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很孤獨

入夜,閑了一天,卻莫名困得很。進了房間,關上窗戶,我倒頭就睡。迷迷糊糊中,看見那昨夜那個身穿白衣的男孩兒跪在我的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麵孔看起來光潔純淨。

“能陪我說會兒話嗎?”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

我躺在**,驚慌地想要起身,但身體動不了。

“你想說什麽?”

“我很孤獨!但我不知道怎麽排解這種孤獨。我很想找個人陪我,但是我覺得他們距離我好遠。人類都討厭我,其他的同類……也不喜歡我。我喜歡人,人類有感情,但是……他們又無情。我該怎麽辦?”

看見他悲傷抑鬱的神情,我頓時覺得他並沒有那麽可怕。或許他隻是孤獨,或許他並不想傷人。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看著他清澈透明的眼瞳,我輕輕地說道,“你可以試著慢慢打開心扉。”

“我打開心扉了,我對他們說很多事,所有事,但是他們並不領情。我好難過。”

“你要知道,人雖然生活在這個世界裏,但他們又是單獨的個體。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把自己的心事分享給別人,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善於傾聽別人的故事。人的本性是自私的,很多時候,人關心的都是自己的生活,自己是否快樂。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要完全擺脫寂寞,是很難的,所以你無需難過。”

“那我該怎麽辦?”

“你可以試著與人交往,但不要妄求每個人都能懂你。如果你遇到和你相似的人,或者你們的關係進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慢慢打開心扉。人是很複雜的動物,其實我也不懂,順其自然就好。人就像向日葵,喜歡陽光、喜歡溫暖,保持微笑行走在人群中,自然會得到向日葵的矚目。”

“謝謝你。”他微微一笑,伸出雙手抱住我,像個小孩兒似的把腦袋埋在我的胸口,“可我還是害怕,你能當我的朋友,先陪在我的身邊嗎?”

“自然是可以的。”我微微一笑,說道,“不過你不能央求每段友誼都能成功,不能央求每個朋友把你看得比他自己重要。友誼不像愛情,無法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每個人在不同的階段,會有不同的朋友,享受和朋友在一起的過程就好啦。心懷感恩與愛,去做每一件事,就會得到回報。”

“你和他說的全然不同。”他抬起腦袋看向我。

“他是誰?”

“鏡子。”

他再一次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肩上。他的頭發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說不出是什麽味道,但是很快就伴隨著我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破曉時分,太陽的第一縷光芒鋪到了我的眼睛上,我睜開雙眼,房間內平靜如初,隻是窗戶莫名其妙地打開了。昨夜的事,應該不是夢吧?我到現在還能記得他頭發的味道,很清新很好聞。不管是什麽,能幫人解憂,心裏還是很愉快的。

吃過早餐,我站在前台無聊的撥弄著算盤,一條黑色的影子出現在門口。我抬頭一看,竟然是昨夜的那個男孩兒。因為是白天,所以我更能清晰的辨別他的麵容。他身穿白襯衣、九分冕邊牛仔褲和一雙黑色涼拖。他手中拿著一朵向日葵,模樣幹淨青澀,像是從鄉間來的一個小男孩兒,特別清爽。

他看向我,羞澀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緩步走到我的身邊,然後把向日葵遞到我的手中,“喏!給你的。”

“呃……”我表情僵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真是那條被大白咬過的青蛇嗎?

“昨夜,你說要做我的朋友。”你害羞地垂下眼瞼,“崀山的向日葵開了,我看很漂亮,就給你摘了一朵回來。”

我微微一笑,說道:“謝謝你。”

“不客氣。”他表情看起來很開心,一臉激動看著我,“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崀山看向日葵。下午,太陽落山的時候,金色的夕陽照在向日葵上,特別美!”

“好,可以啊!我特別喜歡風景優美的地方。”

“那我們什麽時候過去?”他的表情看起來非常期待。

“我不清楚,剛才掌櫃的出去了,等他回來,我問問我什麽時候能夠出去。”

“嗯嗯!”他激動得快要跳了起來。從他的狀態來看,他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內斂,就隻是一個可愛的小孩兒。

“我叫吳悠,你叫什麽?”

“我沒有名字。”他眼瞼低垂,神色略顯難過,“我曾經給自己起了名字,但是沒人叫我,後來,我就逐漸把這名字給忘了。”

這孩子還真是可憐,連名字都沒有。

“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嗯……讓我想想……”

我正按著腦袋想名字,王婆忽然扶著樓梯下來了。她看向男孩兒,露出一臉嚴肅厭棄的麵容,說道:“喲!是我老婆子眼睛花了嗎?青天白日的,竟然看見一條臭蛇進了客棧!”

看見王婆,神色恐懼,往後退了幾步。我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還是站出來,擋在了他的前麵。王婆看向我,神情疑惑,半晌,問:“是你把他招進來的?”

“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擔心王婆對他有偏見,“王婆,我知道他是什麽人,他不傷人的。”

“你和他認識多久了,你知道他是什麽人?他是蛇,這你知道嗎?他如果慢慢吸幹了你的精氣,這你會有感覺嗎?”王婆表情嚴肅,聲音低沉,逼得我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男孩兒,暗暗地說道:“你先走!”

他看了我一眼,神色顯得有些舍不得。

“崀山向日葵叢中等我,我會來的。”我暗暗地說道。

他點了點頭,退出門外。離開時,我接著說了句:“向陽,就叫向陽吧。”

他微微一笑,消失在客棧外麵。

王婆盯著我的臉,雙目微聚,眼神犀利。我被她看得全身發毛,感覺這件事,我好像並不在理。

“你是被那條青蛇給勾住了是嗎?”

我搖了搖頭。

“吳悠,你看見他的人體了嗎?”

“嗯。”我點了點頭。

“動物要修行成人形,你知道有多難嗎?有些是他們自身的機緣,外加人的精氣,才會成形成人。你若是和他接觸,遲早會變成一具幹屍的。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時候,我進過一個山洞,你知道山洞裏麵掛的是什麽嗎?全是幹屍。因為裏麵比較潮濕,有些還爬出了蛆,一隻蛇精就住在裏麵,厲得很,兩個道長都沒抓住它。”

想到那個畫麵,我不由地打了個寒戰。可我還是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所有妖精都那麽壞嗎?我覺得,他挺好的。”

“你活在人的世界裏,會被塑造成一個人。人是什麽樣的,你清楚了解嗎?妖精,是異類,異類的人會變成什麽樣,你知道嗎?孩子,你太年輕,也太單純。有些東西,並不是你想當然地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