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十二月初, 沈厭和溫書梨的父母見了麵,視頻通話的見麵,兩位家長對少年的了解更多了些。

偶然一次, 蘇若霓去商場采購,看到了林芷情和溫明, 三人便說了些話。在這之前, 兩位家長也知道有關沈厭的家庭背景, 但不是很多。

蘇家和沈家是大企業,前者沒有落寞之前,兩者旗鼓相當,地位不相上下。或多或少能從別人口中聽到些消息, 隻不過, 這些消息可能在幾年前就被說盡了。

早在溫書梨和沈厭剛在一起的時候, 林芷情便認定了沈厭是陪伴她女兒一生的人。長時間觀察下來,溫明持同意態度,他沒有理由拆散他們, 對沈厭的態度原本就不錯, 嘴上說著沈厭是臭小子,心裏麵是接納他的。

家長們不反對,無疑再好不過的結果。

-

時間似是白駒過隙。

整個十月、十一月、十二月遞增切換,京城的景色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銀杏樹葉變得枯黃,養分殆盡脫落, 樹幹枝丫沒了點綴, 光禿禿的,頓時失了美感。進了一月, 溫度降低為零下, 北方的雪接收預告, 如期而至,白皚皚的厚雪壓滿枝頭,放眼望去,無一處不銀裝素裹。

今天是一月十四號,離放寒假還剩兩天。

考試周在十號之前進行完畢,大一上學期的課程也結束了。

期末成績出來之後,溫書梨是計算機專業的第一名。因為她在校期間表現良好,無曠課翹課行為,結合優秀的平時表現和積極參加社會實踐活動,還有專業績點滿分的加持,國家獎學金、國家勵誌獎學金、校級獎學金等等都收入溫書梨的口袋裏。

沈厭也不例外,繼CUPT,地中海導師又推薦他去參加一些高質量的物理研究課題,實驗室和教室兩頭跑,即便這樣,事業戀愛也同時進行。當然,物理係專業的第一非天才型選手沈厭莫屬,獎金很多。

兩個人相互鼓勵、相互進步、也相互成就。

優秀的人有目標,這是他們和普通人的區別所在。

一月十號到一月十六號,將近一個星期沒有事情做,除去又下了三天大雪,還剩下三天可以“渾渾噩噩”。這期間可以提前回家,禾樂和段宛然提前回去了,連徹也是。

由於雪下得實在大,外麵又冷,基本上沒有多少學生外出。等大雪轉為小雪,窩在宿舍的學生們才出來看看外麵的世界。

“梨梨,你怎麽不提前回家啊?”奚蕎挽著溫書梨的胳膊,漫步在白茫雪地,“是沒有買到回雲夏的票嗎?高鐵買不了可以買機票呀,雖然機票確實挺貴的。”

機票價錢是高鐵的幾十倍,學生黨一般會買後者,省錢。

瑩白的雪花受重力跌落,溫書梨伸手接下一片,半秒鍾,雪花化成了水。她笑了笑:“買到票了。今年雲夏沒有下雪,我和阿厭商量著多看幾天雪景再回去,還能拍多點照片給貓兒子看看。”

每一場雪景,沈厭答應溫書梨都不會錯過,也一直會陪在她身邊。

“你呢蕎蕎?樂樂和然然都走了。”溫書梨偏頭,問奚蕎:“你不想回家嗎?”

女生低下眼睫,細長的秀眉微微蹙了蹙,像是自嘲一般,“我不想回家,回家了一定會和我媽會吵架,與其吵架,還不如多在學校待些時間,還我幾天清靜。”

這件事情在心裏壓抑得久了,奚蕎倏然歎了口氣,好似終於釋放:“能躲一天是一天。”

她羨慕溫書梨,羨慕溫書梨能和家人相處得這麽好,每次打電話,少女唇角掛著盈盈笑意,好看極了。

吵架的矛盾點在於“電競”。

她的媽媽封建思想濃重,不支持她打電競,說遊戲什麽的是男孩子應該玩的,女孩子玩什麽遊戲,大喊大叫的沒有一點規矩而言。身為女孩子,理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大學畢了業,抓緊時間相親結婚,減少家庭負擔。就連高考後填誌願選專業,也是她偷偷改的,原本的經濟專業讓她改成了計算機專業,她媽媽知道後氣得差點進了醫院。

母女倆什麽都不合,一見麵誰也不給誰好臉色看,這種關係從最開始的爆發一直僵持到現在。

奚蕎也很有骨氣,開學以來的生活費沒有問家裏要過,靠著打職業電競賽賺了點錢,獎學金名單上也有她的名字。

女孩子怎麽了,女孩子照樣可以打電競,照樣可以做自己熱愛的事情。

因為喜歡敲擊鍵盤上的感覺,所以,她選了計算機專業。等到將來,她要設計一款全新的手遊,做大名鼎鼎的遊戲開發師。

原來,平時咋咋呼呼的網癮少女把自己隱藏得這麽好,看著隻喜歡遊戲、上課劃水、不太上進的樣子,內心也有對追求夢想的向往。

“蕎蕎。”溫書梨輕聲說:“我感覺你才是310宿舍隱藏的大BOSS,立誌成為遊戲開發師的夢想真的很偉大。”

“遊戲開發師?!”路澤淵兩三步跑到奚蕎麵前,驚喜道:“蕎哥要成為遊戲開發師啊?女遊戲開發師超級酷啊!我雙手雙腳讚成支持!”

談論遊戲,遲川想到了那次210宿舍開黑,規則是4V4,對麵敵友是隨機匹配的兩男兩女。兩名女生新手上路,操作不穩,在遊戲過程中經驗不足,基礎道路方向摸不太清。

沈厭說:“讓著。”

到底三年同窗的默契,遲川打了個響指:“阿厭,你和我想一塊兒了,不能欺負女生。”

連徹和路澤淵一致讚同。

可那邊的男生不這樣認為,開始嫌棄起隊友來了,打開麥克風,罵的一句比一句難聽——

“他媽的,那兩個女生幹什麽吃的,方向摸不清還來打遊戲?”

“要說我們運氣不好匹配到她們了,老子好不容易上得星就這麽白白掉了下去,擦!”

“能力不夠別拖累我們行不行!倒了八輩子血黴!”

“女生就沒有一個會打遊戲的,還是古代的三從四德更適合她們哈哈哈哈哈。”

“可太對了!”

“……”

開麥,無論是自方還是對方都能聽到。那兩位女生不知所措,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不尊重女生,惡意這麽大,是個人都忍不了。

遲川作為代表回懟:“誒誒誒,你們兩個挺牛逼啊,滾你媽的三從四德,現在二十一世紀思想再封建老頑固,幹脆直接穿越回古代算了,還在這兒打什麽遊戲?”

連徹接著輸出:“你們這幫小菜雞,知道什麽是青蓮劍歌嗎啊?”

青蓮劍歌,英雄人物李白的大招,操作好一招製敵不成問題。

路澤淵緊握鼠標的手沒閑著,“嗒嗒嗒”狂點:“加我一個,好好虐虐對麵這倆孫子!”

遲川、連徹、路澤淵三個人負責言語轟炸,沈厭一言不發,行動表明一切。

那兩個男生想打野攢經濟,沈厭輕鬆使用近程招數,男生們血條瞬間清空,不得已回基地複活,剛出來便再次命懸一線,然後over。

循環往複好幾次,兩個男生舉白旗投降,對那兩位女生開麥道歉,她們接受後並感謝遲川他們,小插曲才算過去。

……

“哼,我現在想想那兩個男生真夠惡心的。”遲川嗤了聲:“誰說女生就該怎麽怎麽樣?女生和男生一樣,都是平等的。有什麽想做的就要去做,如果給自己留下遺憾,估計要後悔一輩子。”

又補充道:“阿厭帥慘了!有那麽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冷麵大佬,拽到沒邊。”

那時候,溫書梨和沈厭通電話,整個過程是全部知曉的。

如果當時能在現場,她一定會出言懟那兩個男生,嘴巴屬實不知好歹。

“沒有誰規定我們必須要循規蹈矩做什麽事情,人都是有思想有意識的,也有自我。”溫書梨雙手戴著棉質手套,而後,牽上奚蕎的,“我覺得你和你媽媽缺少一次談論,試著把這件事說開,讓她站在你的立場上考慮這件事。”

棉質手套是麋鹿的圖案,犄角彎如月亮,毛茸茸的特別暖,和主人如出一轍的清澈可愛。

奚蕎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又沒說。

“梨子說得對。”遲川微頓,看向遠方,“喜歡的東西就要去追求。像蟬蟬喜歡經濟專業去了清大,雖然我們見不了多少麵,但隻要她喜歡,我一定會支持她。”

“物理有個詞說得挺好,叫……”知識點告罄,遲川卡殼,向沈厭求助,“阿厭,那個叫什麽?”

雪依然在下,飄然落在少年的黑發、肩膀,盡管是不起眼的小點綴,也能襯托主人公愈發耀眼。

沈厭:“量子力學中,微觀世界的粒子狀態是自由的,空間內的任意一點都可以出現。”

瞬息萬變的宇宙中找不出承載“絕對自由”的介質,但對物理,是極度自由的,無窮大接近絕對自由。

為什麽要束縛自己?為什麽不做自己喜歡熱愛的事情?為什麽要因為別人的一己之見改變看法?

青春是自己的,他人無權幹涉。

“是呀。”溫書梨點頭附和,摘下自己的手套幫奚蕎戴上,“蕎蕎,希望你可以堅持你所熱愛的事情,並為之付出努力。”

她伸出手,莞爾發出邀請:“可以和我一起跳一首自由的舞蹈嗎?雖然在外人眼裏看起來有點傻,但……”

“我要!”意識驅動,奚蕎立馬說了出來,“我太願意了!”

不知怎的,滾燙的熱淚似火,使得她的心重燃。

仿佛再也阻擋不了自己的腳步,她握住溫書梨的雙手,在漫白雪地裏,在沸騰音樂下,自由熱烈地舞蹈。

歌曲名為《Wake(live)》,鼓點不約而同迸發,重重擊打每節韻拍,音律回**,歌詞昂揚——

“With fire in our eyes,our lives a-light.”

“You love untamed,it’s blazing out.”

“The streets will glow forever bright.”

“Your glory’s breaking through the night.”【1】

“……”

“我們的眼裏有火焰,我們的生命就像一束光。”

“你不能馴服的愛,燃燒著。”

“街道將永遠明亮。”

“你的榮耀衝破了黑夜。”【2】

“……”

舞步即興發揮,沒有提前編排練習,想跳成什麽樣子就跳成什麽樣子。

無論從哪一視角看,都是美的。

路澤淵拿出自己的折疊自拍架,“厭哥川哥,我們也一塊兒跳吧,順便拍個視頻作為寒假留念。”

遲川表示沒問題,關鍵在沈厭,“阿厭,要不要一起,看梨子跳得多開心啊。”

少女舞步輕盈,不經意回眸一笑,世間動情全然藏於那雙澄澈的桃花眼裏,純然而皎潔。

是啊,溫書梨跳得多開心啊。

沒有什麽能將她桎梏,她便是自由本身。

拽哥沈厭應該不會同意,但溫書梨會讓他同意。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周遭行人的視線情不自禁地落在他們身上,和朋友默契對視後決定加入。

有的同學甚至拉來了移動音響,播放那首《Wake(live)》,沒過多長時間,跳舞的小隊伍逐漸發展壯大成為成百上千人的大隊伍。

校園闊野,雪飄如絮,夕陽黃昏為背景,白亮碰撞暖黃,加之風的支解,完全呈現兩種不同顏色交織的夢幻璀璨世界。那些象征自由的少女和少年,手勢腳步整齊擺動,心照不宣似的,每個動作像是被時間施了魔法般有意放緩。

他們笑著,也鬧著,展現的不僅僅是簡單的舞蹈,而是對繁花青春的最真摯的詮釋、最赤忱的追逐與信仰。

讓我們跨越層層重障、翱翔深海之上、馳騁萬裏沙幕。

向陽奔跑,跑向自由。

-

一月十六號,京大正式放寒假。

在外求學的學子們紛紛踏上歸鄉之旅。

網絡上流傳這樣一個說法:回了家,第一天,親生的;第二天,親生的;但沒過幾天,親生的就變成了野生的,到了那種哭著找食物都不管的程度。

溫書梨沒法體會。

剛到家,林芷情早就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山珍海味,應有盡有。接下來的幾天亦如是,溫書梨自我感慨自己可能胖了兩三斤。

過完除夕過春節,春節過後,兩家人挑選了個都空閑的日子正式見麵吃飯。

餐廳地段位置極好,裝修豪華闊綽。

進了包間,盞盞金燈鑲嵌天花板,圓桌材質為上等檀木,直徑長達五米,角落綠植生機又盎然。

夜幕降臨,燈火萬家,隻需隔落地窗便能俯瞰遠處斑斕江景。

如果人再多一點,真的特別像訂婚宴。

家長們聊天、談生活。身為大學生的溫書梨和沈厭,每時每刻都在……

不是秀恩愛,是逗貓。

整個包間隻有七個人,唯獨江辭落了單。

見狀,他往椅背上後靠,“哥,你和梨梨姐能不能照顧照顧我的感受?怎麽說,我也算這小家夥的幹爹了吧?小家夥從剛開始看都不帶看我一眼的。”

江辭視線轉到狸狸身上,低聲淡笑,狀似無意地“斥責”:“看我幹什麽,看我你也是小白眼狼。”

狸狸:“……”

小貓咪耷拉著雙眼,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冬季濕冷,少年穿搭潮流,典型的隻要風度不要溫度。

黑色襯衫熨帖無褶皺,搭配白色常規羽絨服,深淺色係相撞,且外衣敞開著。休閑褲和襯衫是同樣的黑,鞋子是最新款的賽車聯名,側麵logo隨性又不羈。

此刻的江辭雙手環胸,眼神睥睨,唇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弧度微不可察,卻壞意橫生。

他棕發偏冷調,白皙脖頸墜了兩條疊鏈,蛇骨鏈尾端的圖案是字母“X”,馬鞭鏈尾端是一彎銀月。好似覺得姿勢不夠帥,靜默兩秒,單蹺起腿搭在另一隻腿上。

直觀視覺又酷又野,桀驁不馴。

怪不得狸狸不想理他,這看著太不好惹了。

氣質,還是氣勢,兩兄弟不分軒輊。

沈厭抬眼,黑眸狹長銳利,掃過去冷淡凜冽盡顯。淡笑了聲,護自家貓兒子像護崽子,嗓音懶懶的,“想當它幹爹,得看看它同不同意。”

“喵——”狸狸像是聽懂了,對江辭的方向呲了呲牙,下一秒立馬變臉,鑽進溫書梨的懷裏。

明白了,這是不同意。

江辭無語:“……”

說小白眼狼說對了。

他心懷寬廣,不和小孩子計較。

“狸狸。”溫書梨溫聲教育它,“小辭照顧了你那麽長時間,不可以這樣啊。”

“嗯。”狸狸聽進去了,撒嬌似的應聲,不輕不重的。

那份照顧小家夥的報酬禮物是沈厭用獎學金買下的,一把通體全黑的雅馬哈吉他。吉他輪廓邊緣鍍了金邊,六根琴弦是伊利克斯的黃銅琴弦,音色不錯,外觀上江辭很滿意,收到禮物讚不絕口,感慨沒有白養小家夥。

對此,溫書梨問他:“阿厭,說好我們一起買的。”

沈厭回她:“你對象財務自由,不缺錢。”

也是,席卷校內各階段的獎學金全都被他攔截。

……

春節之前,溫書梨和沈厭去墓園看過蘇若沁。

那段時間連著幾天都是灰蒙蒙的,而看蘇若沁的那天,天空放了晴。

墓碑上,女人眉眼清秋,眸色溫柔,唇角笑意緩緩綻開,宛若一朵似水柔情的遠山芙蓉。

美人經得住歲月沉澱,卻抗不過病痛摧磨。

多麽可惜。

其實,這不是溫書梨見到蘇若沁的第一眼,自那天沈厭和她說起自己的母親,看到他手機上存儲女人的照片,她便發現,這位母親真的溫柔到極致。

她們像是一見如故的故人,說了很多很多話。

明明是笑著的,她的眼尾卻泛出了瑩瑩淚珠。

溫書梨說自己是幸運的,能夠遇到沈厭,喜歡沈厭,感謝她養育了這麽好的少年,未來的路他不會孤單一個人,她會陪著他一直走下去。

……

春節後,沒過幾天,蘇若霓和溫書梨通了電話。

是關於蘇若沁留給沈厭東西這件事。

三人對麵而坐,蘇若霓拿出一份深藍文件夾,放在沈厭麵前,“阿厭,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東西,可以打開看看。”

沈厭打開第一頁,“股份協議?”

蘇若霓緩言:“是的。”

往事回首,女人眼裏潛匿的溫柔散去幾分,漫上淡淡黯然,“六年前,蘇家企業迅速興盛,憑一己之力躍身世界50強,對於蘇家而言,這是舉世聞名的成就,不攀附任何資本的成就。但,樹大招風,引來了不少眼紅的外人。而那時候,你的外公外婆出車禍去世,蘇家失了主心骨,致使那些笑裏藏刀的小人鑽了空子,聯合起來一起搞垮了蘇家。”

想當年,蘇家麾下經營的公司當屬清溪省數一數二的龍頭企業,地位的驟然提升,有多少人想要擠破頭踏進門檻,就有多少壞心眼的人暗自密謀計劃。

阻擋他們的嫉妒心理?

天真,概率渺小甚微。

資本入局,不分你我,目的隻有一個,拉蘇家下神壇。

背後肮髒手段用盡,也如他們所願。

蘇家企業徹底破敗,手底下的員工該跑路跑路,該走人走人,亂得不成樣子。

一夜之間,蘇家好像什麽都沒了。

麵對這種情況,蘇家兩姐妹嫁的男人態度截然相反。

蘇若沁的丈夫沈埕選擇與她離婚,蘇若霓的丈夫江啟不離不棄,與妻子共渡難關。

江家背景赫赫有名,蘇家企業破敗的消息一經曝出,江家立即通知公關封鎖輿論勢頭,把損失降低到最小。另一邊查明真相,委托律師,找到陷害蘇家的小人,並將他們繩之以法,進監獄最低的年限最低五年,最高二十年。

總之,沒有一個能逃得掉。

不同的態度,不同的做法,這就是愛與不愛的表現。

兩姐妹每人手頭底下皆有公司,法人是她們自己。

蘇家出事後,蘇若沁盡管身患晚期胃癌也在極力挽救旗下企業。好在老天眷顧,一年時間,經過她們的努力,蘇家起死回生,公司再見希望,又踏上了從頭再來的開始。

不幸的是,好景不長,蘇若沁因病去世。

走法律,沈厭作為合法繼承人,有權繼承公司。變更法人等一係列繁瑣的手續,蘇若霓已經召開股東大會處理妥善。

也就是說,沈厭是蘇家企業的新任CEO之一。

當時的沈厭沒有掌管整個公司的能力,況且,公司是保住了,但接下來淌的水依舊很深,沒有必要讓一個青少年以身試險。

而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的沈厭有足夠掌管公司的能力。

“阿厭,這個公司是你媽媽盡力守護的,也是她的心血。”蘇若霓握住他的手,“它該物歸原主了。”

女人的聲線微微發顫,“我姐姐真的很愛你,很愛很愛她的阿厭。”

胃癌晚期,根本沒有根治的機會,蘇若沁隻能拚盡全力守護她的兒子。她不想沈厭長大之後什麽也沒有,她想把最後守住的,能給他的都給他。

母愛偉大而無私,這句話永遠正確。

溫書梨靜靜地聽,她的手覆上他的,溫感漸漸傳遞。

兩人目光交匯,不言勝萬言。

雖然蘇若霓說得不多,但沈厭都明白。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東西。”女人又拿出一個U盤和一個紅盒子,“阿厭,那天在醫院,你媽媽交代我等你找到你認定一生的女孩子,把這些東西交給你。”

蘇若霓看向溫書梨,“我想,你找到了。”

她給他們留下足夠的空間。

走出外麵,她忽然發覺今天的晚霞比以往的晚霞還要美麗,是最美麗的。

……

U盤裏存有一段大約五分鍾的視頻。

視頻的最開頭,蘇若沁身穿病號服,抬手整理鏡頭。須臾,角度調整應該差不多,她往後退了些許,坐在窗邊的軟沙發一側。

病魔纏身,化學治療與放射治療次數累加,嚴重超出身體承受預知,效果卻不見好轉。

她的身軀消瘦,皮膚毫無血色,呼吸不暢時,那對水灣眉便會輕微一蹙,好似那破裂的傷口再也無法愈合,整個人破碎、蒼白。

“阿厭,我是媽媽。”她叫他的名字,聲音有些氣若遊絲,依然強撐著,“很抱歉,以視頻的方式向你坦白我的病情。”

從胃病發展成晚期胃癌,蘇若沁一直沒有告訴沈厭。

初中,沈厭住宿,不像走讀生每天能見到家人。當他問起她為什麽總是那麽忙,她回答說,媽媽有很多工作要忙,阿厭要乖。

一部分是真的處理工作,另一部分的絕大多數時間在醫院治療。

蘇若沁患病的事情,蘇若霓親口告訴沈厭,他才知情。

身為母親,她考慮得長遠。

想到自己得了癌症,那作為她的孩子,是否會有遺傳的可能。擔心不過,蘇若沁帶著沈厭去醫院做了一次全麵檢查,看到沈厭身體健康的檢查指標,她懸著的心也就此放了下來。

沈厭每年都會體檢,結果都是健康的。

其實,也並不是所得癌症都具有遺傳性。

蘇若沁患有的晚期胃癌不是先天性,屬於後天加惡化,是沒有遺傳性。

“我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當我還在你身邊,經常會想,如果我不在了,我的阿厭要怎麽辦?”仿佛有風吹入她的溫柔眼,淚水順眼角而落,“是我的錯,沒能陪伴你的青春,希望你可以原諒媽媽。”

拭去眼淚,蘇若沁斂回悲傷,故作堅強地笑笑,“氣氛好像有點沉重。”

她的目光柔和如水,“我有預感,以後,你一定會遇到一位漂亮的姑娘,她很好看,注定不會普通,像太陽一樣,自信、閃耀。如果真的遇到,請加倍珍惜她,不要讓她生氣、傷心,要保護好她。”

視頻時長緩慢流逝,一分一秒,逐漸接近尾聲。

“生死,是世間常情,所以,不要為我的離去而難過。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這是我的宿命,我並不奢求什麽。”

“隻是……媽媽還沒有看到你成家立業,還沒有看到你和心愛的姑娘步入婚姻殿堂,這是我的一生遺憾。”

“阿厭,媽媽隻能陪你走到這裏了,接下來的路,你要堅定勇敢地走下去,無所畏懼地走下去。我會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那裏有風、有海,是自由的。”

微風拂動女人的烏黑秀發,她的眼眶凝聚萬千瑩淚,揮手告別,“阿厭,媽媽永遠愛你。”

進度條抵達終點,畫麵定格。

結尾不是“再見”,而是我對你的愛意。

至親的離開,在少年心裏留下一道難以忘懷的印記。但少年並未頹靡,他有在好好生活,遇到了生生世世喜歡的女孩子,也為了自己的夢想奮鬥努力。

全程,溫書梨觀察到,她的少年眼尾泛紅,落了淚。

她伸手感知他的溫度,發現他的指尖冰涼。

良久,輕聲道:“阿厭。”

“梨梨。”

“怎麽了?”

“我好想她。”

好想,特別想。

沈厭每年都會去看藍眼淚,那是因為大概三歲的時候,蘇若沁因舉行畫展錯過了接送沈厭的時間,沈厭急得哭了,特別想她。

她安慰他說,如果媽媽沒有在你身邊、心情不好了可以看看大海。大海寬廣無際,像是一個巨型口袋能收入所有的消極情緒。

別的小朋友心情不好大聲喊出來,隻有沈厭與眾不同。蘇若沁問他原因,年少懵懂的沈厭晃了晃她的手,聲線稚嫩:“媽媽,我在心裏喊過了,都是一樣的。”

默了會兒,露出傲嬌的小表情,“我要保護好我的嗓子。”

蘇若沁抱起他,貼臉頰,“阿厭能告訴媽媽為什麽嗎?”

“因為要每天對媽媽說‘我愛你’呀。”小男孩小小的手掌捧著女人的臉頰,“今天媽媽和我一起看海,那說明媽媽的心情也不是特別好,我說‘我愛你’哄媽媽開心好不好?”

“媽媽生氣,爸爸對媽媽說‘我愛你’,媽媽就不生氣了呢。”

沈埕愛蘇若沁,當然會哄她開心;不愛了,便不會哄。

幸福的一家三口,現在隻剩下沉厭一個人。

“好噠。”蘇若沁碰了碰他奶呼呼的側臉,“媽媽告訴阿厭哦,‘我愛你’中的‘愛’包含親情、愛情、和友誼。”

“阿厭對媽媽的‘愛’是親情,等到阿厭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這份‘愛’是愛情,身邊有了好朋友也可以說‘愛’,這份‘愛’就是友誼的代名詞。”

“我知道啦媽媽。”小男孩開心回應著。

……

那個紅盒子裏麵裝的是隻銀鐲,也是蘇若沁從給未來兒媳的禮物。

按照時間推算,她很早就準備了。

那時蘇若沁未病重,拉著蘇若霓去往首飾店挑選銀鐲,蘇若霓還說她這麽著急幹什麽,蘇若沁微笑不說話。

婆婆送給兒媳鐲子,代表著對兒媳的重視以及認可。

手鐲寓意好,象征健康與平安。

說來是怪的,她沒有見過未來兒媳的樣子,卻對後者已然認可。

可能這是緣分,也是注定。

……

三年時光一晃而過,又到了新一年盛夏畢業季。

大四的溫書梨依然是計算機係的係花、眾人口中的漂亮女神。

經過學院單位批準與考核,大二時期,溫書梨獲得修雙學位的名額,第一學位是計算機,第二學位是物理。

沈厭的第一學位是物理,第二學位是計算機。

兩人到底不給其他人“活路”似的。

雙學位名單出爐的那一刻,京大學子們又被狠狠塞了一把狗糧!都感慨,溫書梨和沈厭這對情侶,一定會被很多人記住。

搞事業也不忘撒狗糧。

論壇裏麵都在討論有關兩人的畢業生活。

當事人還不著急,可把他們著急壞了。

校園愛情到婚紗:【大夥兒們!馬上畢業了,你們猜物理係的沈大佬會不會對計算機係的溫女神求婚呀?!我磕他們的cp磕了整整四年呢!大一軍訓就開始使勁兒磕!】

誒呀:【肯定會求婚!相信我百分之百會有!救命,我現在都能想象畫麵啦!】

努力考研衝衝衝:【說得沒錯,畢業季求婚的情侶還少嘛?嗚嗚嗚屬實慕了。】

加油上岸:【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求婚呀,我們說的是不是太早了?】

自由是我:【小道消息小道消息!我聽物理係的同學說就在今天!!!】

作者有話說:

【1】【2】源於歌曲《Wake(live)》

關於蕎蕎和家人關係不好這點,77章有寫到嗷,我認為這段情節是有必要的=v=

因為我們都是自由的嘛~

哦對,下一章是寶貝們想的那樣,希望不會鎖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