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夏日
裴邊屹有些奇怪,明明餐盤裏的飯菜,也沒那麽難吃,怎麽周圍的的同學們都一臉痛苦?
還是他們太挑食了?
他垂眸吃飯,胃裏的饑餓得到緩解,餐廳裏的吵鬧便覺得可以忍受了。
他吃飯快,吃完見旁邊的兩個女生在小口吃著,還你挑我的菜,我挑你的菜。
他眉頭皺起,片刻又看向她吃得鼓鼓的臉頰。
雲和感受到視線,臉一側,果然,他已經吃好了。
她拿下嘴裏的春卷,側過身說:“你吃完了就先回去吧,食堂裏怪熱的。餐盤放門口的回收站就行了。”
裴邊屹收回視線,難得“嗯”了一聲。
林許和雲和仰頭看著他。
裴邊屹想要說還飯錢的話停在嗓子口,最後還是沒說,端著餐盤站起來。
要走又垂眸,對上她清亮的目光,他淡聲道:“謝謝你。”
雲和擺擺手,忽然問:“你晚上要留下來上晚自習嗎?”
“不留。”
“……好吧。那快回去,額頭都熱出好多汗了。”
裴邊屹最後看了她一眼,端著餐盤走了。
林許看著他的背影,片刻,收回視線,“你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我們本來就熟,快吃飯吧,回教室再說。”
吃完飯,出了食堂,熱氣撲麵席卷而來。
兩人頂著烈日,跑去小賣部買了兩個老冰棒,抬著回了教室。
“快說快說,你說的本來就熟是什麽意思?”
雲和吃完最後一口冰,把垃圾收好,這才說:“裴邊屹其實是我小時候一塊玩的鄰居弟弟。他十歲的時候被接回燕城了,那之後我們都沒見過麵。直到昨天下午碰到他外婆,他外婆說他都轉回來好久了。”
林許摸了摸下巴,想不通:“他轉回來這麽早,為什麽不來找你,直接說他就是小時候跟你一起玩的弟弟呢?”
雲和搖搖頭,猜測:“要麽是忘記了,要麽是我太差了,他不想認我這個姐姐。早晨我去找他,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冰。”
林許問:“小時候你們分開是什麽時候?”
雲和:“十歲快十一歲左右的夏天。”
林許有些生氣,“十歲啊又不是三四歲不記事,不可能是忘記了,他是不是看不起你?”
雲和輕歎,“或許是吧。”
“既然他不認你,你知道了也不要理他就好了。帥又怎麽樣?學習好又怎麽樣?家庭條件好又怎麽樣?看不起人的人可討厭了,咱也不要理他!”
“可是,他外婆說,我可以去找他輔導作業的,他學習那麽好……”
林許噎了一下,想到學習,難得沒說硬氣不理人的話。
“不過他這樣,你怎麽找他讓他教你作業哦?”
這點雲和倒是放心,她有經驗,“對他好就行了,小時候也是這樣的。那時候我剛對他好,他還想打我呢,現在隻是眼神冷一些。”
林許身子後仰一些,佩服地看著她,“勇敢雲雲,不拍困難。加油,姐看好你!”
“什麽嘛你還比我小呢!”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趴桌麵上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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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林許坐在位置上看著雲和收拾書包,“你今天真的不留下上晚自習嗎?”
雲和搖頭,“對不起阿許。我今天想跟小寶,裴……他回去槐花巷,順帶回去看看,我媽有沒有給我買了自行車。”
“明天,明天晚上我一定留下來。”
林許揮揮手趕她走,“唉,真是難過啊,重色輕友的家夥。”
雲和抱了抱她腦袋,“明早給你帶好吃的嘛。”
林許這才笑開了。
雲和怕裴邊屹早早回家,於是一放學就把書塞進書包,快速出教室。
一班裏,物理老師還在拖課。
雲和靠在二班和一班中間的走廊上,把書包放在腳麵上,安靜地等著。
同學們陸陸續續走完。
走廊徹底安靜下來的時候,物理老師才收著書從教室出來。
雲和站直身子。
一班的學生們打打鬧鬧出來,見到雲和,多看了她幾眼。
幾分鍾過去,裴邊屹不知道在裏麵做些什麽,一直不出來。她探頭看了眼,一班教室裏已經沒多少人了。
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高挺的鼻梁上架著細邊的眼鏡。
小寶弟弟也近視了?
站在門口叫人,會吸引他們班同學的目光,不太好。雲和轉到後門,悄悄咪咪推開門,瞬間被嚇了一跳。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她一開門他就站在後麵,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雲和訕訕地放下手,後退幾步,退到走廊上。
他跟著出來,拉上後門。
他鼻梁上的眼鏡已經收了起來,看著她的目光淡淡的。像是想起什麽,從兜裏掏出十塊錢,遞給她。
雲和一看就知道他這是還中午的飯錢,於是擺擺手,“不用了,我們倆還分這些麽。”
裴邊屹沒回話,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額頭上的碎發隨著走廊上的夏風輕輕晃動著。
旁邊路過幾個同學,神情疑惑地看著他們。
雲和瞥了眼,那幾個同學竊竊私語著走了。
她收回視線,見他這麽固執,伸手推了一下他的手,隨即趕緊放開。
“真的不用了。如果……我說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幫我補補課?”
裴邊屹眉頭皺起,似是沒想到,會有人這麽要求他。
雲和捏了一下手指,鎮定地問:“可以嗎?你給我補課,這一周我帶你吃不一樣的食堂。老師不是說了麽,這一周中午都不能外出吃飯的。”
裴邊屹麵無表情地說:“我有人送。”
雲和:嗬嗬,嗬嗬。
他的手還在伸著,十塊錢的紙幣隨著風卷起。
雲和抿唇,抬手去接,他卻突然收了起來。
雲和一懵,仰頭看他。
他卻沒看她了,視線轉向走廊外,但人也沒走。
雲和隻能收起手,撓了撓手心,“那……一起回去嗎?”
裴邊屹收回視線,“我有人接。”
“陸奶奶還是陸爺爺?剛好有個伴。”
“……我不住那邊。”
雲和再次抬頭看他一眼,“你不回去看看他們麽?陸奶奶昨天晚上還做了小時候吃的小蛋糕呢。”
裴邊屹沒說話。視線輕飄飄地轉向雲和,他看人向來都是光明正大的。
紮得有些高的馬尾,被風吹起碎發的額頭。有些內雙的眼顯得她略微清冷安靜,瞳孔卻是水汪汪的。
眼尾的細小紅痣,給她平添了一絲絲不符合這個年紀的豔麗。
視線往下移,白色校服襯衫裹著纖細的身體。少女曲線窈窕,長腿白皙筆直,乖巧地站立著。
他抄在褲兜裏的指尖,輕輕地撚了撚。
實質的視線在身上轉了一圈,雲和垂眸,安靜站著。
片刻,那道打量的視線移走了,什麽也沒說。
雲和放棄了,提步想走,頓了頓,還是再問一遍:“你真的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麽?”
裴邊屹臉色沉了下來,轉身便走。
雲和抿唇,看著他走遠的背影。
七八歲到十歲的年紀,大多都記事了。就連雲和自己,還時不時會想起小時候一起玩的弟弟呢,可他居然全忘記了。
她捏了捏手指,有些失落地想:算了,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
本來也不是親姐弟,都會長大,都會忘記,都會消失。
她本來要跟著走的腳步停下。
校園裏已經安安靜靜了。
天邊的雲彩被夕陽照射著,透出一片片橙色來。
棉花一樣墜在蔚藍的天邊,翠綠的樹梢晃動著,像一幅夏日油畫。
雲和抬眸看向天邊,發現下午的天空,突然就很漂亮。
這樣好的夏日,就不要浪費了。
站了小片刻,雲和捏著書包帶子轉身,跑向六班。
大好的時光呢,該努力啊。
裴邊屹下了樓,身後沒有腳步聲,他停著等了幾秒,樓道裏安安靜靜。
片刻,他要往下走的腳步轉而踏上台階。他一頓,轉身上了樓。
走廊裏安安靜靜,少女的裙擺消失在二班的拐角。
他收回視線,又回了班級,在位置上坐下。
李欣瑤從他回來了就一直在看,見他坐下了也隻是看著窗外。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就是一片花壇幾棵樹,什麽也沒有。
微悶的晚風從窗戶口吹了進來,帶動窗簾微微晃**。
把少年的發絲也吹得翹了起來,一搖一搖的。
李欣瑤的心也跟著搖曳,沒忍住,抱著作業本過去,“裴邊屹,能教我一下這道題嗎?”
教室裏第一排的女生停下手裏的筆,靜靜聽著身後。
裴邊屹轉回頭,視線滑過她作業本,隨後淡聲道:“對不起我也不會。”
李欣瑤:嗬嗬,嗬嗬。
然而裴邊屹已經不看她了,從課桌上摸出練習冊,打開。
上麵明明是競賽的題,而她手裏的,就隻是一般的大題。
臉上火辣辣的,她抱著作業本快速轉身。
路過第一排的時候,那裏的女生抬頭,溫柔笑著:“欣瑤,我來教你吧。裴邊屹要練競賽的題,不要打擾她。”
李欣瑤勉強地扯起嘴角,在她旁邊放下作業本,“那就麻煩你了班長。”
女生笑得溫柔無害,“都是一個班的,以後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我。要是我也不會,我幫你問問大學霸。”
李欣瑤笑得有些難看,女生卻不管,拿起筆給她講解起來。
沒人打擾他,裴邊屹拿起筆沉浸在習題裏。
幾分鍾後,李欣瑤拿著作業本回了座位。在座位上坐了會兒,抬手貼了貼臉頰。
雖然失望裴邊屹沒跟她說話,但也在預料之中。
裴邊屹在他們班就是這樣一個人,獨來獨往,清冷疏離。
他很少跟人說話,剛轉來那陣,班裏幾個男生頻繁來找他一起玩,找他說話。
他直接拒絕,要麽直接拿成績堵住他們的口。小男生要麵子,久而久之就沒什麽人跟他說話了。
也有男生看他不順眼,找過茬。後來那個男生就消失在淮中了,聽說是退學了。
那可是當初連老師都沒法對付的惡棍。人家家裏勢力大,是反過來欺負老師都不在話下的校霸,就那樣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淮中。
那之後幾乎沒有男生敢惹他。
女生更不用說,在這個敏感害羞的青春期裏,誰也不好意思主動去找男孩子說話。一個學期下來,除了班長羅怡之外,幾乎沒人跟他說過一句話。
倒是有別班的女生,比如九班的盧燦燦。那個年級上最張揚也最霸道的女生,曾經在一班外高聲宣揚喜歡裴邊屹。
那時候他路過,看都不看一眼進了教室,坐下後就開始看書,對窗外吵成什麽樣不聞不問。
第二天盧燦燦就被教務處通報批評,還險些退學。最後還是她那個房地產大亨的老爸來學校跟校長交涉,捐了一棟實驗樓,這才讓她留下來繼續讀。
從那以後她明麵上是沒來糾纏了,至於暗地裏,那就不知道了。
連號稱校花、熱辣小太陽的盧燦燦都沒能拿得下來,其他女生更不用說了。
他是躁動青春裏的例外,像山頂上的白雪,像夜空中的孤月。
看得見,摸不著,說不上話。
但不妨礙她們偷偷喜歡啊,喜歡這個幹淨精致的少年。
越有距離,她們喜歡得越長久。
傍晚的風夾雜著一絲絲夏日的悶熱。
教學樓前的樹葉被吹得嘩啦啦作響。
林許詫異地看著走了又回來的人,“你咋又回來了呢?”
雲和皺了皺鼻子,“還是搞學習更重要。”
林許直接揭穿,“是不是裴邊屹不理你?”
雲和搖頭,歎了下,“他比小時候難搞。”
林許拍拍她肩膀,反而安慰,“沒事沒事,也不一定要找他輔導。”
雲和沒說話,趴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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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臨坐在二班教室門口的課桌上,等外麵都沒聲音了他才跳下桌子,抄著褲兜站在門口看外邊。
臉色晦暗不明,唇角斂直。
不記得他就算了,還把他認成別人。
這還是那個小時候說,不論他長多大,隻要他們見麵了,她就能一眼認出他。
騙人的。
反而是他,在雨霧微涼的早晨,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誰了。
眼尾的紅痣比小時候更亮眼,笑起來會讓人不由自主注意到她的眼睛。
那顆紅紅的小痣,還是他小時候第一個發現的。
也依舊是時隔幾年再見後,一眼就認出來的。
那時有多欣喜,現在就有多憋屈。
陸遠臨往六班走了一段路又停住,他想直接去跟她說,他才是小寶弟弟,可她都忘記他了。
他越想越氣,胸口煩悶,轉身撐著走廊。
既想她知道,又怕她知道。
知了嘶鳴,晚風吹不開的悶熱。
這個夏日,有些欣喜,有些複雜。
作者有話說:
陸遠臨:氣死了氣死了!小爺要被你們氣死了!
我跟你們要評論,其實是變相想發紅包~嘻嘻:-P
感謝在2022-07-10 18:16:08~2022-07-11 17:51: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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