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愛欲之神(九)

“開玩笑的。”

狗卷舒了一口氣。

“不過它的確在我身上。”

“鰹魚幹!!”哪有人會把特級詛咒隨身攜帶啊!

他霧紫色的眼睛緊緊盯著藤丸咲,雙手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叉。

“我知道很危險啦,本來想交給五條老師,結果他不知道跑哪去了。”

其實交給夜蛾正道也可以,但夜蛾對他的觀感顯然不太好,更談不上信任。

“秋葉原的事我已經寫了報告,但是協會效率太低,現在還沒有通過。”

寫了報告他瞎編亂造地嗶嗶一通,然後輔助監督冒著冷汗拿筆記下。

阿芙洛狄忒碎片的情況不可能如實上報,他隻大概說了這件事與魔術有關,涉及到專業領域的情報恕不奉告。

當時除他外唯一的目擊者狗卷還在昏睡,其餘幾人隻看見了幻象,既無法提供線索,也不能對他置疑。

“上麵派過來的監督看起來很不放心,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來人找你調查吧。”

豈止是不放心,監督直接把懷疑寫在了臉上。不過也能理解,任哪個智商達標的成年人聽到“這就是魔法啊跟從帽子裏變出鴿子的原理一樣”這種解釋,都會覺得自己被耍了。

要不是考慮到他是個“魔術師”交換生和背後的勢力,高層指不定會做出些什麽。

說了太多有點口渴,藤丸咲環視一圈,到飲水機前倒了兩杯水。他將溫的那杯遞給狗卷,抬起的眼閃著惡劣的笑意。

“至於我的身份,你也聽到了——把我當成真的神明也未嚐不可哦?”

房間內,深藍窗簾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床頭點著一盞暖黃色的台燈。明明是讓人心安的溫暖顏色,映在迦摩紅色的瞳孔中,卻宛如髒汙凝固的血。

身體和影子的界限模糊不清,少女微笑著從暗色混沌中伸出手,雙眸閃爍,幾乎把人吸入其中。

狗卷接水杯的動作驀地停在半空中。

又來了。這種焦躁的感覺。

心髒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不輕不重地揉捏,血液盡數倒流,整個人被無孔不入的視線窺視著。

他長呼一口氣,強壓下心頭升騰的不適感,接過了迦摩手中的水。

“鮭魚。”我知道了。

不管迦摩是魔術師還是咒術師、或者按她自己的說法根本不是人類,她也救了自己和其他人。

狗卷倒是沒想過跟協會報告,除非親身體驗過,這種經曆說了也沒人信。

等等。

迦摩跟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告訴他真的沒問題嗎?還是說在威脅他,要把他滅口?

不對不對,想殺他的話就不會救他了吧……但如果是迦摩的話,好像怎麽都說的通。

狗卷握杯的手一抖,水差點撒出來。

“嗯?手怎麽了,這是治療的後遺症嗎?”

“鰹魚幹!”狗卷一震,將杯中**一飲而盡,“明太子……”以防萬一,他是不是得規劃一下逃跑路線。

狗卷語掌握不熟的藤丸咲以為對方在擔心自己,感動地拍了拍前輩並不寬厚的肩膀。

“放心放心,不管是特級咒物還是你擔心的事,我都能解決。”

狗卷:“……咳、咳咳!”

他感覺自己要先被這幾掌解決了。

幸好有人來救他。

伴隨著拉門聲,一道女聲也傳進了耳朵:“棘,醒了嗎?”

在狗卷眼中,毫不顧忌地把門推開、讓他逃脫迦摩魔爪的禪院真希,此刻已經披上天使般的聖光濾鏡。

“誒,迦摩也在?”

綠發高馬尾的天使看起來很驚訝,她右手裏還拎著一袋水果,應該是來探望同伴的。

“你們在談論任務嗎?”

熊貓費力地從門縫鑽進來,把聲音壓低說悄悄話,“所以我都跟你說了待會兒再來啦!”

“你又沒說原因!”禪院真希用同樣的音量咬牙切齒道。

狗卷:“……海帶。”

聽得一清二楚,突然覺得自己這兩位同級有點丟人。

“……算了,這不重要!”禪院真希把水果放在床頭櫃,單手叉腰,表情恢複正常。

她先向迦摩道了聲謝(“棘這個笨蛋肯定給你添麻煩了吧”),又對狗卷毫不留情地送上嘲諷(“不過是個二級詛咒就把你折騰成這樣了嗎,好遜”)。

熊貓還在試圖跟她小聲交談:“說的太過分了真希,棘已經很羞愧了,你就別罵他啦!”

“……鰹魚幹。”你哪裏看出來我很羞愧的?

狗卷眼神死。好了,天使濾鏡消失了,還是熟悉的塑料情同伴。

但據禪院真希剛才的話,協會似乎並沒有把特級詛咒的事公開。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還是別有用心……?

他和藤丸咲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

見狗卷精神還不錯,身體也沒受什麽傷,禪院真希雖然嘴上嚷嚷著麻煩,但還是放心了不少。趁著幾人閑聊的空隙,熊貓貼心地把水果洗幹淨切好。

“嗯?你不參加交流會的嗎?”

聽到藤丸咲“過不了多久就離開了”的話時,禪院真希正把一塊橙子塞進嘴裏。

她睜大眼睛,有些好奇,“還以為會補上空缺的名額呢。”

藤丸咲仔細挑選了一塊削出兔子耳朵的蘋果,聞言抬起頭,“畢竟我是魔術師嘛,再說京都姊妹校交流會出現別校的交換生,是不是不太合規矩?”

“那種事無所謂啦,”禪院真希滿不在乎地揚手,“反正每年交流會都有很多意外,今年指不定會發生什麽。”

熊貓也很遺憾,“那就沒辦法看到迦摩同學的真正實力了,唉,我還挺期待來著。”

“唔——咳咳咳!”

狗卷手裏的蘋果沒拿穩掉到了地上,整個人劇烈咳嗽起來。

“怎麽了棘?噎到了嗎?”熊貓作勢要給狗卷拍背順氣。

狗卷瘋狂擺手。

熊貓,胖達,好兄弟,摯友,求你了,換個話題吧。

“怎麽感覺你有點奇怪,”禪院真希咂了咂嘴,“算了,病人有特權。”

藤丸咲挑出第三塊兔子蘋果,“交流會要一年級全員參加嗎?”

“不,其實是以二三年級為中心的,但今年人有點少。算上你,一年級本來有四個人才對……”

屋內氣氛突然安靜了。

藤丸咲抬眼,看眾人的表情就知道這個話題不怎麽輕鬆。

“總之,”禪院真希打破了寂靜,她心不在焉地扭了扭脖子,率先開口道,“還有惠和野薔薇在,我們還是很有信心的。”

“棘,你的傷怎麽樣,不會影響到出場吧?”

“鰹魚幹!”

狗卷伸出胳膊衝自己擺了個大拇指,示意沒問題。

幾人就最近的任務和瑣事先聊起來,藤丸咲吃著水果加入其中,新奇之餘還有點溫馨。他隨意瞥了眼鍾表,放空的思路微微一滯。

糟糕,已經這個時間了嗎。

他起身的動作引來另外三人的注意。

“要走了嗎?”

“嗯,還有點事。”藤丸咲微笑,經過剛剛一番聊天,感覺親近了不少。

“之前的任務還有點掃尾工作,我先走了,不打擾前輩們。”

熊貓:“不不不是我們打擾你了!”

禪院真希:“喔,辛苦你了,下次再來啊。”

狗卷:“……木魚花!”不要把這裏說的好像你的房間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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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確有事要做。

阿芙洛狄忒碎片宛如一塊燙手山芋,但他還沒抓到野生的五條悟來處理這件事。不隻是這兩天,好像自入學第一天後,他就再沒見到過對方。

忍無可忍地給伊地知打去了電話,得知五條悟今晚大概率會出現在高專的情報。

“那個……您找五條老師有什麽事嗎,或許我可以代為轉達。”輔助監督隔著屏幕戰戰兢兢地問。

然後得到了這樣的回答——“沒什麽大事,增進一下師生感情罷了。”

如果聲線中沒有透著冷酷和憤怒的話,可能還有幾分可信度。

天已完全暗下來,溫度較炎熱的白天降了不少,有風順著走廊送來一兩聲鳥鳴,寺廟狀建築簷下,白熾燈將周遭照的分明。

身材高大的白發男人站在廊下伸了個懶腰,他難得沒穿製服,墨鏡半掛不掛地搭在鼻梁上,燈光給他的輪廓描了一層毛茸茸的光邊。

五條悟本來沒打算來高專,但不久前伊地知的話改變了他的注意。

勞累過度的輔助監督猶豫再三,做了好一通內心掙紮,終於期期艾艾地開口,“那個……五、五條先生,迦摩同學前不久跟我打了電話,她說……”

“嗯?伊地知,你要打小報告嗎?不行不行,青春期的學生最討厭你這種人了。”

伊地知平白無故中了一槍,但已經習慣了五條悟一貫跳脫的發言,他白著張臉,虛弱地說:“不……迦摩同學,好像有事要找您商量,我告訴她您今晚可能會回高專。”

白發男人坐在車後排,臉朝向車窗外飛速劃過的景色。

迦摩,計劃之外的交換生。

交換生一事批準之快,就好像有人拿武器抵著高層的頭逼迫他們去做的一樣,但她又的確跟高層沒有關係。

僅憑一封推薦信,真的能有這麽大的威力嗎?

她的的出現突兀又巧合,言行中透露出格格不入的怪異感,偏偏又沒做出格的事。

喔,在五條悟眼裏,打敗校長全部的咒骸、祓除特級詛咒、甚至是揚言什麽“拯救世界”,都挺稀鬆平常,起碼沒有展露出令他生疑的行為舉動。

他腦海裏再次浮現出那雙時而平靜時而危險的暗紅色眼瞳。

魔術師啊……倘若隻有迦摩自己還好,萬一有什麽隱藏在黑暗中的臭蟲勾結起來,他可是會生氣的。

啊,說起來,好像快半個月沒在高專露麵了。

“決定了!那就開車去高專吧伊地知!”

“欸?!原來之前不打算去的嗎!!”

時間回到現在。

男人懶洋洋地在廊下踱步,像個小孩似的無聊地用鞋尖踢弄石子。

真慢啊,他已經等了很久了吧。十分鍾,十分鍾後再不來,他就回去。

就在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思考回去的路上買什麽甜點時,寺廟轉角處突然傳來一道刻意拉長的柔和聲音。

“哇,五條老師,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