好過,你哥這個事也不知道啥時候能過去。我看王家這是不想跟咱再沾邊了……娘想著,不能因為你哥的事耽誤你。”

趙老太在心裏把原先的媳婦人選剔除了好幾遍,最後確定了幾個人,準備一一說給兒子聽:“咱家這個情況,就兩種選擇,一個是我給你找個三代貧農的老丈,找那種根正苗紅的,咱們多掏點彩禮,把人娶回來。”

趙老太也有些不忍,不是她勢利眼看不上家底窮的。其實現在大家都差不多,要說窮,都是一樣的窮法。但是這個時候說的找貧農,他家這個情況,但凡疼女兒都不會讓嫁,能嫁的也都是不把閨女當人的。給小兒子找這麽一個媳婦,往後就得跟丈人家裏長長久久的打交道。

萬一再碰上個腦子不清楚的非要貼娘家的,那日子更是雞飛狗跳。

“第二種,就是……娘給你挑個人家,咱們入贅。”

趙老太不是個腦子古板的人,相反,能把兩個兒子,一個送進大學,一個送去當廚子,她是很有生活智慧的。

當然也曉得該低頭時候就得低頭的道理。

“我知道這肯定是委屈你,但是娘不想叫你過得太辛苦。”

去年前年聽說隔壁公社批人,硬生生把一個反右家屬給批死了。

趙老太不知道會不會輪到自家,但是想到那天公社書記趙誌春的態度,她實在是怕。

人家明擺著就不會為你撐腰。

而且每個大隊都會有那麽一兩家“後進分子”,要麽是地主成分的,要麽是粘帶的家屬。大隊上碰上要批人,卻又沒人批的時候,這些人就得頂上去。

他們大隊的隊長田有福雖說是個公道人,但萬一事到臨頭,他一個大隊長也頂不上事。

趙老太看著自己板正的兒子,心裏忍不住怨怪他太剛直,她一個老太太,隊裏也不能多為難她,但這個小兒子怕是要為他大哥吃上苦頭了。劃斷就劃斷,他們家兩個兒子感情好,大兒子哪兒能不體諒弟弟呢?

怨怪過後,還得想辦法,總不能真頂著這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反右家屬帽子過日子。

徐霜沉默不語,趙老太也不忍心逼著兒子現在就拿出章程來,不管是有個糟心親家,還是入贅到別家,說出去都是丟人事啊。

自己一個老太太都覺得落差,兒子隻怕更是覺得。

徐霜的眼神默默飄到院子裏晾曬的風幹兔子肉上,若有所思……

尋找王玲玲這件事,大隊上用心了兩三天,到了第四天,大家都疲了。

這又不是找淘氣費事的小子,這是個十八歲的大丫頭,成年人。成年人要是存心跑,誰還能一下子就找到?

田有福也沒辦法,王玲玲丟了的第一天他就跟民兵那頭說了,讓他們巡邏的時候注意下,見到人就帶回來。

其他的,田有福也幫不上什麽了。

而王永順和李春娟這頭,已經調整好了心態,王永順甚至還有些慶幸,這個瘋丫頭丟了,比在家裏丟人更好。

不過可惜的就是原定的彩禮錢,跟徐家不論親事的話,最叫人難受的就是這個了。

王永順心裏算著數,也焦急的不行。嫁大女兒得了一百塊彩禮,家裏之前的積蓄還有兩百多,三百多塊錢是他的**,他都小心翼翼藏在屋子的各個地方,這也是為什麽上次田有福搜屋子沒搜出來的原因。

這點錢看著不少,不管在鄉下還是在城裏都是很大一筆。但要是用來買工作,卻顯得不足了。

王永順思來想去,這件事的解決關竅還得在王櫻身上。

趙家那個老婆子夠狠,一下子就把彩禮砍到三十,不過王永順也不會幹瞪眼,他想著,王櫻結婚當天,他叫李春娟鬧一鬧,非得當場叫趙家老婆子再給個二十塊不可!

雖說臨出門之前要彩禮不地道,可王永順這會兒也顧不得了。

王櫻的彩禮五十塊,再加上家裏那點家當,拚拚湊湊,勉強能夠。

王永順拽著李春娟問道:“那趙家那老婆子呢?不是說要帶著孩子來咱家相看嗎?這幾天咋不來?”

李春娟滿麵愁容,王玲玲偷跑一事,對她的打擊可謂巨大,這些天她都一改往日的鬧騰,變得沉默寡言起來:“這我哪兒知道啊,要不,我去問問?”

王永順:“快去,來的時候讓帶上兩個小孩。”

到時候小孩衝著王櫻一喊媽,這事就說不清楚了。王櫻就算是不願意,也得掂量掂量。

李春娟請了半天假,偷摸去了趙家一趟。

結果到了地方,卻看到趙家的大門緊閉著,外頭掛了一把大鎖。

李春娟又急忙趕回家,對王永順匯報道:“趙家說是那小三子回來路上受了點傷,在縣城住著呢,他家老太太惦記兒子,就帶著家裏人去看他了。”

王永順直覺什麽事情在脫離他的掌控,整個人恍惚道:“那沒說什麽時候回來?”

李春娟:“沒說,隻說早上去的,也是去接兒子回來。”

王永順頓時安心不少:“那也行,到時候直接把男方一塊見了。”

王永順交待道:“明天上午你別去上工了,再去一趟。”

早點把王櫻的事情落定,他也能早點安心。

但是王永順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一個身影就出現在自家門口。

王玲玲回來了!

整個大隊的人都湊上來。

“玲玲,你這幾天是上哪兒去了?你爹娘找你都找瘋了!”

“你身邊這兩個孩子是誰家的啊?”

“你身上咋還穿著新衣服?”

一連串的問題砸在王玲玲身上,王玲玲卻不見窘迫,反而格外坦**。

“我要結婚了,今天回來是開介紹信的。這兩個是我愛人的孩子,一個叫趙東,一個叫趙西。”

“什麽?你結婚了?”

“跟誰結婚啊!你不是跟徐家小子……”

“這孩子也是他家的?你給人當後媽?”

“你爸媽知道嗎?”

王玲玲如同神俯視人間一樣看著周圍的人,這些人不少都撇著嘴,還有幾個臉上就直接帶出來了,話也難聽。不過王玲玲這會兒已經沉浸在自己達成所願的甜蜜裏,半點都不在意這些人的想法。

也是前幾天,她苦思冥想,終於想起來了有關於趙軍的一件事,上輩子趙軍回來的時候假期不夠,說是在縣城有點小意外,受了點小傷,在醫院還住了兩三天呢。

當時是作為未婚妻的王櫻還跟著趙老太去接過人,回來之後倆人就緊鑼密鼓的結婚。

王玲玲思來想去,決定賭一把。幹脆翻窗去了縣城,縣城的醫院隻有兩個,王玲玲沒費功夫就找到了趙軍。

她謊稱自己是趙老太給趙軍相看的兒媳婦,羞羞答答的在醫院伺候了趙軍兩天。

直到昨天趙老太到了才拆穿,不過拆穿也沒什麽,光是醫院那幾天,王玲玲能察覺到趙軍對自己很滿意。

果不其然,話一說開,趙軍就勸趙老太接受自己。趙老太再別扭,兒子發話了,也隻能照著來。

王玲玲眉目間盡是風光,對周圍人嗤之以鼻。

別看你們現在笑的歡,將來等趙軍成為首富的時候,你們就是眼珠子都羨慕的瞪出來也沒有用!

王玲玲美滋滋帶著兩個孩子敲門,這兩個孩子,大的小男孩叫東東的,滿臉寫著不耐煩,小小的人,插著手臂,嘴噘的老遠。小的那個才三歲,叫趙西的女孩,長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雖然可愛,但這會兒跟她哥的表情如出一轍。

王玲玲看見這兩個孩子就愛不夠,活像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一般,一口一個東東,西西的。不知道還以為她是親媽。

開門的是李春娟,她一眼瞅見三四天不見的女兒,喜的連聲叫喚。

“她爹!她爹!咱們玲玲回來了!”

王永順心頭一沉,但還是裝出一副激動樣子。

“你個死丫頭!到底是上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媽有多擔……”

王永順的心情在看到門口的兩個小豆丁時候戛然而止,他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這猜想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猙獰。

偏偏王玲玲還在火上澆油,她眼角餘光瞥見王櫻也從屋裏走出來,趕忙高著嗓門介紹道:“這個是趙東,這個是趙西,兩個都是我的孩子。”

王櫻麵無表情,王永順卻覺得自己從未如此丟臉過,女兒跑了三四天,回來就拽著兩個孩子說是自己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可惜啊,王玲玲這會兒是什麽都想不起來,滿腦子都是上輩子自己回到故鄉那天。

王櫻的手臂挽在男人和繼子間,繼女也格外親昵,一家四口人,看著就叫人羨慕。

而現在,這份未來已經被自己抓在手裏了!

王玲玲臉上滿是得意,再過上十幾年,自己就能坐著小汽車,挽著首富的手臂,兩個孩子孝順又聽話,把掙來的錢都給她花!

到時候,她一定要坐著小汽車從王櫻麵前緩慢滑過,讓王櫻也體會一下自己曾經的感受。

看著不遠處誌得意滿的王玲玲,王櫻就很不理解。

當後媽這麽光榮嗎?

這位姐重生真的不是來浪費名額的嗎?

王永順一把把王玲玲拽進家門,迅速把大門掩上。

“王玲玲,你是不是瘋了!”

王永順這會兒總算是知道這幾天王玲玲去哪兒了,隻怕是早就跑到縣城去找趙軍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清楚趙軍住在醫院,但顯然,王玲玲已經跟趙軍搭上了。

王永順快要氣瘋:“你就那麽想嫁二婚頭?非得找個有孩子的是嗎?”

王玲玲理直氣壯:“對!你們不願意幫我,我就自己爭取。”

她上輩子就是不夠爭取,才被隨意嫁給徐霜,日子過成最後那樣。

這輩子她吸取教訓,一定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

趙軍,就是她的命運。、

“爸,事情到現在這樣,你再鬧也沒用了。還是讓大隊長給我開介紹信,我這就跟趙軍去領結婚證。”

王永順眼睛眯起來:“你想得美!”

“就算是結婚,趙家指派了兩個小孩子過來算怎麽回事?你有沒有一點姑娘家的自尊啊,自己帶著兩個拖油瓶回來要介紹信。你信不信我把你告去革委會,說你搞破鞋!”

這趙家算盤可真夠精的,大人不露麵,趙老太也不見人。打量的主意就是叫王玲玲回來要介紹信和戶口本,趙家什麽都不出,就想娶個兒媳婦回去?

簡直是做春秋大夢!

“你回去跟你婆婆說,沒有五十塊錢,介紹信和戶口本我都不給!”

這趙老太打量著,娶上一個不花錢的兒媳婦,怎麽看都比王櫻那頭還要出三十塊劃算。

反正接回去的媳婦也是照顧家裏,就跟白撿了一個幹活的勞力一樣。

王玲玲冷笑一聲:“婚姻自由,你不同意我也照樣開。”

本來回來也不是給王永順看的,隻是為了警告王櫻。這會兒目的達到,王玲玲也懶得再裝樣子。

“我跟趙軍是軍婚,是受保護的。隻要我同意,趙軍同意,你們誰說也不好使。”

王永順生平第一次生出了,這個丫頭還不如生下來就丟水裏淹死的想法。

她怎麽就敢?!

“好好好,你給我滾!往後不準再回來!”

王永順這會兒也完全失去理智了,這麽個主意大的丫頭,他王家不要了!

王永順把大門打開,直接就要趕王玲玲走,王玲玲倒是不含糊,轉身就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打包完就帶著兩個小孩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永順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憋死自己。

王櫻在邊上看了一場大戲,忍不住想鼓掌。

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王玲玲一通折騰,倒是把她的危機給折騰沒了。

單看王永順兩口子的樣子就知道,一時半刻這倆人也鬧不出什麽幺蛾子了。

王玲玲短暫的回來之後又離開,這樣義無反顧的毀了和徐家的婚事,又緊接著找個二婚頭當後娘,前後幾天的功夫,叫整個公社都流傳著王家的事跡。

王永順夫妻倆幾乎都不出門了,除了上工時候還見得到人,平日裏連在家裏都沒什麽聲音。

那王玲玲據說也夠可以的,自己開了介紹信把戶口挪到紅旗公社第五大隊上。趙家小子待了兩三天就離開,王玲玲就留在趙家當後娘了。

“嘶,你們是沒看到,趙家丫頭可會慣那兩個孩子了,大的那個天天心肝肉的喊,小的那個都三歲了還抱著不丟手。”

“這丫頭該不會是被人下降頭了吧?這進門當後娘,就那麽來勁?”

“哪能啊,保準還是不想嫁徐家,這才隨便找個嫁了。”

“不嫁徐家就不嫁唄,咱大隊上也不少小夥子,咋就非得說到隔壁公社去,這離娘家可有些遠了。來回都得一個小時。”

……

但不管怎麽說,王玲玲還是嫁了。盡管留下了一地雞毛,但她仿佛是甘之如飴。

趙家人口不少,四房人口擠在一起,王玲玲嫁的趙軍排行第三,家裏還有三個妯娌,每個妯娌都是兩個孩子起步,一大家子也不分家,整天都攪和在一口鍋裏吃飯。

王玲玲雖在開啟新生活的興頭上,但依舊是感覺到很大的不適應。

興許是因為人多,趙家的生活水準並不算好。尤其是跟他們家的收入比起來,每天光是吃拉嗓子的粗糧就已經是叫王玲玲叫苦了。

她上輩子虧過錢,但真沒虧過嘴,徐霜在吃上從不克扣人。

她重生之後,家裏雖然困難,但王玲玲知道爹是個有心眼的,家裏的家底根本不是麵上那點,所以飯桌上也都是粗糧,可到底是摻和起來的。

高粱麵裏摻和點玉米麵,玉米麵裏摻和點白麵粉。雖然也難吃,但口感要好上許多。

哪裏像是現在,三個大伯子小叔子都是吃的玉米麵窩頭,幾個妯娌都是高粱麵的,婆婆倒是過得輕鬆,碗裏是玉米麵摻和白麵的。

幾個小娃娃跟他們奶奶吃的差不多,就是小上許多。

趙老太還負責分粥,這粥分的更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麽好,幾個男人的碗裏都是稠糊糊的,妯娌幾個碗裏跟清水一樣。

其中以王玲玲的最清,簡直像是一碗白開水。

趙老太還帶著抱怨:“一群母蝗蟲,就知道吃吃吃,咱家有多少糧食都得叫你們敗活了!”

說完,趙老太就揮舞著自己的筷子撈幹的,一邊吃一邊絮叨,周圍幾個妯娌像是都習慣了,個個都不做聲。

趙老太的吐沫飛濺,整個屋裏就隻能聽見她那高亢嘹亮的聲音。

“老三家的,你剛進門,我不稀得說你,你自己心裏要有數。主要就是東東西西,你得盯著點,家裏喂豬喂雞掃院子挑水的活計,你們幾個妯娌商量著來。反正我不管你們怎麽弄,要是叫我看見院子裏髒了吧唧的,或者是豬忘了喂,你們幾個就一塊給我滾會娘家去!”

王玲玲強忍著應了一聲,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撐住,再撐幾年,隻要等到兩個孩子大了,等到趙軍轉業回家,以後的日子,她就是太後娘娘!

到時候她不光是吃撈幹飯,還要叫趙軍給自己買各種珠寶首飾!一天換一套!

王玲玲就這樣開始了自己的婚後生活。

另一邊的王櫻最近也將一件事提上了日程。

考慮到隔房的大伯父兩口子遲早賊心不死,王櫻準備先下手為強。

她徘徊在大隊的知青點外頭,說是知青點,其實也就是村裏沒兒女的五保戶人去了,家裏的房子收歸給大隊了。

七八間破敗的土胚房,裏頭隻住了九個知青。

蓋因前些年知青都是自願下鄉來的,那五六年才來了五個知青,那些知青們來的時候懷抱著改變農村的夢想,待不了多久就傻眼。農村的生活太苦太難,種地靠天,誰知道啥時候會來一點意外,當年的糧食就得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其中有幾個知青鬧著要回城,鬧了兩年,到處都不批。不光不批,今年更是幹脆直接定下來,城裏的適齡年輕人,都要下鄉來建設鄉村。

這下子回城就成了遙遙無期的苦差事,最早一批來的知青裏就有扛不住的,已經有一個女知青嫁給大隊上的社員了。

王櫻盯著知青點的大門,心裏想的是,自己最起碼要挑一個看得過去的。要是來一個歪瓜裂棗的……

抱歉,她還是自己單著過吧。

王櫻在知青點門口守了兩天,心裏擇定了人選。

知青點裏有一個來了三年的知青,平素不愛說話,叫衛強的。

王櫻覺得這人長得正常,日常勞動中似乎也很愛幫助別人,看上去人品還算過關。

就是不知道這人對於在農村成家有什麽看法。

王櫻邊走邊想,回家之後還給自己照老規矩衝了一碗雞蛋湯。

前些天買的鹵水已經用光了,王櫻前頭還用那點鹵水做了兔子,味道也是一絕。

正想著什麽時候再去國營飯店一趟,再買點鹵水,或者幹脆看能不能跟服務員打個商量,直接買鹵水或者是弄好的那種調料。

突然,王櫻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吵鬧。

“呸!說好的把閨女嫁到我家,這些年你們拿了我家多少東西!前前後後的兩張皮子我就不說了,你閨女硬著心腸非要換別人嫁也成,可是你們當爹媽就不該上我們家來知會一聲嗎?好好好,你們嫌棄我們,那就把之前從我妹子家拿走的東西都給我還回來!不然就賠我們一個媳婦!”

“你你你怎麽說這種話!我們家那個死丫頭她主意大也能賴我?再說了,之前咱們是親家,互相幫襯……”

“去你的互相幫襯!誰跟你們家互相幫襯!你們家是窮的跟別家不一樣還是你們家門上鑲金牙了?我妹子生活好的時候讓你們幫襯什麽了?”

“話不是這麽說……”

“說破大天去也是你們沒理!別廢話!把吃我妹子喝我妹子的都給還回來!”

……

王櫻探頭往外一瞅,隻見王家的大門外麵正雞飛狗跳,圍著一大群人。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扯著李春娟,嘴裏罵的震天響,旁邊還站著王永順,徐霜,徐霜手裏還扶著一個老太太。

王永順最近的打擊接二連三,先是王櫻開頭,接著是王玲玲推高,現在又被王玲玲留下的爛攤子折磨。

王永順臉色青的像是上了一層瀝青:“我跟王玲玲都斷絕關係了……”

那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可不管這些,哭喊的聲音抑揚頓挫:“那她之前拿回家的東西你沒吃?我們霜小子送的禮你沒收?你家丫頭跟你斷絕關係前你不是都拿了嗎?這會兒你跟我扯這個!是不是不想給?”

王永順被噎住,自從一年多以前跟徐家那頭差不多說好,後來徐老太確實給了不少東西。徐家有徐霜這個廚子在,又有省城的大兒子,之前不光是給過吃食,還有兩次送過罐頭和糖。

這在鄉下都是難見到的東西,尤其是罐頭,城裏人也沒幾個有定量的。也就是徐明在省城的好大學裏跟著老師幹活,學校分的一兩罐。

這些東西都是有數的,吃食還能糊弄說給過錢。其實王永順心知肚明,每次他家給的那一毛五毛的,根本對不上那些東西。但到底還能混弄。那罐頭和糖,罐頭一個也得好幾塊,糖一斤也貴的很。

王永順不想掏這個錢,李春娟不知道家裏的家底,那是更不想。

看徐家死盯著要東西,把大隊的人都給引來了,李春娟也心一橫,往地上一躺就賴。

“你們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我家倒黴,生了個不顧臉麵的死丫頭,她非要嫁別家,我們當爹媽也管不住。我們家前一陣把東西都給王櫻了,家裏哪兒還有錢!”

“你們非要錢,就問王櫻要吧!”

“要不然就把我打死賠你們!”

李春娟潑是潑,但她也敏感的知道徐家不敢拿她怎麽樣。

徐家現在處於,大隊上的人都知道他家出了個反右,所以能避著就避著。沒看徐家最近都門關著不出來?

就算王玲玲出了這事,徐老太也沒第一時間就來要說法,這次來要說法的還是徐老太的姐姐。

李春娟在心裏暗罵這群老不死的,都是出了門子的姐妹。各是各的家,還出來出這個頭!

她就賭,徐家虛張聲勢,不敢鬧大。

他家這個帽子,鬧大了也沒人撐腰。

旁邊的第五大隊就是,他們那邊的一個地主成分的,說是家裏遭了賊,告到公社也沒人管。

李春娟往地上一躺,就是賴。

反正他家現在也沒有什麽臉麵了。

王玲玲鬧的一出,早就把家裏的臉麵丟到公社外頭了。

徐老太的娘家姓蘇,她姐是留在娘家招贅的,所以就叫蘇老太。

蘇老太看李春娟躺下就耍賴,氣得牙根癢癢,她扯不動李春娟,幹脆的就開始撕扯王永順。

伸出手就要抽王永順:“屬螞蟥的一家子!看見好處就往上湊,看見不好的就往後縮!我妹那時候還給你家送過煙!你個不要臉的當時就給了一毛錢!”

說著,蘇老太就絮絮叨叨的念王家拿過什麽,給過一毛兩毛。

人上了年紀,總是願意記住自己認為最重要的事。

徐老太之前是不留心,但是常來往的姐妹可不這樣。

蘇老太之前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這會兒說起來都是背王家要了徐家多少東西。

圍觀的人本來也是在看戲,畢竟徐家和王家都是外姓,牽扯不到村裏的大姓,那大家一般也就是看著。

越看越聽,大家越是咋舌。

“這永順兩口子夠不要臉的,拿人家一條煙給一毛?真幹得出來啊。”

“別說煙了,之前他們家玲玲經常上徐家說要換點肉,半隻兔子給人家五分。”

“你聽誰說的啊?”

“還能誰?之前王玲玲跟我們家丫頭嘚瑟的唄。”

“真是夠不要臉的,你家閨女另嫁了,當爹媽的不該上門給人家個說法嗎?”

“就是欺負徐家唄,覺得人家這會兒不成了,不敢要這個理。”

“徐家這小子啊……虧了。”

“嫌虧你帶回去當女婿啊!”

“……那還是算了。”

……

聽著周圍的議論,徐老太扶著兒子的手緊了一下。

徐老太自從知道了王玲玲的事,就知道必須得來這麽一遭。

鄉下人雖然淳樸,但多的是欺軟怕硬。他家這個成分問題,誰也沒劃出來個道道。大家都是等著看的。

王家這次雖然是無意,但實際上就是王永順的一次賭,也是試探。如果他家碰上這種自己有理的事都不敢站出來,往後就等著被人明裏暗裏欺負了。

所以哪怕是為了往後,徐老太也不能讓。

但是她自己肯定是不能出麵,她動手,雖然理直氣壯,但王永順要是狠心點,完全可以動了手,再栽說她成分不好。所以她姐就自告奮勇出來掙這個理了。

徐老太環顧四周,冷笑一聲。

以前給王家的東西她也不在意,但是這次必須在明麵上把王家壓一壓。這樣,自家還能緩緩氣再想辦法改成分。

王永順叫一個老太太撕扯的臉麵全無,偏偏他也不敢回手。上來打人的畢竟是蘇老太,人家成分好好的,他動了手,蘇老太保準要告他。

李春娟看蘇老太撕扯王永順,趕緊上來也撕巴。

一邊動手,一邊哭嚎:“我有啥辦法啊!我家裏也沒別的閨女了!我要是再有一個,我就賠你一個了!”

蘇老太呸一口:“你王家這種,誰願意要!”

“給我賠錢!前前後後,至少五十塊!”

五十塊說那些送到王家有數的東西肯定不夠,但是加上那些價格模糊的山貨和肉菜,差不多也夠了。

李春娟聽見就要哭:“我家裏哪兒有啊!”

她是真不知道家裏的家底,雖然大女兒的彩禮有一百,但是錢都是把在王永順手裏,王永順說花沒了,她就真以為是花沒了。

而王永順雖然有三百多塊的家底,但是他就不打算給。

且不說這時候給了叫大隊上的人都知道他有家底,光是五十塊錢就叫他肉疼!

錢是要用在兒子身上的!

李春娟哭唧唧,嘴裏嚎著自己的不容易,她腦子不靈清,說起來也有一搭沒一搭的。

上一句還在說攤上王玲玲這個沒心肝的,早知道給她丟尿桶裏溺死,下一句就說自己實在是沒錢。

“要不你們把王櫻娶回去算了!我家沒錢!”

這一嗓子可就把在一邊站著看戲的王櫻給牽扯進來了。

王櫻撇撇嘴,搭了一句:“大伯母想的怪美,就算是我嫁,那咱倆家也分家了。那五十你照樣得給。”

李春娟這會兒新仇舊恨攢一起,覺得自家這麽慘,就王櫻房子住著,票子拿著,滋潤的不行,看自己嫡親的大伯一家子有事,連幫忙都不幫。

黑心爛肚腸的東西!

“我家的東西都給王櫻了!你們問她要!嫁也叫她嫁!”

李春娟打定主意要把王櫻拉下水。

王櫻還沒說什麽呢,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可以。”

李春娟鬧得頭發都亂了,隔著亂發,她看清了出聲的人。

徐霜扶著自己親媽,表情淡定的仿佛剛才插一腳的不是他一樣。

王櫻本來看戲看的歡實,這會兒被徐霜一說,整個人就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了。

有點惱,也有點摸不著頭腦。

徐霜攙著徐老太走到王櫻身邊,周圍的群眾離的也不近。王櫻還恰好站在一個陰涼處。

徐霜跟自己親媽說了兩句,自己走到王櫻身邊。

不遠不近的距離,足夠讓眾人看到兩個人對麵,但卻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麽。

徐霜說道:“咱們結婚。”

王櫻隻覺得匪夷所思:“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話題這麽跳躍,讓她簡直沒法接。

徐霜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看見你在知青所外麵。”

王櫻:……

徐霜:“你的情況,肯定是想自己主動找一個人入贅結婚。你找知青,不就是圖個結了婚你大伯一家子沒辦法再拿你的婚事做文章嗎?”

“我家的情況你也了解,我們結婚,對外,我是入贅,你是烈士子女,我家的成分就不再是問題。”

“我跟你結婚,你也不用擔心你家的東西被你大伯吃了絕戶。”

王櫻:!!!

徐霜歪頭想了一下:“我家隻要我跟我娘,我娘這個人很好相處。家裏的事情你想做主就做主,不想做主想怎麽安排都隨你。”

王櫻:“額……”

徐霜:“我可以上交工資,我家裏還有之前的存款,這些婚後都由你支配。”

王櫻:“嗯……”

徐霜沉吟片刻,最終拋出一句炸彈。

“我是廚子,婚後所有飯都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