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煙火
過了元旦，韓煙就正式開始投入到期末考試的複習中。除了上課，她幾乎一整天的時間都泡在圖書館中，直到快到宿舍閉寢的時候才回去。
其實今年京北A大放寒假時間提早了許多，因為學校在月底有一場大型會議，涉及一些領導人。
所以校領導早在開學的時候就做好了決定把假期提前，而少上的課程利用平時的假期補足。
在考試前一晚，韓煙照例在10點圖書館閉館後回宿舍。
她從五樓下去，隨著人群走到圖書館門口時才發現不知道何時已經下了雨，而且還不小。
冬天的雨夾雜著寒，光是看著就格外的刺骨。
韓煙站在屋簷下避雨，雨並不算突如其來，其實在晚飯時就已經開始下了，很多人都帶了傘。而韓煙，因為晚上沒有去吃飯，所以她並不知道。
很快，有傘的人走了一大波，沒有傘的同樣蹲在屋簷下避雨的人有的也咬牙衝進雨幕，奔跑著回宿舍。
韓煙低頭看著地麵上的積水，她在猶豫，到底是像別人一樣跑著回去還是打電話讓葉雨欣送雨傘過來。
又過了會兒，到10點20分的時候，韓煙身邊幾乎已經沒人了，圖書館樓上的燈也給熄了。
韓煙伸手接了一下雨水，冰涼的觸感接觸到皮膚她立馬又縮了回去。她瑟縮了一下脖子，心一橫準備戴上棉服的帽子跑著回去。
她剛邁出第一步，身後就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勾著她的帽子往後拉。
韓煙被拽著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帽子上的力量消失，她才站穩身體。
剛站定，韓煙就擰眉看向後邊的罪魁禍首。
在看到罪魁禍首的臉時，韓煙怔住了。
剛才拉她帽子的人正是將近一周沒有再見麵的遲也。
“你怎麽在這？”韓煙脫口而出。
話說完，韓煙就有些後悔了，因為這句話問的太白癡了。
來圖書館除了學習，還能幹嘛。
果不其然，遲也挑了一下眉，懶散的回答她：“複習。”
這句話說完，韓煙一時有些語塞，她一直在“好巧，我也來複習”和“好巧，竟然能夠在這遇見”這兩句話中糾結，不知道在此情此景下該說哪種更合適。
遲也瞥了她一眼，從書包中拿起一把傘撐開，遮在了韓煙的頭上：“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你怎麽知道我沒帶傘？”韓煙與遲也並行在大雨中，頭頂的一把深藍色的傘將雨水與兩人隔絕。
“圖書館閉關這麽久，你還在這站著除了沒傘還能有什麽理由。”說話中，風一吹，遲也將傘往韓煙那邊偏了偏。
韓煙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她了然的點頭：“也是。”
“你第一場考試是什麽時候？”韓煙接著找話題。
“今天考了第一場，”韓煙的步子邁的小，遲也也不自覺的放慢速度與她持平，並且拉著她的衣服往裏帶了帶，“靠近點，傘沒那麽大。”
這一拉兩人挨得很近，雖然韓煙並不矮，但也才堪堪到遲也的下巴處。因此，兩人肢體相碰撞時，經常會出現韓煙的頭磕到遲也的肩的情形。
“我們明天才考第一場，還是我最害怕的語言學概論，”韓煙自顧自的說，“不過幸好三天就考完了。”
“考完準備做什麽？”遲也問。
“考完就回家，我都買好票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很快就走到了宿舍樓下。
韓煙轉過來身，她仰著臉正對著遲也時才發現他拿傘的姿勢有些奇怪，他握的不是傘柄，而是傘骨，並且很靠上，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不過奇怪歸奇怪，韓煙並沒有細想，她跟遲也道了謝：“今天謝謝你了。”
“客氣，”遲也懶散的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眼裏劃過一絲笑意，“下次再請我吃飯就行了。”
聞言，韓煙“啊”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後立馬答應：“行，不過得到下學期了。”
“我等著。”遲也說。
最後遲也是看著韓煙進宿舍的，進宿舍前，韓煙從包裏麵拿出來了兩顆水蜜桃味的薄荷糖塞給他，笑著說：“明天繼續加油。”
遲也看了眼手心裏靜靜躺的兩顆糖，又抬頭看著笑的明媚的韓煙，她的笑臉與腦海中的一個身影重疊在一起，他的心被觸動了一下。
遲也將糖握在手心，透過雨，他看到韓煙明媚的眉眼，他的眸色又柔了幾分，無謂的勾唇，滿是漫不經心揮了下手：“加油，你的糖，謝了。”
回到宿舍，韓煙洗完澡出來，正吹著頭發的時，才想起有剛才遲也拿傘的姿勢有哪點怪。
是因為，他把傘打的太低了，以至於他不得不半弓著肩走路。
所以，看起來，他的姿勢好像很難受。
＊
三天的考試很快結束。
結束後，韓煙就開始收拾回家的行李。
因為冬天的衣服比較厚，所以她提前一天先寄回家了一部分，隻留下一些貼身衣物裝在行李箱裏帶回去。
她是上午10點20的車票，其實從北京直達溪迎市的高鐵很少，隻有三班車次，另外兩班要麽時間太早，要麽太晚，隻有這個點是最合適的。
韓煙早上起床簡單收拾了一下，在食堂吃完飯就拖著行李箱去了京北車站。
車站人很多，韓煙排隊安檢後跟著頭頂的指示牌找到了候車的地方。
她坐在椅子上，從包裏拿出手機，給徐寧發了消息：
【媽媽，我到高鐵站了】
【/高鐵票照片】
徐寧：【好，你大概幾點到，我一會兒讓你爸去接你】
韓煙：【不用讓我爸來了，我已經長大了，自己做公交車回去/撒嬌】
徐寧：【你爸都準備好出發了，他想你想的不得了，很早就說你回來要去接你】
韓煙：【好叭，讓我爸開車慢點︿ω︿】
徐寧：【放心，你爸有分寸】
跟徐寧匯報完畢後，韓煙戴上耳機聽了會兒歌。閑著無事，她觀察著四周來往的人。
在視線轉到她的左前方時，看到坐在那男生的後腦勺，一抹熟悉感從心間劃過。
她覺得，那人好像遲也啊。
不過還沒等她細看廣播就開始播報“開往安平方向的G5438次列車開始檢票”的通知。
韓煙收回視線，推著行李箱開始排隊檢票進站。
下到站台，透過人群，那道熟悉的身影又是一晃而過。不過她放眼望，還是沒找到那張熟悉的臉。
韓煙搖了搖腦袋，心裏暗道自己簡直魔怔了。
聽別人說的，遲也家就在北京，怎麽可能來坐高鐵。況且，就算是他要出門旅遊，也應該不會那麽巧的和自己坐一輛車。
上了車，韓煙抬起胳膊準備將行李拎著放到頭頂的行李架上。
但行李的重量超過了她的想象，或者說，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韓煙抬起行李箱往上推行李的那刻，她的身體晃動了幾下。
眼看就要站不穩，行李箱要往下墜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隻手幫她托著行李箱，並且用力往裏一推，行李箱穩穩當當的放進了行李架上。
韓煙連忙向身後幫忙的人道謝，但一抬頭，正對上遲也濃墨似的眉眼和優越的下顎線。
短暫的衝擊讓韓煙暫時失去了思考能力，她的瞳孔擴大，眼裏滿是驚訝。
“抬不起來還要逞能？”遲也率先開口，他的語氣散漫，但又帶了點冷硬，“不會找人幫忙麽？萬一掉下來了砸到你了怎麽辦？”
被訓，韓煙張了張口，無力的反駁：“我以為我自己能放上去。”
“下次注意安全。”遲也收回手，看著她的臉，語氣緩和了幾分。
“知道了。”韓煙乖巧的就跟小孩似的，忙不迭的回。
末了，韓煙準備坐下時，她才想起來問遲也：“你在哪坐呢？”
“不在這個車廂，”遲也從兜裏拿出票看了一眼，“在隔壁。”
韓煙“哦”了一聲，心裏浮現出了淡淡的失落感。
反應過來時，她嚇了一跳，她好像在期待，遲也能跟她一個車廂，或者說，能坐在一起。
想到這，韓煙偷偷瞄了一眼仍舊沒走站在過道裏的遲也。
他鬆弛閑散的站在那，黑色防風外套拉到了下顎，從側麵看過去，臉廓弧度利落，鼻梁高挺，往上是一雙冷傲的眉眼。
怎麽看，都是一個長的又痞又帥的男生。
“你怎麽不去你的座位上坐著？”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韓煙問。
遲也挑眉，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坐在韓煙旁邊座位的一個女生姍姍來遲，她拿著車票對著座位坐下。
遲也立馬站正身體，手指夾著票在空中虛晃一下，禮貌的問：“你好，我是隔壁車廂的，能換個座位麽？”
被搭話，還是被一個帥哥搭話，女生的臉瞬間有些紅，她小聲的說：“可以。”
很巧，女生也是到溪迎市，這樣一來，為後續省去了很多麻煩。
遲也拎著包坐下的時候，韓煙還覺得十分不現實。
她竟然，
跟遲也坐一班車，
並且、還是挨著。
遲也坐下後，他慵懶的往椅背一靠，從包中拿出一瓶水擰開喝了兩口，動作甚是隨意。
“你也要去溪迎市？”韓煙剛才瞥見了他票上的目的地，她好奇的問。
“嗯，去掃墓。”說完這句，遲也垂下了眼眸，似乎陷入了不好的思緒，整個人又散發出冷頹的氣息。
“掃墓”兩個字很沉重，感受到他情緒的起伏，韓煙也沒有繼續就這個聊下去。
她從包中翻出兩顆薄荷糖遞到他眼前：“喏，吃顆糖，很甜。”
遲也側頭看著她的掌心，那兩顆薄荷糖還是上次考試前韓煙給她的那種，水蜜桃味的。
吃起來涼涼的，有些甜膩。
遲也扯了扯嘴角輕笑一聲：“你這是把我當小孩兒哄了。”
“你不吃我收回去了。”韓煙臉一紅，她包裏也隻有這東西了。
“吃。”在韓煙縮回手前，遲也從她手中接了過來。
韓煙也拆了一個塞到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這個糖真的還不錯，清清涼涼的，我心情不好或者焦慮的時候就會吃，吃完心情就會好很多了。”
“你心情經常不好？”遲也側臉，盯著她嫣紅的唇問。
“也不是，”韓煙搖頭，“就是偶爾吧。”
“其實這是我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因為我爸是消防員嘛，然後他每次出任務我都不想讓他去，我就哭，我爸就會給我這種糖吃，吃完我就不哭了。”韓煙接著說。
說起這些，韓煙腦海中浮現出以往的事，臉上不自覺的溢出了幸福的笑。
在她兒時的記憶裏，好像隻有快樂和甜蜜，並無其他。
聽她說起以前，遲也眼裏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他打開其中一顆糖丟在嘴裏，甜膩的味道從舌尖傳開，他漫不經心的問了句：“在你小時候有沒有遇到過什麽特殊的人。”
“特殊的人？”韓煙偏頭仔細搜尋著記憶。
突然，她模模糊糊的想起來，好像在黑暗中，一個小男孩蜷縮著身子，在不停的發抖。
不過她無論怎麽想，也想不出男孩的麵容。
她也搞不清楚這段記憶到底是她親眼所見還是在哪看的片段。
“好像沒有吧。”想了半天，韓煙給出了答案。
她沒注意到的是，在她說出這句話後，遲也的眼神又黯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