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18

周旭堯躺在**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

床鋪提前開了電熱毯,屋內沒空調,人躺在**,臉上被窗縫吹進來的風刮得生疼,後背卻是鑽心的燙。

晚上風大,吹得客棧附近的青楊樹刷刷響,跟下暴雨似的。

玻璃窗上傳來砰砰砰的震動,周旭堯聽著不對勁,驟然爬起床,開燈看向窗戶。

隻見窗戶上扒著一隻叫不出名字的鳥兒,跟無頭蒼蠅似地不停往裏撞,即便玻璃擋著,它也不依不饒地使勁撞。

連續撞了四五次,那隻鳥兒才放棄,轉頭飛走。

周旭堯目睹全程,除了最初有些許的驚訝,到最後臉上恢複平靜,當沒撞見這幕。

十幾平的房間亮如白晝,周旭堯夠長手撿起擱在右側床頭櫃的打火機、煙盒,大拇指抹開煙蓋,垂低下巴咬了根煙出來。

煙點燃,周旭堯咬著煙抽了幾口,硬生生將胸口那股濁氣咽下。

雪白的煙霧順著往上蔓延,周旭堯那張深沉的臉在燈下多了幾分陰影。

一根煙抽煙一半,周旭堯彎腰撿過床尾的大衣,從裏翻出筆記本,動作不緊不慢地翻到第五頁。

依舊是熟悉的字跡,熟悉的口吻。

【今天天氣不錯,我上午去周邊轉了圈,剛好撞上這邊的集市,據說五天一次,賣的東西都挺有意思。我買了一塊本地人自製的圍巾,酒紅色民族風流蘇風,很有當地特色。

除了圍巾,還買了一對耳飾,也是民族風的。逛完集市我開車去附近的觀景台轉了圈,圍上圍巾、戴上耳飾拍了幾張照片。別說,還挺出片。

過兩天有大雪,我進塔拉山的計劃推遲了,估計還得再等等。也不急,我打算先去曲那住幾天,那邊有幾個喇/嘛寺廟挺出名,我想先過去拜拜,轉轉山。

三月已經活過來了,它長得很漂亮,我拍了不少照片,到時候寄給你看。

馬上過年了,北城現在是不是也下雪了?

我這人,天生命裏帶煞,總會給身邊人帶來厄運。一個人待著也挺好的,至少不會害人。

周旭堯,祝你平安。

2018.1.5,李瑾南留。】

周旭堯盯著那句“我這人,天生命裏帶煞,總會給身邊帶來厄運”看了好一會兒,似是不明白李瑾南為何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日記看完,周旭堯有個很明確的認知,他還是不太了解李瑾南。

他隻是可惜,可惜這麽晚才真正意義上地走近李瑾南的世界。

思緒到這,周旭堯捏著煙的手指微微顫了兩下,閉著眼將日記本合上,緩慢地放回床頭櫃。

夜露深重,周旭堯明天還要出去找人進山,沒再耽擱,關上燈,繼續睡覺。

這一覺睡得格外忐忑,一晚上都在做噩夢,夢裏全是李瑾南的死狀。

夢醒後,周旭堯後背都濕透了。

他神態僵硬地爬起床,抬手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抬眼看著已經明亮的天,默默穿上拖鞋進洗手間洗澡。

再出來已經半小時後,周旭堯從行李箱裏翻出衝鋒衣、登山褲換身上,又將錢包、手機一齊揣兜裏,戴上手表,穿上登山鞋,拿上房卡出門。

下樓走到樓梯轉角,抬眼就見周濟站在樓梯口打電話。

聽見腳步聲,周濟回頭望了下,無聲地衝周旭堯掉了個頭,繼續跟電話那端人講話。

說的本地語言,周旭堯沒聽懂,隻聽到幾個陌生的人名。

周旭堯跟楊東聯係好上午出去找司機進山,楊東還沒過來,周旭堯準備去附近轉轉,找點吃的。

塔西算是一個靠旅遊業發展起來的西部小縣城,昨晚到塔西的時候太晚,沒看清塔西長什麽樣。

走出院子才發現這個是純民族風情小城,塔西縣建在一個平坦的山坳裏,附近都是高山草原,遠處的山頂還是常年不化的雪,遠遠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建築外部多以牧民自撿的石頭為主,方方正正的,家家戶戶都有院子,院牆堆滿了幹癟的牛糞、羊糞,每家的屋頂或者院口的鐵門上都掛著五色經幡,再遠處修了幾座大小不一的白塔,一大早就有虔誠的信徒在轉山轉塔。

道路很簡單,全市隻有兩條主幹道,一條往機場的方向,一條往曲那。

這個季節是旅遊淡季,小鎮遊客很少,隻偶爾有幾個,都是一些特殊職業人群。

周旭堯也沒想到,他昨天還在北城醉生夢死,轉眼就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兒。

將塔西鎮的大概輪廓弄清楚,周旭堯順著往曲那方向這條主幹道往小鎮中央走。

塔西隻有一條主街,主街上有各種各樣的飯店、日用品店、特色飾品店還有兩家規模不大的超市。

周旭堯隨便找了家早餐店,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撿起桌油漬很重、發黃的菜單,瞥了眼上麵簡單的幾樣菜品,要了壺酥油茶、一碗油拌麵。

老板是藏族漢子,年紀不大,三十來歲的樣子,皮膚黢黑,臉上還有幾道褶子,會說幾句漢語,見周旭堯一個人進來,男人主動跟周旭堯簡單問候兩句,都是些稀疏平常的話。

周旭堯暫時無事可做,耐著性子跟店主聊了會兒。

聊到中途,老板遞給他一張自製旅遊地圖,說是他倆有緣,回饋他的。

周旭堯沒拒絕,伸手接過地圖。

等早餐的過程中,周旭堯展開地圖,認真看著上麵用紅筆有意標出來的的地點、路線。

這張圖幾乎囊括了青海整個西部的風景,唯獨沒有塔拉山。

周旭堯往塔拉山的位置盯了半天,最後用手指在上麵畫了個圈。

酥油茶周旭堯喝不慣,油拌麵味道倒是還行,周旭堯一口氣吃完,酥油茶還剩半壺,周旭堯隱約聽過這邊不能浪費,還是坐在位置上一杯一杯喝完了壺裏的酥油茶。

吃完早餐,周旭堯翻了翻錢包的現金,抽出一張人/民/幣遞給老板。

老板拉開老舊的抽屜,從裏翻出幾張泛舊的紙幣找零。

周旭堯本來沒準備再要,可瞧見男人布滿細紋的雙手,心思一轉,還是收下錢。

出了早餐店,周旭堯一眼看見斜對麵的特色飾品店。

想起李瑾南在日記本寫的日記,周旭堯抿了抿嘴唇,抬腿往飾品店走。

走進飾品店,滿目的異域風情感,無論是牆上掛的精美藏服、各種款式的包包,櫥窗裏各色各樣的首飾,還是收銀台守著的穿一身藏藍藏服、紮羊角辮的藏族小姑娘,周旭堯都覺得他進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小姑娘臉蛋通紅,瞧見周旭堯進來,臉上跟抹了胭脂似的的,顏色越來越鮮豔。

周旭堯察覺到小姑娘的害羞,默默移開目光,將視線落在櫥窗裏的耳飾上。

銀飾、綠鬆石、流蘇……款式豐富、漂亮,周旭堯掃了一圈,一眼相中最邊上的多彩羽毛耳飾。

很配李瑾南。

周旭堯指著那對多彩羽毛耳飾,扭頭跟小姑娘講:“這對耳飾我要了,麻煩包起來。”

小姑娘見有生意,也顧不上害羞,紅著臉跑過去,開鎖,從櫥窗裏取出周旭堯要的那對耳飾。

見小姑娘將耳飾用心包好,周旭堯接過耳飾問小姑娘:“多少錢?”

小姑娘害羞地笑了下,比出幾根手指:“八十。”

周旭堯手上剛好有八十零錢,順手從兜裏掏出遞給小姑娘。

要離開前,小姑娘忽然鼓起勇氣跟周旭堯講:“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周旭堯淡淡扯了扯嘴角,沒什麽反應。

小姑娘見他沒生氣,繼續說了聲:“之前有個姐姐,也長得很好看,跟你很般配。”

周旭堯腳步一頓。

直覺告訴他,小姑娘嘴裏說的“姐姐”是李瑾南。

也不知道是不是藏著賭一把的心理,周旭堯回頭衝小姑娘笑了下,問她:“那姐姐長什麽樣?”

小姑娘仔細想了想,小聲道:“很好看,皮膚又白又嫩,眼睛又亮又圓,脖子上還掛著一個黑乎乎的相機,還跟我合影了。”

說著,小姑娘順勢比了個剪刀手,“就是這樣的,我們站在門口拍的照片。姐姐還送了我一張照片。”

周旭堯聞言,臉上浮出驚喜,他走到小姑娘麵前,彎腰詢問:“小妹妹,您能給我看看照片嗎?”

小姑娘甩了甩頭上的羊角辮,扭頭去翻照片。

照片被她小心翼翼夾在一個嶄新的筆記本裏,取出照片,小姑娘跑到周旭堯身邊,伸手將照片遞給周旭堯看。

周旭堯接過照片,低頭就見李瑾南摟著小姑娘對著鏡頭璀璨一笑。

她眼睛很亮很亮,亮如天上的星星,皮膚也白,白得發光。

這是周旭堯第一次看見李瑾南的照片,她雖然是攝影師,可她朋友圈裏從來沒有出現過她的身影,大多都是風景照、其他人物照或者一些街拍。

周旭堯看著照片上的人,喉嚨不自覺地滾了下。

他捏著照片,指腹輕輕碰了碰照片上的李瑾南,笑著將照片還給小姑娘。

出了飾品店,楊東打開電話,“周先生,我已經到客棧了,你現在在哪兒?我過來找你?”

作者有話說:

希望大家可以熱情一點,多多留言,本身就是冷題材,收不到反饋感覺像在唱獨角戲。這個故事其實挺有意思的,大家繼續往下看吧,看完其實會發現結局遠沒有過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