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畫壁(十二)

依照白曇說的規矩, 成親之日,拜堂之前,新郎新娘不得相見, 因此李如是被安排在了另一個房間裏等待出嫁...額不是, 等待娶親。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夕陽落下, 屋子裏的也不再明亮。白桃去門邊的櫃子下找了找, 拿出兩根紅燭,放進了燭台內點燃,一瞬間堂前亮如白晝。

李如是端換了喜服, 由白桃給她整理衣角,又為她挑選各種配飾。李如是通通沒有什麽意見, 隻是在白桃要給她戴發冠的時候偏頭躲開了。一身紅衣的俊美男子無奈道:“白桃姑娘, 我是短發, 戴不了發冠, 要不就這樣吧。”

白桃卻搖了搖頭:“這可不行, 俗話說,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新婚夜新郎的發冠要由新娘子親自取下的,不戴怎麽能行呢?”

李如是眉目微動:“那我來戴紅蓋頭, 讓白曇姑娘戴發冠,反正結親的是我倆,新郎新娘有什麽所謂,這不也行嗎?”

白桃迷茫的眨了眨眼, 似乎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理論, 不過用腦袋想想, 她都知道李如是在玩笑取樂,因此白桃的態度也隱隱變得強硬起來。她伸手給李如是捋了捋佩玉上的流蘇,巧笑倩兮道:“那可不成,陰陽顛倒,有悖綱常,新郎還是安靜在這等著吧,一會吉時到的時候我再來迎您。”

最後的那一拽明顯用了些力氣,李如是隻覺得腰帶都快讓她拽掉了。

白桃端著托盤離開了,李如是待她走遠,才換掉了喜服,先在裏麵穿了一套常服,才披上鮮紅的外袍。這也不能怪她做兩手準備,實在是不得不防,希望這場婚事快快結束,不要橫生枝節,以免發生什麽“新婦素手烈紅裳”的事情。

【誒,真別說啊。我老公轉這一身真的好好看哇!】

【雖然這是一場假的結婚,但是也足夠讓人在意的了,嗚嗚嗚,總覺得我的老公馬上就要變成別人的了!】

【等等,老婆你在幹什麽?你往袖子裏藏劍......????大喜之日何至於此啊?】

【樓上不懂了吧?這叫有備無患,誰知道那群女的什麽心眼兒啊,萬一要害我老公呢?】

【說的沒錯,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謹慎一點的好,我總覺得那白曇就是看著挺柔弱的,其實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狠角色呢!】

李如是看到彈幕對她藏劍的討論,眨了眨眼,將袖中的小劍掏出來在遊戲屏幕前晃了晃,道:“你們是說這個嗎?”

“這把小劍就是防身用的,這寺裏的人魚龍混雜,而且對鬼來說,善惡隻在一念之間,一會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所以就先準備著吧這把小劍是我幼時練劍時候用的,雖然十幾年不用了,但是還算鋒利,希望一會不要有用得到它的時候。”

那把小劍造型古樸,沉穩厚重,與她之前展示出的佩劍“且慢行”風格不同,看上去並不很鋒銳,隻是?????那天水金的劍鞘將小劍的鋒芒完全掩蓋,隻能從細微處勘破須臾。

觀眾們不知道的是,在李如是調動靈力從芥子空間取劍的時候,她芥子囊裏的“且慢行”已經開始鬧了,嗡嗡地在她的神魂周圍轉圈,隻吵著讓主人帶它去戰鬥,李如是連忙將她的大寶貝抱進懷裏:“阿行乖,那種場合小影要比你合適一些,等到真正戰鬥的時候肯定帶你去啊。”

哄完了大的又去哄小的,別看李掌門平時高冷地不行,實際上麵對自己的本命靈劍一點辦法都沒有,她轉頭又和落影劍說:“小影最聽話了對不對,一會你就安靜待在我的袖子裏,我不動你也不要動好嗎?”

落影劍與且慢行不同,且慢行是用了最好的材料鍛造出來的,天生就是神兵利器,而落影純粹是因為在李如是手裏待了幾年,借助了李如是的劍氣而有了微弱的意識,它的鍛造材料擺在那裏,天生就比且慢行低一等,又常常因為且慢行吃醋而被且慢行追著打,不過它是個老實性子,從不放在心裏的,隻是在主人想起它的時候,會跑到主人懷裏蹭蹭。

誰不喜歡聽話的小孩?李如是自然也疼落影,可是看在且慢行的眼裏,就是落影太茶了,因此李如是總是腰間一把劍,芥子囊放另一把,這會是實在靈力不夠了才把他們放一起,不過且慢行也需要休息一陣子,所以這些日子他們相處的竟然還算愉快。

不管怎麽說,落影是十分期待主人的召喚的,它歡歡喜喜地跟著主人出來,悄咪咪貼在主人的袖子上。不過...主人現在怎麽是男孩子的樣子呀?明明身上的味道就是主人呀?

啊,這個問題對一個劍靈來說簡直是太複雜了,落影的劍鞘嗡鳴兩下,就不再動彈了。它要珍惜和主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呢。

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天色徹底昏暗下來,李如是大老遠的就看見執燈女往這邊走,前排是穿了粉色襦裙的白桃,她臉上的笑意倒是真心實意,似乎也已經忘了一個時辰前的不愉快,笑意盈盈地迎他出門。

李如是總感覺怪怪的,一般來說,不都應該是新郎去接新娘嗎?怎麽這會是反過來的?不過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李如是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她沒想到的是,白桃真的給了她一塊紅蓋頭。

李如是:“什麽意思?”

白桃笑的嬌豔:“新娘說了,新郎官要是想蓋蓋頭也沒什麽不可以,反正昏禮都是從簡的,也不計較那些繁文縟節了,您二位高興就成。”她瞄了一眼李如是,見這人的表情完全沒有變化,心裏暗暗呸了一聲:真不知白曇姐姐怎麽看中這冰塊一樣的男人,不過臉上的笑意依然不動:“新郎官意下如何啊?”

李如是想了想:“不妥,這是新娘的紅蓋頭,理應入洞房的時候取下的,怎可隨隨便便送到我這裏來?還是給新娘送回去吧。”

白桃和執燈女就都笑出來:“行,反正你們鬥嘴,勞累的是我們這些丫頭...新郎官有命怎敢不從?我這就叫人把蓋頭送回去。”

李如是笑了笑,道聲有勞,跟著白桃往主院的方向走。

之前白曇就與她說過,昏禮一切從簡,因此尋常的上花轎,跨火盆這些都是沒有的,隻是將寺廟中間的院子收拾出來,擺上桌椅瓜果,香爐紅綢,簡易至極。

李如是到的時候,身著喜服,披著紅蓋頭的白曇已經站在堂前了,旁邊的執燈女全都坐在了賓客得到座位上,連楊柳和不情不願坐著的謝驚山也在,還有瓊心和柴俊全,人來的倒是挺齊的。

吉時已到,白曇看上去也不想多話,她手裏早就握著一根紅綢,李如是走上前握住了紅綢的另一端,一旁候著的白桃見狀便唱了起來,喚作:三拜。

不知為何,白曇下拜的動作有些僵硬,李如是越看越不對勁,於是停止了下拜的動作,掌心一轉,掀開了眼前的紅蓋頭。

果然不對,眼前的人不是白曇,而是行將就木的白芷!

眼見事情敗露,白桃的臉上浮現一絲猙獰,執燈女們也全部站了起來,以燈化作兵器,燈杆子直直指向了李如是的方向。

“放棄吧琮郎。”白曇從執燈女的隊伍裏緩緩走出:“如你所說,這裏是我的主場,你逃不掉的,乖乖的把親事成了,留在這裏,我保證不會傷害他們一絲一毫。這樣不好嗎?”

李如是還未說話,謝驚山先耐不住了,大喝一聲:“呸,就你這樣還想癩□□吃天鵝肉呢?是你說你要救你姐姐,李琮才答應下來這場假親事,現在你給老子玩陰的?想把李琮留下,也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白曇手指一動,一絲貴氣飛向謝驚山的手臂,輕叱道:“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

落影劍感受到了主人的不耐煩,短劍瞬間出鞘,將那縷鬼氣擊碎。白曇感受到了劍氣,猛然回頭,聲音不複柔弱:“琮郎,你真要與我為敵?”

李如是將喜服的袖子束起,淡淡說:“不,是你要與我為敵。”

這是一場屬於大鬼和劍修之間的爭鬥。可以看得出來,白曇並不精通於武道,出手雖然快,但是力道不夠準,而對於平日裏修行每天要練習一萬次揮劍的李如是來說,這些破綻就足夠了。

落影劍再次落下的時候,劍氣割傷了白曇的手臂。白曇的鬼力本就不算多,為了籌備今天這場昏禮而用掉了一些,又用鬼力護住了白芷的鬼身,此時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她半跪在地,月白色的披帛上已經有了點點血跡,而借助大鬼鬼力才能顯現身體的執燈女同樣受到影響,很多臉上都已經露出了鬼紋。

李如是眼神示意謝驚山等人,有時間就趕緊跑,萬一被NPC抓了,後果可是要自負的。

眾人也明白神仙打架凡人退讓的道理,隻是謝驚山卻不肯走,無他,在他看來,那個白衣服的女的,叫白曇的那個,用什麽東西攻擊了他的手臂,而李琮回擊的時候也是用劍割傷了她的手臂——李琮一定是在給他報仇!

縱使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謝驚山的心裏還是美滋滋的,李琮你真是好樣的,沒叫少爺我白惦記你!

然而變故突生,他和李如是都沒想到的是,遠處的一個執燈女躲在院子裏的假山後,轉動了假山上的一顆石頭珠子,瞬間,院子出現了一個大洞,李如是一時不察,掉了下去。

白曇眼神沉沉,用剩下的鬼力將其他玩家們甩出去。這些人在這裏太礙事,影響她的計劃。反正看李琮的樣子,也不像是對他們上心,留著無用,殺了會背上業障,還是趕出去吧。

李琮,琮郎,我不想傷害你,但是我是不得已,你在下麵看一看,吃點苦頭,時間到了我自然會放你上去的。

你可不要......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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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是摔下去的那一刻腦袋是蒙的,好在她戰鬥經驗豐富,反應很快,用靈力托住了自己的身體,才不至於摔個屁股墩兒。不過這底下的地方確實比較深,和楊家鎮那種井底的高度不一樣,這裏仿佛是另一個地下世界,抬頭一眼看不見天,四周也看不見邊際。

嗯?不對......空氣裏怎麽會有花香?

李如是眉心一動,順著花香味尋了過去,動作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急切。

會是你嗎?宗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