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暫停他的工作

洗手間,時涵站在鏡子前。

鏡中反射出的人光鮮亮麗,昨夜沒睡好的疲憊嚴實掩藏在皮囊之下,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身心俱疲。

委身方明殊絕對不可能,今晚先把劇本拿回去,之後的之後再說吧。

大不了不演,最差的結果也就這樣,他盡力了。

他在鏡子前稍微理了理頭發,習慣性地往衣兜裏找手機,摸了個遍,沒找到。

時涵想起,手機被他遺落在飯桌上。

他抬腳往回趕,到了包間外麵,在門外候侍的兩個服務員用一種擔憂又好奇的目光偷瞄他。

時涵放慢腳步,心裏隱隱湧起不祥預感。

服務員隻是小心地偷看一眼,過後匆忙低下頭顱,恭敬地注視地麵。

幾分鍾前,最頂層的包間——

杜山闌依舊悶悶不樂的模樣,祁慈英對他男朋友一事始終不死心,嚐試著勸說:“隻有我們兩個人多冷清啊,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工作再忙也得吃飯吧?把他叫過來,讓叔叔見一眼。”

一整路上,他不斷試探打聽,八卦的熱情快趕上追星女孩,杜山闌被軟磨硬泡,終究鬆了口,發消息問:【在哪】

時涵給的回複是:【還在公司】

這便沒辦法了,祁慈英遺憾歎氣,叫了服務員來點菜。

有長輩在場,杜山闌不方便放肆抽煙,心情差加煙癮發作,他尋了個借口,暫時離開包間。

推門出來時,兩個服務員正在小聲談論八卦:

“你知道嗎,駱希涵在我們店裏吃飯。”

“真的?可以找他要簽名嗎?”

“傻啦,你不怕被經理罵……”

杜山闌緩緩頓住腳步,香煙從煙盒抽出一半。

他走過去,“你們在說什麽?”

兩個服務員正開小差,聽到聲音嚇一大跳,見到是客人,鬆了一口氣而後又提起:

“杜、杜先生,抱歉!”

杜山闌冷冷逼視,“我在問你們話。”

其中一個反應過來,忙不迭回答:“在說明星,今晚駱希涵來我們店裏了,就在樓下包間……”

冷意在杜山闌身上蓄積。

從那晚在路邊遇見,時涵的每一言每一行、每一舉每一動,通通充滿心機和目的,他自然理解那是環境逼出來的生存之道,他潛意識裏認為時涵還是那個單純懂事的小孩,可是小孩對他撒謊,兩次。

以前也是這樣對待他的麽?對他說過的話裏摻雜多少句謊話,他從未注意到過嗎?

這種感覺,好比一直放在床頭不會動的玩偶,不知何時寄宿了陌生靈魂,學著自己離開床,到房間外麵去搞亂。

杜山闌拿出手機,撥通時涵的電話。

電話響了有一會兒才接通,傳出陌生男人的聲音。

杜山闌的怒火在分秒間飆升到頂點,不止是他的“小孩”撒謊的原因,他從沒想過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頭上,居然有陌生男人接了他的希涵的電話。

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拿到時涵的手機?轉瞬間杜山闌就知道了,時涵不可能獨自跑來飯店吃飯,肯定是有人陪的。

這就是騙他還在公司的原因?

包間裏,方明殊臉色煞白。

他想起來了,眼前的男人為何眼熟,因為在資方的酒宴上見過,鮮花美酒交響樂,身遭圍滿高官富豪,他以為是哪個大家族受寵的太子,一問才知道,那是杜氏掌權的總裁,杜山闌。

對於男人來說,最傷自尊的事,除了被戴綠帽,還有地位不如年輕後生,摸爬滾打大半輩子,所掙得的功名原來如此不值一提。

杜山闌是高高在上的太陽,據說和許照秋走得最為近,怎麽會打著時涵的電話出現在這裏?

他骨子裏還把時涵當作隨便欺負的低賤存在,又是那樣一個不肯服軟的性子,怎麽會認識杜山闌這樣的人?

方明殊訕訕笑道:“杜、杜總啊,您該不會就是……”

杜山闌用兩顆冰冷眼珠死死鎖定他:“你是誰?”

方明殊到哪裏不是端著架子,從沒對誰低聲下氣過,這會不知道因為做賊心虛還是氣勢碾壓,脖子縮了起來,笑出幾分諂媚的味道:“我是方明殊,導演,這不,小涵想演我新戲的男主角,請我來吃飯呢。”

杜山闌巍然不動:“他請你,還是你請他?”

方明殊吞了口唾沫,“他請我……”

有服務聲夾著頭跑進來,拉開一把椅子,讓杜山闌坐下。

杜山闌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時涵的手機,而後往尋常的雕花椅子裏落座,從他身體散發的磁場布滿整個房間,如審訊的鐵鏈鎖住在場所有人。

輕而易舉的,他用密碼解開了屏幕鎖,口中語氣冷淡:“他請你吃飯,他不在,你接了他的電話,說是他剛睡著,是打算幹什麽?”

方明殊當然是想拆散鴛鴦,他覺得時涵不肯跟他就是因為男朋友,隻要和男朋友鬧掰,自然做他懷中尤物。

他怎麽也沒想到男朋友是杜山闌,還當場抓他現行,現下隻能裝傻充愣,“開個玩笑,您別當真……”

杜山闌已經找到他們的聊天記錄,頓時一清二楚。

為了拿劇本,不惜騙他,和年紀那麽大的男人出來吃飯。

就為了一個劇本!他杜山闌竟然被放到欺騙敷衍的位置去!寧願和別的男人出來吃飯,也不願張口跟他提一嘴,這算什麽意思?

他抬起寒冷的眼,“方明殊是吧,導演?”

方明殊點頭,“是,小涵特別適合演這個角色,我是想給他機會。”

杜山闌輕飄飄地說:“不用,你可以準備找別的工作了,這部戲,你先別拍了。”

方明殊臉色煞白。

他得罪了最沒可能得罪的人。

門口有動靜傳來,時涵終於回來了。

門是開的,他在門口,遠遠望見杜山闌坐在位子上。

杜山闌的眸子比浸泡北極冰層的水還要冷、還要深,他把手機屏幕翻轉過來,屏幕停在他們的聊天頁:

“還在公司?”

時涵整顆心陡然下沉。

撞著膽子騙杜山闌小小的一次,竟然這樣被發現了。

他把臉垂向地,內心一團亂。

杜山闌質問的聲音緊隨著傳到:“我在問你話,低頭是什麽意思?”

時涵隻好抬起頭,眉毛糾到一起,“杜先生,你怎麽會在這兒?”

杜山闌僵硬的臉龐紋絲不動:“是我在問你話。”

時涵苦苦地勾起嘴角,朝他走過去,“對不起,回家再跟你說好不好,方導還在呢。”

他還不知道方明殊替他接電話的事。

方明殊恨不得自動消失在此處,連連擺手道:“我沒關係,你先陪杜總!”

時涵皺眉,“方導演,說好的劇本——”

話沒說完,杜山闌毫無征兆站起來,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強拖著往外走。

那隻手力量驚人地巨大,時涵吃痛驚呼,“你幹什麽?”

杜山闌繃直嘴唇不予理睬,手上再度用力,拖著他大步往外。

服務員紛紛閃避。

時涵試圖掙脫,“你幹嘛,我劇本還沒拿……”

杜山闌完全聽不進去話,拽著他一路到下麵停車場,猛一下把他甩開。

他力氣太大,時涵沒站穩,後背撞到車上,險些摔倒。

比起疼,他被嚇得更嚴重。

他整張臉慘白,“杜先生,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你這麽衝動做什麽,我不是故意想騙你的。”

杜山闌站在逆光處,漆黑的影子如鬼魅冰冰涼涼地爬到身上,遮住時涵的臉。

他站到了麵前,將時涵逼得緊貼車門,“不是故意,那是無意?不小心騙了我,然後和那種男人出來約會?”

不由自主的,時涵呼吸加快,“笠姐讓我想辦法爭取到這個角色,方導演說見麵把劇本給我,就這樣而已,怎麽成約會了?”

杜山闌冷笑,“他拿著你的手機,跟我說你睡在他旁邊,如果不是我剛好在,是不是今晚你就要一直呆在公司了?”

時涵驚駭——

難怪杜山闌發這麽大火,方明殊不是人!

“我不小心把手機忘在裏麵了,我不知道他會這麽做……”

“那你也不知道,他是圖的什麽心思,才約你出來吃飯?”

時涵張著雙眼,啞口無言。

杜山闌抬了手,捏住他的下巴,用力抬起,“你那麽聰明,聰明到聯合席茵苒來騙我,不會連這點事情都看不出來吧?”

時涵顫抖眼眸,說不出話。

他繼續:“怎麽不說話了?時涵,我對你怎樣,你心裏清楚,我從來沒有讓人這麽接近過我,你看看你做了些什麽,你和我平生最痛恨的人站到一起,你背著我和那種上不得台麵的男人約會吃飯,我當時是不是不該心軟,直接把你丟在門口走掉,這樣我們什麽都不會有!”

他說的是最最開始,小時候的第一麵。

時涵渾身一顫,眼裏猛地泛起淚光,“哥哥,我不是要聯合她對你做什麽,她是你的媽媽,如果說服她主動把資產讓出來,你們說不定可以和好,我隻是想讓你們和好而已……”

“狼子野心的女人你也敢送到我身邊來,林玦沒有告訴你嗎?所有和席茵苒站在一起的人,都是我的仇人!”

漆黑的冷風刮過來,時涵被他狠狠推開。

他招手叫來司機,“把他送回去,告訴楊笠,暫停他的工作,免得又被一些上不得台麵的人哄去吃飯!”

時涵不可置信地張嘴,“哥哥……”

杜山闌轉身離去,背影在夜光裏化成剪影,堅決又無情。

作者有話說:

還是那句話,別熬夜等!我這邊有時候真的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