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大婚
我失神落魄地走到院子裏麵，大白搖晃著尾巴跑過來，我蹲下身，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腦袋。抬頭看向天空，天空蔚藍如洗，飄著幾朵白雲。這兩個選擇對於我來說，都十分艱難，我不可能讓韓於野出事，所以隻能選擇後者。選後者，胡三會有死劫啊。不過六爺說我們可以平安度過此劫。
不清楚，為什麽我的一生那麽坎坷。我覺得我已經很盡力地去過好每一天了，可是為什麽波瀾卻是一個接一個。六爺說，上天是為了考驗我，看我是否能夠接受他的恩惠。所有的恩惠對於我來說，恐怕是隻有胡三的疼愛。若不是想到胡三，我是萬萬挺不過去的。以前身患癌症，想的是千萬不要死，現在活了過來，卻要接受前世的因果折磨。
我從地麵上站起身，望著天空深呼吸了一口氣。雙眼微閉，讓自己的內心盡量平靜下來。我不會認輸的，我絕對不會認輸的。那些艱難的時刻我都熬了過來，又何懼如此。
走到客棧外麵，胡三已經差人布置了。紅色的綢緞和繡球花高高掛，倒是讓整個客棧看起來非常喜慶。他見我出來，笑著問我這樣布置如何，搞得就像我們真的要結婚似的。我微微一笑，溫柔的打理好他額前的頭發，說道，“六爺說我們還有一個大劫，隻要平安度過去，以後都會安好。”
“什麽大劫？”
“我也不知道。不過，不管發生什麽，你都要等我，都一定要好好地活著，等我回來與你拜堂。”
“媳婦兒，不管拜不拜堂，你都是我媳婦兒。”胡三緊緊地抱住了我。
因白天古鎮人多，如果那個時候惹出什麽風波，就會有很多遊客卷入其中。因此我們選擇晚上成親。
那天夜裏，王婆提前從地府上來為我梳妝，白無常和黑無常也趕來慶賀，看他們的樣子，似乎還沒有和好。坐在房間內，看著身穿紅嫁衣的自己，我的鼻子發酸，眼眶泛紅，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穿紅嫁衣呢，還好是嫁給我很愛的人。可惜上輩子都沒能穿上。”
王婆微微一笑，念叨道，“一梳白發齊眉……”
我笑著看著鏡麵中的王婆，“王婆，不用搞得那麽正式的，畢竟這次隻是為了把我的娘親給引出來。”
“不管怎麽說，隻要你穿上紅嫁衣，那就是新娘子了。這些儀式還是得有的。”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想把眼角的淚水給收進去，不然待會兒妝就該花了。梳妝打扮完畢，剛推開門，就看見摔進來的青離子和樂樂。原來他倆一直等著看新娘子，兩人抬頭看見我，張大嘴巴，瞪大了眼睛，直呼好漂亮。
“看得我都想結婚了。”青離子大呼。
“看得你春心萌動是嗎？”
“嗯！我想嫁給莫離。”青離子癟嘴說道，“可惜他有喜歡的人了，他的師妹莫忘。他的臉就是因為那個小賤人毀的。”
我戳了一下青離子的鼻子，責備道，“你怎麽能這麽說人家。”
“本來就是嘛。那小賤人喜歡的是她的二師哥莫失。害得我莫離哥哥苦等。”青離子的表情顯得十分惱怒，“哎！說起她我就來氣。”
“別絮叨了吳悠。”王婆看著我說道，“新郎官在下麵該等急了。”
王婆攙扶著我，緩緩下樓。踏在樓梯上，我看著身穿喜服站在大堂裏的胡三，忍不住鼻子一酸。喉嚨上好像懸了一塊巨石，很重很酸。眼眶泛紅，想要克製不要哭泣，但是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胡三麵帶幸福的笑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賓客雖少，但是都來齊了，全都坐在大堂兩邊的桌子旁。走到地麵上的那一刹那，他伸手來扶我，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他緊緊地抓住我。他的手指修長，手心十分溫暖。雖然婚禮十分簡單，但我總有種今日正式嫁給他的錯覺。
“三哥。”我看著他微微一笑。
“久久，終於等到你穿上喜服嫁給我了。”她眼睛泛光，表情看起來非常幸福。
話音未落，黑夜中傳來一陣悠遠的鑼鼓聲，其間還伴隨著女子歌唱的聲音。那聲音尖細刺耳，有氣無力，如同戲樓中的鬼聲。客棧外忽然刮起一陣陰風，吹得門口的那兩個燈籠左右晃悠，連供桌上的燭火也在不停地擺動。
我直接略過這一幕，看著胡三說，“我們拜堂。”
因今日隻是為了對付我娘親，所以並未請雙方的父母。王婆高喊，“一拜天地！”
歌聲越來越近，聽了讓人身體不適想要作嘔。我們轉身麵向門外，剛剛彎腰，我就看見眼前的道路上走來許多紅衣女子。那些女子腳不著地，身體距離地麵大概有十厘米。
他們停在我的跟前，敲鑼聲也嘎然而止。我和胡三緩緩起身，看見兩排紅衣女子組成的隊伍之中，抬著一個步輦。步輦周圍掛著紅色的紗布，紗布在黑夜中緩緩飄**。透過那飄起紅紗，我看見半張紅色的臉。那臉蒼白如紙，嘴唇卻又腥紅如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紙錢味。抬轎的好像是身穿白衣的紙人，紙人非常逼真，臉上畫著圓圓的腮紅，嘴唇撅成一團，塗著心形的口紅。
走在前排的女鬼都長得風姿綽約，他們手拿嗩呐和鑼鼓，看起來是為步輦上的那位開道的。隻是他們雙目呆滯，毫無感情，也如同紙人。黑夜之中，這看起來極像古代故事之中的鬼王送嫁。
“久久，娘來啦！娘好想你。”步輦中的人說道，她聲音聽起來像一個男人，但是又十分尖細，根本不像我的娘親，倒是像一個太監。
“我不是久久，你也不是我娘。”我果決地說道。
“久久，你連娘都不認識了嗎？”那人掀開紅紗，露出了自己的整張臉。那臉雖還有幾分娘親的神韻，但是變化實在巨大。粗眉大眼，寬闊的雙頰，以及臉頰下的喉結，看起來根本就是一個長相粗獷，卻刻意要打扮成女人的男人。
“你不是我娘，我娘根本就不是那個樣子的！”
“這幾百年過去了，娘親的容貌還是會有一點變化的。”她差人放下步輦，然後從紅紗中緩緩走出。她身穿古時漢人的紅衣，衣服上繡著大朵的紅花，不過我卻在那紅花之中看見了掙紮的人臉。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襯得她整個人雍容華貴。
“久久。”她走到我的麵前，緊緊地握住我的右手。她的雙手慘白，紅色的指甲又尖又長，“你怎麽就不聽娘的話呢！我叫你不要愛上男人，不要愛上男人，你看你最終落得個什麽下場？那是墜崖的下場。讓娘親好是痛心！”
她說話的聲音像極了戲樓裏唱戲的戲子。
“我當時喝了你的藥，怎會愛上其他男人！”我的言語盡帶諷刺，“我隻要一碰到男人，我就覺得厭惡惡心，這還不是拜你所賜。”
“久久。娘親都是為了你好。”
“好個屁！”看著她的臉，我越來越憤怒，“是你自己被我爹所傷，不再相信男人，所以也不要我相信男人！是你遇人不淑！是你眼拙！憑什麽要把你的痛苦強加在我的身上。就因為我是你的女兒，所以要陪你一起痛苦？”
“胡說！”她張嘴大喊，情緒顯得非常激動。我看見無數個男人的腦袋在她身體裏掙紮，似乎想要從她的皮膚裏鑽出來，那模樣像極了地獄犬。幾秒之後，她的神色逐漸平靜下來，淺淺地說道，“久久，跟娘走。娘現在是一山之王，連閻君都不敢招惹我。我帶你下去，你就是那裏的公主。娘親會找無數男奴伺候你，你無需結婚。”
軍哥咳嗽了一聲，示意我把我娘親拉進客棧。王婆等人也準備就緒，準備把我娘封進客棧之中。我回頭看了一眼六爺，他一臉嚴肅地看著我，輕輕地搖了搖頭。六爺曾問我相不相信他，我也說我相信。雖然我很想把娘親引入客棧試試，但是萬一韓於野控製不住發力，我最終會害了他。
我低垂著眼瞼，表情十分猶豫。我不想和這個人妖離開這裏，我不想離開胡三，離開客棧。我恨我娘，我恨死我娘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胡三，他緊緊抓著我，不停地向我使眼色，讓我把我娘請進去。我雙目泛紅，忍不住抽搐，最後吐出一句，“對不起。”
我緩緩鬆開胡三的手，然後緩緩後退。胡三伸手來抓我，不過我娘抬起右手，做抓取的姿勢，胡三便被我娘親扼住咽喉，給死死地貼在牆壁。
“你給我住手！你要是膽敢傷害他，我馬上去死，讓自己灰飛煙滅！你就永遠找不到我了！就再也不會有人陪伴你了！”
他緩緩鬆手，韓於野想要出來阻止，我看了眼六爺，然後搖了搖頭。胡三被他扔在了地麵上，然後暈了過去。暈了過去正好，我就不用看見他痛苦的模樣，看見他難受，我也難受。
唐久久真是悲哀，對於那些想要把她據為己有的人來說，隻是一個陪伴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