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煙火
蘇英先是怔了一下, 隨後輕嗤一聲，紅唇輕啟，似笑非笑的：“你倒是長本事了啊。”
也不知道指的是他交了女朋友的事, 還是他強硬開口讓她道歉的事。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又開始變的尖銳，遲也沉著臉, 眉毛緊擰，神情很不悅。
就在他即將爆發時, 一隻溫軟的手握住了他，遲也垂眸, 對上了韓煙堅定柔和的眸。
他的戾氣漸漸平和下來, 冷淡的盯著蘇英, 語氣平靜：“你要是給我說錢的事情就先道歉。”
蘇英揚眉, 她似乎沒有想到遲也會威脅她，而且, 是為了一個女生。
她的眼神移到韓煙身上了兩秒，上下打量, 倏地，她笑了一下，隨意的說：“剛才不好意思。”
韓煙搖頭：“沒關係。”
道過歉，蘇英的眼神又看向遲也，有些不耐煩：“走吧。”
韓煙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有些擔憂，葉雨欣挽著她的胳膊，帶著她回到了包間。
坐在沙發上，韓煙心不在焉, 完全沒有了唱歌的心思。穆易白坐過來, 開了一瓶酒, 猛灌一口，欲言又止的看著韓煙。
葉雨欣拍了他的肩一下：“你有啥就趕緊說啊，別在這磨磨唧唧的。”
韓煙也抬眼看他，穆易白歎了一口氣開口，斟酌了一下話說：“其實遲也的媽媽對他很不好。”
這句話並不讓人意外，從剛才蘇英的態度上他們都能看出來。
穆易白又喝了一口酒，接著說：“他媽媽的態度可以用惡劣來形容，我之前撞見過一次他媽問他要錢，而且要的還不少，我記得是六萬多吧。”
“六萬多？”葉雨欣吃驚的張大嘴巴。
韓煙也皺起了眉頭。
那麽多錢，遲也該怎麽拿出來。
“對，當時說的是要做生意，需要錢，”穆易白說，“不過你們應該聽說過遲也家裏是有錢的，不對，應該說是他爸有錢，所以他媽讓他去問他爸要錢。”
葉雨欣插話：“那他媽媽為什麽不自己問他爸要錢？”
穆易白看了她一眼：“他爸媽離婚了，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家，遲也跟著他爸。”
“不過，遲也在去年平安夜前跟他爸鬧翻了，說是斷了關係，不會再用他一分錢，”穆易白想起這個皺了皺眉，“他也倒來真的，當時就把棉服手機全部丟到了家裏，隻穿了件短袖回來。”
韓煙指甲深陷掌心，漆黑的睫毛垂下，顫了又顫。
原來那天他是因為跟他爸吵架才穿成那樣站在雪地裏，想起他胳膊上的血跡時，她的胸口有些發悶。
餘文靜：“現在遲也還沒向他爸要過錢麽？”
“沒有，”穆易白搖頭，“從那天回來，他就沒再向他爸要過一分錢，就連他的手機當時都是向我借錢買的。”
穆易白：“不過遲也嘛，都知道，專業能力真的很強，他立馬就找了一個兼職，在一家大公司做信息安全顧問，工資還不錯，現在也能養活他自己。”
葉雨欣由衷的發出感歎：“真不愧是遲也。”
“但是，”穆易白頓了一下，“今天看情況像是他媽欠了高利貸，估計還不少，現在要讓遲也去向他爸要錢，他估計很難辦。”
想到這，穆易白煩躁的摸了一下後腦勺：“你們是不知道，遲也他媽很難纏，要說遲也真的就狠下心完全不管她還好，但——”
韓煙垂著眸，輕聲接著他的話說：“但畢竟那是他的媽媽，他不會放任不管。”
“對，”穆易白點頭，“就是這點很難辦，如果要讓遲也真的向他爸低頭，他爸肯定會羞辱他。”
他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啊，他怎麽能被人羞辱折磨。
韓煙咬緊嘴唇，眼眶紅了起來。
想起在雪夜裏，他露出來的那道因為火燒留下的傷疤，韓煙心揪的不得了。
他真的，從小到大都沒有被善待過。
韓煙在那坐不住了，她拿著手機就往門外跑去。
葉雨欣看到她的動作叫她：“煙煙你去哪？”
“我下去找他。”
出了KTV，涼風吹在臉上，韓煙焦急的往四周看，但沒有遲也的身影。
她站在路邊，看著來來往往飛奔而過的車輛。韓煙突然意識到，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找遲也。
天也似乎跟來搗亂的一樣，突然飄起了蒙蒙細雨，細細綿綿的，在暖光的燈光下，朦朧的像水霧。
韓煙心裏更急了，她打著遲也的電話。
對方沒有人接。
她漫無目的地沿著剛才和遲也一起去買創口貼的路走，一路上都在給他發著消息：
【你在哪？我來找你了】
【下雨了，遲也】
【你回一下我】
……
路過剛才買糖的便利店時，韓煙推門而入，店內空****的，隻有一個收銀員百無聊賴的站在櫃台前。
“有傘麽？”韓煙問。
“在那。”收銀員嚼著口香糖，指著一個角落。
韓煙拿了一把，在付款時不抱希望的問了句：“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男生，個子高高的瘦瘦的，穿著黑色外套，剛才來這裏買過糖。”
“哦，長的挺帥的那個對吧，我見過，他剛才還來了，買了一包煙。”收銀員說。
“謝謝。”韓煙匆忙的抓起傘就往往外跑。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藥店前的小廣場上。
韓煙跑過去，果然在那裏看到了他。
遲也坐在長椅上，一隻胳膊懶散的搭在椅背上，指尖還夾著一根燃著猩紅的煙。
韓煙走到他的身後，輕輕的叫了聲：“遲也。”
聽到聲音，遲也抬起頭，散漫的臉上劃過一絲驚愕，又很快斂去，他懶懶的扯了扯唇：“你怎麽找到這了？不是讓你在KTV等著麽？”
韓煙將傘舉到他的頭頂，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抽出一張擦了擦他身旁的凳子，坐了下來。
“今天的天氣真的好奇怪。”韓煙沒有回答他的話，靠在了長椅上抬頭看著天。
遲也眼眸深沉，喉結微動，看著她說：“是挺奇怪。”
韓煙將手伸出傘外，感受蒙蒙細雨落在手上，濕潤潤的，她深呼一口氣，泥土青草的芳香混合著雨水傳來。
“雖然雨天很潮，衣服很不容易幹，天灰蒙蒙的，有時候就像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一樣，讓人很壓抑，很煩躁，甚至有時候會讓人痛苦窒息，”說到這，韓煙頓了一下，她轉過來對著遲也的眼，笑著說，“但是，終有一天會雨過天晴的，對吧？”
女孩兒的笑明媚又耀眼，在這陰沉沉的天裏，增添了一抹光彩。
“每個人的雨季是不同的，可能有的人長一些，有的人短一些，所以哦，遲也，你以後的生活肯定每天都是陽光滿天，”韓煙抬起胳膊笨拙的揉了揉他的頭發，輕聲哄著他，“不要傷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遲也看著她，透過這陰沉灰蒙的天，女孩兒搭在她頭上的手腕白皙纖細，她的眼睛明亮，笑眼彎彎。
遲也的喉結一陣發癢，漆黑的眉眼愈發的深邃，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池水，要把她吸進去。
是有多久，沒有人對他說過“我會一直陪著你”。
從他奶奶去世後，他麵對的隻有古行風的辱罵諷刺，甚至於拳打腳踢。
他渴望溫暖，渴望從他見麵甚少的蘇英身上得到溫暖。
所以，當蘇英第一次來找他要錢的時候，他想盡辦法給了。被古行風發現後，他挨了一頓毒打。
一次次的給錢並沒有使蘇英對他心軟，每次見了麵，還是冷眼相對，甚至於像今天，指著他大罵。
——“如果不是因為你不幫我從你爸那弄錢，我至於去借高利貸麽？”
——“說到底，我現在有這個處境就是因為你。”
——“我怎麽會生出你這個兒子，沒一點用，連你爸的財產都守不住。”
……
指尖的煙不知何時已經熄滅，遲也抬眸看著韓煙，女孩兒頭頂的路燈晃得刺眼，她背著光，好像在發亮。
遲也心中蹦出一個強烈的念頭。
那就是，她是獨屬於他一人的光，是他此生所追求的終點。所以，一定要抓住她，抓住光。
“韓煙。”遲也喉結微動，低聲叫她。
“我在。”韓煙笑著回應。
“你吃顆糖。”
“怎麽突然要我吃糖？”韓煙問。
沉默片刻，風裹挾著細雨往傘裏飄，遲也低啞難抑的聲音隨著濕漉漉的空氣一並傳到了韓煙的耳中。
“因為我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