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楊晴的調走無聲無息, 對於王櫻來說,不過是少了一個總是在辦公室陰陽的人罷了。

但對於江琳來說就很不高興了,她一直憋著一股勁要狠狠打臉楊晴的。

楊晴走的時候, 沒有跟醫務室的人打招呼, 隻是趁著下班收拾了東西就走,沒有留下一點麵子話。

張娜來看王櫻,小心翼翼的跟王櫻八卦:“楊大夫臉色難看極了,聽說楊晴跟她都鬧翻了。”

楊晴一門心思要找個好對象,她姑姑說的話, 自然是不放心上的。

不過張娜拍拍胸脯, 心有餘悸的說道:“她走了也好, 不然我老惦記著她之前傳我跟保衛肯那個趙軍的事。”

就是因為楊晴傳了一次閑話,讓張娜對她這麽長時間都是敬而遠之。

而江琳則是因為弟弟被拐子拐走的事,對王櫻也沒了之前的隔閡。

辦公室幾個年輕女青年,竟然隻有楊晴落了單。

王櫻想想說道:“人各有誌, 她不做護士了也挺好。”

別看張娜平時粗枝大葉的, 但在業務能力上可比楊晴強多了,楊晴雖然有個護士的名頭, 水平卻有些次。

張娜:“我媽也是這麽說的!”

反正楊晴走了, 除了楊大夫生氣之外, 他們這些同事倒是都很開心。

張娜逗了逗躺在專屬小**的桃桃:“桃桃真可愛,我要是結婚了, 也想要個女兒。”

來看王櫻的人來了又走,王櫻倒是沒被妨礙到, 開開心心的坐完了月子。

小孩子總是長的飛快, 王櫻總覺得上一次看到女兒還是個鄒鄒巴巴的紅桃子還是昨天, 而桃桃卻已經長出了白白的米粒牙, 蹣跚學步起來。

再一轉眼,桃桃,大名王曼桃的小丫頭就已經兩歲了。

1976年,對於王櫻來說,一切都在發生著細微的變化。

首先的一件事,就是程淑芬和程玉回城了。

六月份,王櫻正帶著桃桃陪同徐老太下鄉來吃酒席。吳桂花的女兒田杏花,在父母的見證下,找了公社上的一個好小夥結婚。

吳桂花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下,高高興興開了席麵,現在第七大隊的日子好過了,大家都不像以前那樣,為了針頭線腦,你一把蔥我一頭蒜的吵吵鬧鬧。

就連田有福都說,大隊上的人慢慢“好管”了。

王櫻想,可不是好管麽,都窮的時候,聽那些大道理也聽不飽肚子啊。現在都鬆快了點,自然是願意好好的處關係。

田杏花臉頰紅彤彤的,身上穿著吳桂花托王櫻從縣裏買回來的大紅衣裳,看著就臉頰光彩照人。

剛兩歲的桃桃說話帶著點奶腔,但卻可以準確表達自己的意見。

“好看!桃桃也要穿!桃桃也要當新娘紙!”

王櫻趕緊上去捂嘴。

邊上跟人說話的徐霜眼睛低垂了下,王櫻知道這人是不高興了。

至於嗎?女兒自從學會說話之後,但凡說一個往後自己要嫁人,徐霜就一臉要去刀了誰的樣子,太離譜了。

桃桃眼珠子一轉,兩腳歪歪扭扭的去抱徐霜的大腿。

“爸爸不生氣,桃桃當新娘紙也最喜歡你啦!”

“爸爸,你做飯可好吃啦!”

“爸爸,你抱我起來……”

……

一圈人就眼睜睜瞧著本來幹巴著臉的徐霜在閨女的一聲聲小奶腔裏迷失了自我,嘴角都勾起了弧度。

已經是大姑娘的程玉頭一次看見這樣的場麵:“這這這……”

王櫻把她的手指按下來:“沒見過吧?你說說,要不是看著人臉像,你覺得這丫頭像是誰的種?我跟徐霜都沒這個基因。”

這話不是說說而已,她性格雖然比徐霜開朗些,但也有限,徐霜就更不用說了,在外麵屬於是能一個字表達意思就不用兩個字的。

結果他們倆的女兒,居然是個說個話都跟嗓子裏藏了糖一樣的粘人精。

徐老太在邊上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最後才恍然大悟:“這不是隨了你大哥嗎?徐明小時候就是這樣的!”

幾個跟徐老太關係不錯的老太太也幫腔:“可不是!跟小明小時候那個性格一模一樣!”

“你們還記得小時候徐明總是穿個開襠褲,蹲到路邊看螞蟻吧?那時候我就瞧著徐明不是一般人,甭管是咱們村大姑娘小媳婦還是老太太,隻要是過個人,他那小嘴就叭叭的跟人打招呼。跟個小大人似的!”

徐霜本來已經轉晴的臉,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就又黑下來了。

像徐明?憑啥像徐明啊?徐明那張破嘴,上學時候沒少挨打的,那時候那些人不敢打徐明,就都過來揍他,這才是為啥他早早的就開始鍛煉,練就了一副好身板的原因。

王櫻也發愁,閨女從小就顯示了過人的撩人天賦,就糖廠的托兒所,王櫻之前尋思著不能老讓徐老太忙著孫女的事,就給桃桃帶進去了。

結果上了幾天托兒所,等到王櫻再去接人的時候,桃桃身邊已經圍了一群小哥哥小姐姐,一群人跟照顧洋娃娃一樣給她喂吃的。

而桃桃就攤著雙手靠在椅子上,如果不是托兒所那個場景,簡直就是一個紈絝子弟的標準躺平模式。

桃桃小朋友絲毫沒注意到她的親媽已經在考慮怎麽教育她了,抱著徐霜的脖子喊新娘子。

杏花做了幾年的赤腳大夫,大大方方的給人看,來吃席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誇讚。

“田家這個丫頭好啊,自己有本事,還長的好。”

“你這不是廢話嗎,第七大隊的姑娘,能差了?”

這幾年來,靠著金銀花種植,第七大隊的收入水漲船高,連村小都在今年開春換成了磚瓦的,瞧著就亮堂氣派。

第七大隊的姑娘自然也成了周圍幾個公社的香餑餑,都是爭著搶著要來娶的。

似田杏花這樣的,以前想要嫁去公社上是難上加難,人家公社的不愛娶大隊的。也就是這幾年,田杏花自己爭氣,大隊也爭氣,這才說到了公社上。杏花本人還被調進了衛生所呢。

吳桂花特意在席間讓杏花過來給王櫻道謝:“王櫻,要不是你,我們家姑娘還真沒有今天。杏花是該管你叫一聲老師的,這杯酒我們全家人敬你。”

如果不是王櫻給大家找的種藥材門路,如果不是王櫻給杏花傳授的知識,他們一家子怎麽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呢?

吳桂花說到動情處,眼淚掉了下來。

她現在都很少去想早些年的事了,隻知道那時候苦,那時候杏花在家裏,來說親的人說了個懶漢公社的,說是能給一百彩禮。

吳桂花現在都快忘了那個媒婆的樣子了,但是卻還記得那時候的氣憤。

她花朵一般的女兒,別人一百塊就要買去。

更讓她心裏難受的是,在聽到一百塊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那一瞬間的動搖和貪婪,即便後續她對女兒再好,都讓她愧疚難當。

沒辦法,窮啊,苦啊。

鄉下的日子總是這樣圍繞著窮苦,哪兒能想到還有現在的好日子呢?

最近兩年,大隊的金銀花規模擴大了三倍,更是聽了王櫻的話,開始種了其他幾種藥材,開始炮製藥材往外出。

大隊上建起了一個村辦工廠,說是工廠,其實就是作坊。不過是占著地利,出的藥材好罷了。

吳桂花一家子都彎著腰拚命幹,這兩年攢了錢,雖說也沒到大魚大肉隨便吃的地步,但好歹是不在為餓肚子而擔憂了。

杏花拉著自己的男人,給王櫻結結實實的鞠了一躬。

王櫻趕緊去扶兩人,程玉也幫著她扶。

甭管王櫻認不認,程玉是以王櫻的大徒弟自居的。

那杏花就是她師妹嘛。

程玉樂嗬嗬拉著王櫻吃席麵,這次的席麵是徐霜帶著人做的,席麵上的菜樣樣都好看好吃。

王櫻:“你老師怎麽不來?”

現在看在王櫻的麵子上,大隊的人也都對程淑芬程玉的態度好了很多,再沒有人指指點點的。

程玉:“老師說今天來的人估計也有別的大隊的,她就不來了,家裏有昨天剩的魚,她在家吃也一樣。”

王櫻沒說什麽,程淑芬不比程玉,程玉經過變故的時候還小,雖然吃過苦,但小孩子總是記吃不記打,苦日子過去還能蹦蹦跳跳的。

但程淑芬不一樣,程淑芬是被那些曾經嚇壞了膽子的。

公社上一直都在批人,也就是去年下半年開始才不再要求程淑芬每次都去了。

程淑芬受的罪,程玉不能體會深刻。

王櫻:“桃桃她爸做了烤兔腿,在廚房放了兩個,你一會兒悄悄去拿一個走,上麵刷了蜂蜜,還加了孜然呢。”

程玉聽得口水都要下來:“成!”

田杏花的婚禮簡單又熱鬧,來的親戚朋友們湊了幾桌吃完,就是男方騎著自行車接了杏花回公社。

“杏花找的這個男娃是真不錯,家裏還有自行車呢!”

“你咋不說杏花她娘人實在呢?好好的收音機匣子,就陪給女兒了。”

吳桂花對女兒十分舍得,不光是收音機匣子,男方給的彩禮也全數給閨女壓箱子帶過去了,另外還做了好大的一床被麵。

眾人目送田杏花離開,吳桂花抹了眼淚正要轉身。

突然聽見一聲沉悶的喇叭聲。

一輛軍車出現在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