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4

第二部分 第六章(4)

何天亮隱隱約約感到了些異樣,也知道道士肯定不能坑他,就不多問,跟了他走。

道士一路上說些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把他領到了一條暗巷盡頭的旅館裏。旅館的門房似乎認得道士,見他們來了便點頭哈腰地打招呼。道士大咧咧地吩咐:“開個房。”

門房也不說話,轉身就去安排。道士拽住他,給他塞了十元錢,指指何天亮:“我這位兄弟麵生,茶要熱的。”

門房看看何天亮,點點頭就走了。道士跟何天亮在房裏麵等了不到五分鍾,門房就回來衝他們笑笑,示意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就跟在門房後麵朝裏麵走。何天亮偷偷問道士:“這裏該不是黑店吧?你別把我往溝裏送。”

道士說:“黑店倒不是,是黃店,有我陪著,下溝咱們一起下。呆會兒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玩夠了抬屁股走人,別的事一概別管,錢我已經付過了。”

何天亮這時才算徹底明白道士說的上公共廁所是怎麽回事。在監獄裏麵,犯人經常說起如今外麵野雞婊子多得很,隻要花錢願意找啥樣的就有啥樣的。女人是犯人們永遠不會厭倦的話題,談論起來一個個頭頭是道興致勃勃,就像大饑荒年代的人們談論各種美食來欺騙自己空虛的肚腹。這一類話題也曾經令何天亮產生過許多幻想和渴望,今天真的到了這種地方,他卻忐忑不安,欲望和膽怯讓他連步子也走不穩了。

門房領著他們穿過長長的過道來到旅館的後院,後院是一排平房,門房打開一個房間把他們讓了進去:“老板,你們先休息休息,小姐馬上就到。”說完便退了出去。

片刻,門外高跟鞋響,一個臉搽得粉白,嘴抹得血紅的女人扭扭捏捏地走了進來。道士上上下下朝女人打量了一番,點點頭:“還行。”又對女人說,“這是我的兄弟,你好好服務,他要是滿意了今後就會常來,當你的老情人。”

女人便朝何天亮妖媚地笑,厚厚的脂粉難掩細密的皺紋。道士朝何天亮做個鬼臉,便要起身離去。何天亮見道士要走,急忙站起來問道:“你幹啥去?”

道士說:“你總不能讓我在一旁看著吧?我也得上廁所,就在隔壁,你別緊張,沒事。”說完即走了出去。何天亮聽到隔壁的門響,又有高跟皮鞋的聲音進了隔壁房間,再後來又聽到了道士嘻嘻哈哈的笑聲和說話聲。

女人迎了過來,依偎在何天亮的身上:“老板,有我陪你還不行嗎?”

脂粉的氣息和肉體的滑膩激起了何天亮的本能,何天亮覺出了自己的衝動。

紅筷子,綠筷子,你媽xx我看著。

大燈籠,小燈籠,我和你媽xxx。

紅公雞,黑尾巴,你奶奶喜歡大xx。

…………

這一類下流兒歌是工人新村兒童們的流行歌曲,何天亮從牙牙學語開始,就在叫爸爸媽媽的同時學會了這些童謠。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青春期的到來,這些不知誰編出來,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順口溜又成了他們那一代人的性啟蒙教科書。

迄今為止,何天亮能將性啟蒙兒歌實際運用的唯一對象是馮美榮,唯有馮美榮讓他參透了這些兒歌的實際意義,包括美妙和醜陋,最終馮美榮卻在背叛他羞辱他之後,又讓他坐了八年牢。

女人熟練地扒掉身上的包裝,露出鬆弛慘白的皮肉。女人乜斜了他一眼,媚笑著說:“你也脫呀。”

何天亮起身,女人卻已經全身赤裸地躺到床上,擺出了職業姿勢。

看著蛔蟲似的蒼白的女體,何天亮感到精神恍惚,馮美榮那已經髒汙了的軀體此時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深深刻印在腦海裏的羞辱和仇恨頓時讓他的心髒鈣化成冰冷的石塊兒,厭惡和仇視主宰了他的思維,欲望的潮水蛻變成欲嘔的厭惡,他下意識地朝那具軀體狠狠唾了一口,轉身離去。女人驚跳起來,破口大罵:“你有病啊,放著-都不操,臭太監……”

何天亮昏頭漲腦,腳下像是踩著棉花,跌跌撞撞地出了旅館。門房迎出來還想搭訕,討幾個賞錢,可是一看何天亮的神情,便識趣地縮回房中。

夜風吹拂著熱漲的麵頰,街燈默默地映照著路人,夜行的車輛匯成一道洶湧的燈河。何天亮恢複了冷靜。女人的罵聲還在他耳邊回響:“傻-,臭太監……你有病啊……”難道自己真的有病?不然為什麽會做出那種反常的舉動,喪失了一個正常男人在那種狀況下基本的行動能力?想到這一層,他不由有些擔憂。此刻他又有些後悔,不是後悔自己沒有做,而是自責不該吐人家一口,那女人終究不是馮美榮,她並沒有傷害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