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九點五十分,湯臣一品寢室裏,段小佳躺在**,翹起二郎腿,一邊抱手機刷論壇,一邊哼著小曲。

“暗戀林敘的會是誰呢。”

所有的爆料隻要有預熱就一定可以掀起不小的關注,如果單單爆出一件事情的話反而沒有那麽戲劇性,吃瓜群眾也會少很多。

隻有這樣子,才能將熱度抬到最大。

向來熱愛吃瓜的段小佳更是蹲守論壇,時不時刷帖。

那帖子是目前最熱的,評論刷得飛快。

【這麽久來林神總算舍得給我們放瓜吃了。】

【有沒有人猜到那個女生是誰?這還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吧。】

【第一次見過還有這樣的人,在筆記本上寫名字,初中生吧,土不土?】

【樓主快點放料,我已經迫不得已嘲笑是誰了。】

【我打賭她一定長得不好看,沒自信去表白才暗搓搓地寫名字。】

也有一些人發表不同的聲音。

【這樣做其實還好吧,你們敢說你們沒在本子上寫過喜歡的人名字嗎?】

【那個女生好可憐,筆記本是很私密的東西,是怎麽被人□□的。】

【她既然隻寫名字不表白肯定是不想被人知道啊,樓主這樣扒人真的道德嗎?】

【任何人的感情都不應該得到嘲笑,你們不能因為別人的樣貌就嘲笑配不配的,有時間不如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

校園論壇總是能見證生物多樣性的發展過程,各色各樣的人都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十點鍾的時候,無事發生。

論壇開始出現質疑的聲音,覺得樓主隻是在釣魚。

十點零五分,樓主突然放出一張圖。

那是筆記本的全部樣貌, 第一張是一個娟秀的名字:溫靜。

其他人紛紛疑惑,沒聽過。

有同屆的人有點印象,但覺得不太可能。

段小佳是其中之一。

她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兩個字,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居然是溫靜?

難道重名了?

不可能吧。

她懷疑地看向溫靜,“這到底怎麽回事……靜靜你在筆記本上寫過林敘的名字嗎?”

溫靜站在桌麵前,一一整理自己的小物品,沒抬頭,口吻漫不經心,“那個筆記本丟了。”

“啊?”段小佳狐疑,“所以他們說的沒錯?你確實寫過?”

“嗯。”

“……你喜歡林敘嗎?”

喜歡林敘嗎。

溫靜垂眸,輕輕咬著唇。

段小佳滿臉複雜,知道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但是……不說話就算是默認了吧。默認那本筆記本是自己的,默認喜歡林敘?

段小佳表情越來越為難,不是因為溫靜沒和她說清楚,而是感覺不可思議,更多的是為溫靜擔憂,那位少爺就是玩咖,誰要是動真感情,下次肯定不好過。

她翻遍樓主的帖子,確認那個筆記本上的字跡就是溫靜的,所以這麽久以來,溫靜一直暗戀林敘嗎,按照她的性格來看,不是沒可能的,就算喜歡一個人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你打算怎麽辦?”段小佳小心問。

“我不知道。”溫靜整理完書桌,拿起角落的一塊紫色多肉,對著光線仔細照看。

這盆多肉開學沒多久就買來養著,生命力頑強,好養活,這麽久以來一直沒出過事,隻在最近,多肉的底部出現裂痕。

像是被刀片劃傷過的,看傷勢就在最近時間段發生的。

段小佳看她對筆記本的心思還沒那盆多肉多,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監急,這要是換做是她,被全校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不說,還得毫無準備地麵臨當事人,社死得恨不得換個星球住得了。

田婉今天沒打遊戲,湊熱鬧地逛了許久的論壇,盤腿而坐在床,注視著溫靜的一舉一動,“那盆多肉怎麽了,生病了嗎。”

“嗯。”溫靜點頭,“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我們寢室最近老是發生怪事。”田婉說,“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最好鎖起來,別放在外麵。”

“我知道。”溫靜看向段小佳,“你有重要的東西嗎。”

“我?”

段小佳疑惑地摸摸腦袋,感覺她們說的怎麽一句都聽不懂,“我沒有重要的東西,唯一值錢的吉他也壞了。”

寢室氣氛和以往不太一樣。

越初妍走後,她們三個和往常差不多,該說什麽說什麽,該怎麽玩怎麽玩,甚至比之前更輕鬆。

直到最近寢室怪不安寧的。

“你有東西遺失嗎?”溫靜看向田婉。

“我沒有。”田婉聳肩,“我比較走運,躲過了魔爪吧。”

段小佳摁著眉頭。

這兩人都在說什麽,她根本聽不明白,說的話都邪裏邪乎,什麽怪事,魔爪,難道寢室鬧鬼了嗎。

她害怕得打個哆嗦,寢室鬧鬼這種事情經常聽有耳聞,尤其聽別人說女寢陰氣重,吸引惡鬼,還有一些因情跳樓的冤魂殘餘於此。

湯臣一品不會是鬼寢吧。

她嚇得抓起被子,身子都縮進去後,才探頭探腦地找那二人詢問情況。

論壇的帖子持續發酵。

第二天的時候,溫靜的證件照都被扒出來。

是上學期的樣子,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普通馬尾,因為光線緣故,顯得人也很黑。

這樣的照片一出來自然更引起一波熱浪,更給那些人嘲弄的機會,什麽不知天高地厚,什麽白送我都不要一女的,匿名論壇,牛馬蛇神都來報到。

發酵幾個小時後管理員才把爆照的帖子給刪了,而大家都已經嘲諷完了。

段小佳比任何人都關注溫靜的事情,控線時間用自己的賬號挨個挨個地懟,但人數太多根本回複不過來。

嘲諷外貌的大部分都是男生。

女孩子因為同理心會幫忙說話,但比不過那些男生的惡臭言論,反正隔著網絡誰都不知道是人是狗。

“這些人太惡心了吧。”段小佳憤憤不平,“我們靜靜現在變得這麽好看,那些肥宅男?????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的。”

溫靜這幾天沒上論壇,對評論和他人的看法並不太在意,和往常一樣做自己分內的事情。

不看也知道,大部分人都當她是個笑話,暗地裏嘲諷她不自量力,大概覺得林敘身邊漂亮女生那麽多,哪會輪得到她。

上午的課結束,溫靜陪同段小佳一同去教超買生活用品,最近寢室裏的東西總是莫名其妙地被破壞,段小佳新買的一卷衛生紙不知是不是自己粗心大意,居然泡在水池裏。

“差點就把下水道堵了。”段小佳心有餘驚,“這要是被宿管阿姨知道得罵死我。”

溫靜低頭挑選時令水果,小臉看不出喜怒,“怪事太多了,是時候調查了。”

段小佳歎息,這個月開銷蠻大的,下個月得省吃儉用才行。

過道狹窄,溫靜一手拿袋子一手挑選水果,一個男生忽然大大咧咧地闖過來,和溫靜的肩膀相撞,猛烈的慣性加持下,左手失去力道,握在掌心的手機應聲跌落。

啪嗒一聲。

男生回頭看了下,幫忙撿起,沒什麽誠意地道歉:“抱歉,不小心。”

溫靜拿過手機,屏幕已經碎裂,按鍵也不靈了。

這手機是溫熠之前用過的二手貨,修理過兩次,早就是該淘汰的老舊品,撞壞也正常。

“壞了嗎?”傅凡洲問。

他聲線挺特別的,是典型的花花公子腔,溫靜聽著熟悉,一看果然是見過的臉。

林敘的朋友。

她沒想多計較什麽,點點頭就拎著水果袋轉身走,不知傅凡洲什麽時候跟過來的,跟著排隊結賬,知道她手機壞了,幫忙付了款。

順便連同段小佳那份也付了。

段小佳對傅凡洲不陌生,沒見過幾次,對這人的印象頗為深刻,總感覺他身上有著不屬於同齡人的邪,不太像正經人,若說圈子裏那幫人都不算好人,但他們多少有些偽裝,傅凡洲身上連偽裝都懶得裝。

讓她有點畏懼和後怕。

傅凡洲在教超門口等她們出來,表明會賠償一個手機。

“留個聯係方式。”他這樣說,“啊,你手機壞了……那姑且留你朋友的吧。”

“不用。”溫靜繞開他,“我看看修理的話要多少錢,太貴的話我會主動找你報銷。”

時候不早,她抓著段小佳的手,快步離開這邊。

傅凡洲吊兒郎當地站在原地,狹長的眸眯起,看過去時人早沒了身影。

學校附近有手機修理店。

老板還兼顧貼膜和賣手機殼等配件生意,溫靜把手機拿過去,老板看一眼後就說修不了。

如她所料,太舊了,有換屏幕和配件的錢都可以買個二手的了。

“你這都多少年前的了,現在還有哪個大學生用這種手機。”老板靠在搖椅上,拉出抽屜,從中拿出一疊舊手機,“我這邊有剛收的,二手的,便宜又好用。”

二手手機市場不小,老板攬客的口吻老道又熟練。

光看款式都還很新,價格也不便宜,最少的都要一兩千,有這錢可以買個低配的新機,溫靜猶豫一會兒,暫時作罷。

推門走的時候老板還嚷嚷道:“我這裏已經是最便宜的了,你往別家看看,絕對沒我的實惠,小姑娘怎麽一點都不識貨。”

一條街還有其他手機店鋪。

便不便宜溫靜不知道,想要不假思索買下的話還得先去打零工,不過沒手機很不方便,原先打算和寢室其他二人打卡夜跑的,現在也隻能緩緩。

她深呼吸一口氣,轉彎準備回學校的時候,忽然看見花壇邊上坐著熟悉的身影。

有幾天沒見著林敘了。

想起之前答應的事情,溫靜信守承諾,上前招呼一句“學長”。

口吻客套又生疏。

林敘薄唇動了動,似有一點笑,又笑得不真切,“想我沒。”

她一頓。

他坐在那裏,她站著,兩人差不多高,視線都在同一水平,距離離得近,能嗅到彼此身上的氣息,她沒有多餘濃鬱的香水,很幹淨的洗衣香,而他這次不同以往,煙草味比之前要厚重,仿佛剛從娛樂場子滾出來,特意來這邊見她似的。

溫靜還嗅到酒的氣息。

林敘淡笑,又問一遍:“不想嗎。”

“不想。”

“我想你。”

“你喝醉了。”

“所以更想了。”

他抬手,指腹勾起她衣袖,慢慢將人拉到跟前來,眼底浸澱許久的情緒,盡數落在她身上。

“發生什麽事了嗎。”溫靜垂眸看著男生修長的手指,明明沒有碰到她的肌膚卻感覺有一種沉默的窒息感,努力保持平穩的呼吸。

她不笨,察言觀色完全沒問題,之前無視他就是純粹不想理,現在卻能從三言兩語中判斷事理。

也算一件值得新聞的事。

林敘隨手揪了片新鮮的綠葉子,當點綴似的插在她衣袖的紐扣處,“回了趟宅子而已,沒什麽事情。”

不過是家裏那點破事罷了,那位外界聞名的正直優秀企業家父親,再一次刷新道貌岸然的底線。令人屬實搞不懂的,是過世母親對父親的執著和愛意,就像無人理解她為何自己選擇墜亡,而不是讓那對狗男女殉情一樣。如果不是母親臨終前有過叮囑,遠在京城的外公一族,是定不讓女婿日子好過的。

林敘對那位禽獸父親的最低底線是玩歸玩,帶回家的話,是不可能的,母親的亡靈,永生永世都會看著他們,他絕不允許其他女人玷汙。

這幾天奔波操勞,他無瑕顧忌其他事情,還是昨天從梁成那裏看到校園裏的帖子。

他給溫靜發信息,沒收到回複,聽室友說手機壞了,在外麵的手機店,於是跟著轉悠到這裏。

看到她那一刻,所有糟糕減一半。

她不需要哄,不需要安慰,光是站在那裏,就能給人力量似的。

“既然喝了酒。”溫靜拿開葉子,“早點回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他忽地拉住她的腕,唇際溢出低笑,“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她一怔,“不知道。”

“這幾天沒在學校,敢情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你喜歡我的?”林敘指尖碰著她細白的腕,“溫靜,你覺得我還會放過你嗎。”

微風拂過,攜著淡淡的月季花香,嘈雜的四周,他們仿佛身處一塊靜地。

溫靜聽到耳邊又傳來他低沉的聲線:“靜靜,我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