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荒誕古堡（九）

也許是宗離的祈禱真的起了作用, 青天白日，山崖之上突然亮起陣陣金光，那金光化作點點金雨, 飄落在山間, 雲層和宗離身邊。

破曉時分。宗離慢慢睜開眼睛，他記得他昏迷之前身上還猶是撕裂般的痛楚, 怎麽現在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他嚐試著動了動自己的四肢, 沒有任何不適，唯有膝蓋處有微微的痛，像是被針紮了一樣。

宗離低頭一看——那丹爐已經成了碎片, 就壓在他身子底下，難怪會疼。周圍靜悄悄的, 初升的日照在這片地上, 無聲地滋養著他的靈府。他嚐試著動了動自己的妖力, 發現是空的。

宗離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也罷, 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好了, 再不能奢望其他。他細細地看了一眼, 這裏並沒有第三個人來過的痕跡，那瘋瘋癲癲的老道士也不見了, 他無聲地站了起來，有些茫然, 所以......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宗離還是沒有想清楚。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想一想之後該怎麽辦。現在他妖力盡失，沒有任何的能力, 連這裏是哪裏都不知道, 他想回離玄山, 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回去。宗離想，現在能保持人形就已經很不錯了，不能再奢望其他了。

年輕男子的身影慢慢隱沒在山裏，夜色漸黑，李如是看不清前路，也再看不見宗離的背影。

李如是恍然，這段記憶宗離之前從未提起過，她自然沒有問過，沒想到宗離卻是有如此慘痛的經曆。她看著宗離蹣跚的背影，一步一挪的疲憊之態，隻覺得心頭陣陣發緊。

這樣的日子，宗離又過了多久呢？

可是李如是馬上就感覺到不對勁。如果宗離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那麽宗沉呢？宗沉是哪裏來的，現在又為什麽變成了遊戲製造者Z？似乎是感應到了李如是的疑惑，她眼前的景色一轉變，馬上有換了另一幅場景。

看宗離身上的衣飾，應該是又過了一段時間。他似乎生活得不太好，身上的衣服半舊，頭發也很久沒打理的樣子，臉上的表情又疲憊又虛弱。李如是注意到他的手都在抖，應該是很久沒吃東西了。

確實如此。宗離妖力全失，不得不以人類的身份留在人間，起先他還很茫然，但是很快他肚子就餓了。於是他才反應過來，原來他現在是人類來著。所以......他是要吃飯的。宗離在山裏行走，吃了些野兔之類的東西，可是直到來到人類的城鎮，這裏不靠山不靠海，再想吃什麽，可全靠他自己的本事。

宗離不太懂人類的規矩，他隻知道，原先他可以睡在山間或者樹上，可是現在他無處可去，沒有住的地方也沒有能吃的東西，若是讓他向人討飯，他也是做不出來的，他跟人打聽離玄山，可是這裏的人沒聽過什麽離玄山。說起修士便覺得那是仙人了，恨不得跪下磕兩個頭——他們就更不知道仙山在哪裏了。

故土難回，宗離忍著絕望，一步一步地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山林，在月光的映襯下，李如是看見了他臉頰邊的一點晶瑩。

“小可憐兒，還哭了啊......”　李如是喃喃道。

聽見李如是聲音的宗沉頗為奇怪地看了李如是一眼。哦，她是覺得宗離很可憐，心疼上了吧？也不知道她看到接下來的事情，還會不會這麽想。

四季輪轉，宗離便在山林中一直生活著。縱使妖力盡失，他妖王的能力並不會因此枯竭，相反，作為曼陀羅一族的王者，宗離與植物溝通的能力仍然在，隻是比平時慢了許多，不過這也足夠了，最起碼現在他身邊有能說話能傾聽的人。不是自己獨身一人。宗離便這樣安頓下來，花了幾天的時間打理了一個洞穴，又摘了一些山上的靈草靈芝，換一點銀錢生活。宗離還在想，人類的壽命也就是百年，若是按現在這樣活下去也沒什麽不好，隻是離玄山，天一宗，小姑娘，他是永永遠遠也見不到了。

宗離心裏說不出的悵然，便坐在大石頭上看了一晚上的月亮。是日，彗星當令，天狗食日，宗離的小山林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一身紅衣容貌妖異俊美，尤其是一雙桃花眼生的嫵媚動人，偏偏眼角飛揚淩厲，看上去便不是好相與之人。

李如是看了一眼，眉頭微蹙：這是宗沉？宗沉為何會在這個時間段出現？他的出現代表著什麽？之前他又去哪兒了？而且這段回憶中，宗沉是什麽來曆，完全沒有提及。

宗離也一樣的茫然。他看著眼前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美少年，再看看在山林中勞作的自己，胡子好久沒刮了，手也是粗糙的，身上的衣服還是賣靈芝的時候跟人家買的，穿了三年了都。縱使長著一樣的臉，可是宗離知道，他和那個人有多大的差距。

“哥哥，不過是一段時間沒見麵，你怎麽這麽.....”　紅袍男子的話隱去了半截，但是他用折扇微微擋住了上揚的唇角，隻是眼眸彎起：“如此窮困。倒是叫我心疼。”

他看上去挺禮貌的樣子，畢竟偷笑還拿扇子遮了呢，不過也挺沒有禮貌的樣子，他的眼睛彎了起來，眼眸裏的惡意和嫉妒被妥善收起來，隻劃過了一丁點點兒，叫宗離看不出絲毫。

宗離對於眼前這人完全沒印象，他頓了頓，遲疑道：“你說你是我弟弟？你為什麽要這麽說？我是天生地長，不曾有過兄弟。”

宗沉唇角微勾，上下打量著宗離，像是看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他回答道：“哥哥也許是忘了，當時我們還用著同一具身體，在丹爐裏你曾經說，願意付出所有換自己的命，所以我應運而生，從我們的身體裏分裂出來，成了現在的我。”

“而你的妖力枯竭也正是為此。逆天改命需要代價，你在此之前沒有做過惡事，功德金光很厚，這一次，天道收了你的功德，也耗盡了全部的妖力才使你我二人存活......後來是我先醒的，我醒來的時候身上丹毒未消，隻好找個地方先去解毒，毒解了之後我便來尋你了哥哥。”　宗沉的表情分外鄭重，眼眸裏都是對宗離的濡慕，宗離是看著天一宗的孩子們長大的，非常受不了這種小動物一樣的眼神，聞言隻是略略思考了一下，道：“那你和我一起住在這邊？”

宗沉搖了搖頭，聲音放輕了些，帶著一點蠱惑：“哥哥，是你和我走，我們一起去一個好玩的地方。怎麽樣？”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點點短，明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