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朝會上這麽一鬧, 爽是爽快了。

但也隻是一時之快。

根本的問題還是沒解決。

現在謠言有三點。

一,紀煬不孝。

二, 皇上不尊生母。

三, 都是因為紀煬的緣故,才把皇上帶壞了,他如今是帝上皇。

紀伯爵那麽一鬧, 也隻是讓頭一條散了些而已。

而且他為什麽鬧,大家心裏都有數。

人家都姓紀,紀伯爵肯定不會讓自己惹麻煩。

可換而言之, 更讓人覺得紀煬的權勢,更讓人覺得他有顛倒黑白的能力。

剩下的兩條尤為重要。

而這兩條又掛著如今世人皆知的中原旱災。

他們的邏輯大概是。

天降罪責, 所以幹旱。

為什麽降罪, 因為紀煬這個佞臣執掌朝政, 顛覆權利, 教的皇上不孝不悌, 這才有此災禍。

這裏麵約莫的意思就是,皇上肯定是沒錯的, 便是有錯, 也是臣子的錯。

這個臣子就是紀煬。

隻要紀煬沒了, 天下也就太平了, 旱災也就平了。

前麵指出紀煬的不孝,不過是個因頭而已。

是真是假都無所謂。

隻要旱災是真的,扣在他頭上的罪就是真的。

他們總會用孝道逼迫皇上, 再反噬到紀煬身上。

隻要皇上撐不住了,紀煬也就撐不住了。

如今他那麽囂張, 查著糧倉, 還在往外送災民, 不就靠著皇上的信任。

皇上也就兩條路,要麽保紀煬,那就要尊生母,他孝敬的太後便會處於尷尬的位置。

要麽繼續敬太後,不管生母,便要找個替罪羊。

手下的人已經把這個替罪羊找好了,不都說過了,是紀煬教唆,所以皇上犯錯。

一邊是孝順的母親,一邊是信賴的臣子。

那邊一招招的,是要做這些事。

下朝的時候,韓瀟看著高興的翰林們,他們大多數人以為,這次紀伯爵無恥對無恥,算是出口惡氣。

其實真正的問題從未解決。

紀煬笑:“讓他們出口惡氣也行。”

講到這,紀煬表情又嚴肅許多:“真正的問題,還在災情。”

是了。

隻要災情一天在,那些人的謠言就會一直傳。

雖然皇上並未說,隻讓他們放手去做,可他那邊的壓力隻怕不是一般的大。

換了執掌朝堂已久的皇上來說,頂著這些壓力都何其艱難,何況登基剛三年多的徐九祥。

如今已經是四月中旬。

中原各地依舊是無雨。

紀煬看著天空,他很少有無力感,但麵對天災,那種從心底散發的無力,還是湧上來。

即使做了那麽久的準備,幹旱還是讓人難免麵對。

紀煬開口道:“之前派了好幾個巡查下去,全都一無所獲。我準備親自去往各地。”

中原這片地方可不小。

而且各地的災情也不同,民情也不同。

如今這時候,隻有他親自去看了才行。

韓瀟皺眉:“不行,下麵許多人恨你入骨。”

查田地,清糧倉,哪個不讓人恨。

如今各地又有災情,很多流民容易受人鼓動。

畢竟人一恐懼,就容易相信謠言。

而如今最大的謠言,不就是紀煬這個佞臣在側,所以有天災嗎。

到現在,紀煬跟皇上可都沒自請罪責,祭祀跟請雨倒是去了幾次,但謠言說了,隻有紀煬不在,天上才會下雨。

不能怪一部分災民們相信。

誰讓恐慌當中,饑餓缺水的時候,肯定會下意識尋求源頭。

有心人又給了這個源頭。

其實若不是這名字是紀煬,下麵的怨恨聲會更大。

可紀煬的在百姓中的名聲,是那些散播謠言的人都沒想到的。

紀煬點頭:“是恨我,估計再過幾天,他們就要在幹旱的河道裏挖出石頭了。”

韓瀟見紀煬說得輕鬆,又看他。

紀煬道:“那石頭上肯定刻著,紀煬死,甘霖下。”

到時候全國各地都會請求鏟除奸邪,讓皇上清君側,還逼著他薄待太後,尊崇生母。

種種威逼之下。

沒幾個人能承受得住。

又或者說,在古代大部分人都信奉神明的情況下。

如此神跡預言等等,絕對會有很多人相信,這既是散播謠言,也是對當事人的心理威逼。

可惜紀煬不信這些東西。

他信自己沒有做錯,他信自己還沒到絕路。

隻是這世上,隻有他一個人信是沒辦法的。

跟紀煬想的差不多。

那日跟韓瀟聊完沒幾天,外麵竟然給他列了幾條罪狀。

什麽不顧天地倫常,強育種苗,什麽不顧婦人之道,讓娘子拋頭露麵行醫做官。

再有勾結黨羽,隻提拔自己人等等,玉敬泉等人就是例子。

還有苛待鄉賢,查田地糧倉讓無數人家破人亡。

再有逼迫當地災民離開故土,竟然送到嶺南跟益寧府粵地等地。

在以後幾百年後,這些地方被開發起來,自然是宜居之地,在古代確實算蠻荒。

所以當然算罪責。

玉敬泉看著氣到發抖。

當地有災情,難道不讓百姓離開?

縱然不是紀大人組織,百姓也是要逃荒的,如今出去既有官府開道,還有點接應。

那嶺南的顏海青,益寧府跟房樺府指揮使,粵地的知府,全都已經打好關係,到那邊就有荒地分下去。

不比擠在中原這塊地好?

這不僅解決一時之困,更是為以後良種發展,人口激增提前緩和矛盾。

他這個地方出來的官員都懂,那些人能不懂?

他們就是太懂了。

他們知道若這些事辦成,他們就再也不能撼動大人的地位,所以才急著,忙著,要把天災扣在一個人的頭上。

紀煬抖抖這張紙:“看,他們多了解我都做過什麽。”

“要我看,這不是我的罪狀,分明是我的獎狀。”

“平安,給我貼到書房裏,讓我時時刻刻都能看到。”

紀煬做事向來不拘小節。

人家罵他的東西,他竟然還給貼下去?

紀煬看向玉敬泉,笑道:“咱們已經許多年沒有一起辦過公差了,要不然這次再合作一次?”

聽此,玉敬泉立刻起來,精神一抖。

他被調到禮部之後,手中的事還不如在地方時候多,更是有名無實,若能跟著大人繼續做事,他求之不得!

紀煬要親自去各地看旱情,自然因為下麵謠言太多,也因為派出去的官員不能往深了查,更有監督開倉放糧的意思。

如果不能處置好災情,那倒真的是成他的錯。

這次出發的隊伍,紀煬為首,下麵是老搭檔玉敬泉,再有娘子帶的女醫隊伍。

林婉芸看到那些謠言的時候,第一個想的,就是這件事,不是說她一個女子拋頭露麵行醫不好嗎?

那就看看,大家需不需要她的女醫館,需不需要她這個女大夫。

小白鶴自然也跟著,她今年十六,也會些醫術。

倒是小晴林隻能送到林大學士那,讓曾外祖帶著。

紀煬再次進皇宮的時候,還未進勤政殿,就能感受到裏麵的怒火。

徐九祥快要氣炸了。

從正月起,一直到四月底了。

這些廢物們都在幹什麽?

都在說幹旱是他的緣故!是他母親太後的緣故!

全都是廢物,可這些廢物又不是輕易能動的人,他們確實很有權利。

如今旱災這情況,他還要用人,還要做事。

不能事情還未平,就再添事端。

可他也煩。

煩到有些事情總也不能做。

煩到有人總跟他說,處置了紀煬,隻要處置他,朝堂就會太平安穩,他們還依舊是聽話的臣子。

還有他的生母,自己去看了看她,她竟然已經半瞎,說從自己被抱走,她就在哭,哭了十八年,可不就半瞎了。

徐九祥隻是看著她,其實心裏並無感動,但也不會做什麽。

這個女人是被利用的,可憐的,但也是讓他煩悶的。

偏偏太後還病了。

太後隻說無事,他做什麽都行。

可在母後身邊的片刻寧靜,也會在踏出母後宮門煙消雲散。

徐九祥知道母後的病,更知道生母的苦。

還知道如今一切事情壓下來,若再出現預計中的蝗災,他這皇帝就不要當了。

其實很有些時候。

徐九祥會覺得,是不是老天真的在降罪。

是不是天地神明都真覺得他這個皇帝做得不好。

他是不配做這個位置的。

倘若父皇再有個兒子,他肯定不行。

這時候徐九祥就恨不得自己還是個孩童,父皇母後寵著,天天讀書參政都行。

但他很快又收斂起情緒。

不管他配不配,他都要坐好這個位置,都要守好這個江山。

紀煬到的時候,其實大致明白皇上的煩悶。

對於大部分皇帝來說,勤政愛民,豈不是並不是主要職務,他們隻要安撫好下麵臣民,大家看起來相安無事就行。

什麽改革,什麽變革,什麽土地清查,其實是沒必要的。

就像一個運行的公路,都知道這個路經常堵車,還有坑窪,但就這麽過吧,也無所謂。

大部分人也都習慣了,就算有一天真的堵死了,那就疏通一下,填補一下,到徹底不能用的時候,誰知道猴年馬月。

皇上隻要維持這個狀態就行了。

可突然有個人說,把公路重新修繕,擴寬。

那樣走的時候,就不會堵了,也能盡量減少顛簸。

可修的話,要至少兩個月不能通車。

於是,一部分人開始強烈反對,至少現在能走,你這一插手,不就不能走了嗎。

皇上要同意修嗎,其實不修對他來說,問題也不大。

反而同意修路同意擴寬,就要頂住壓力。

小皇帝是在懵懵懂懂中,同意他擴寬道路的。

是在還不了解這些權衡跟內情的時候,被他“忽悠”著當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如果換成先皇在,他這些事不會這樣順利。

甚至一定的阻礙,就來自皇帝。

因為那位知道,要做這樣的事,需要承擔多大的壓力。

可小皇帝不知道,所以同意他做了。

這會麵對徐九祥的目光,紀煬便知道,小皇帝有些懂了,懂這些壓力他一定要承擔。

更懂他有無數條退路,並非隻有幫百姓生活過得更好這一條。

不得不說,那些人的離間,是有用的。

至少讓皇帝成長了。

等紀煬說出目的,他想去各地巡查災情。

勤政殿久久沉默。

徐九祥開口道:“去吧,盡可能減少損失。”

“百姓苦難,朕是知道的。”

不管汴京這邊再怎麽吵嚷,下麵的災情是真的,百姓們苦也是真的。

如果他不知道這些事,還能視而不見。

早就被紀煬帶著知道下麵百姓生活,又親自感受過耕田的辛苦,難免會有惻隱之心。

他們這些人稍微抬抬手,下麵的人就會好過些。

畢竟說到底,他承擔的壓力,不過是萬人指責。

而百姓們麵對是,則是要失去性命。

相比之下,徐九祥又覺得自己可以忍忍。

至少忍到災情結束。

忍到天降甘霖。

接下來的事情處理得就快了。

徐九祥好歹當了好幾年的皇帝,流程也都熟。

不過等到紀煬要走的時候,徐九祥下意識喊住他。

“紀大人,你說這次災情。”

“真的是上天降罪嗎。”

不怪徐九祥這樣想,放到現代,還有很多人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何況興祭祀的古代。

紀煬回頭,拱手道:“皇上認為,祭天地,祭的是什麽。”

“天地神明嗎?”

“不,我們祭拜的是天地自然。”

“祭奠是這天地萬物,祭奠是人,宇宙,自然。”

“若神明現世,為何要單單罰你我兩人,為何不去拯救黎民百姓。”

“倘若看著百姓苦難而冷眼旁觀,那這神明,還值得尊嗎?”

“皇上,臣下去,就是要去砸龍王廟的。”

徐九祥滿頭問號。

砸,砸龍王廟。

既然不給下雨,還建廟宇還有用?

有位帝王曾說過,道無常名,聖無常體,隨方設教,密濟群生。

意思是不管什麽教派,隻要能接濟萬千生靈,那都行。

如今傳播謠言的這教那教,這神那神,既不保佑天下百姓,也不普濟眾生。

還不砸嗎。

砸了,倒看看會不會降罪於他。

徐九祥狠狠眨了下眼。

紀煬,敢這麽做?

但別說,徐九祥還真有點激動。

甚至有種隱秘的想法。

若紀煬砸了那些說他們有罪的地方,還是好好的。

是不是說明,就沒有因果輪回,就什麽天降罪責?

順著他們的想法來做事。

永遠會被圈裏麵。

“既如此,你帶上朕的侍衛,讓江雲中領頭,當你的左右手。有朕的人在,看誰敢攔你。”

“賑災之事,一定要做好。”

“你的安全,也一定要護好。”

帶皇上的人,難免有監視的意思。

但讓紀煬的認的弟弟江雲中領頭,就完全是保護了。

如今的徐九祥對這些,已經得心應手。

紀煬笑著稱謝,拿著任命書出勤政殿。

他就要下去看看,既要賑災,還要鏟破謠言。

這天什麽時候要下雨,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們這些賑災的人,能做多少是多少。

總好過在汴京聽他們在那妖言惑眾。

紀煬要去賑災的消息一出,著急的人更多。

借著災情生事的,借著災情想發財的,以及下麵地方沒控製好的,全都在反對。

可惜剛被紀煬打了雞血的徐九祥已經沒那麽氣惱了。

紀煬都給他打前鋒了,他自然要守好汴京。

那些恨極紀煬的人,心裏明白這是最後的機會。

如果真讓紀煬扛到下雨,扛到災情緩解,他們就再無把握拉下紀煬。

這次中原大旱災,對他們來說是絕好的機會!

紀煬離京當天,帶著上百人出發,其中護衛三十,女醫二十,再有隨行官員,仔細看的話,幾乎人人佩劍。

江雲中更是護在左右,半刻都不鬆懈。

一路巡查,一路發糧,一路清查各路謠言。

正兒八經的廟宇,自然是不砸的。

借著災情斂財騙人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下獄。

五月上旬,中原以西各地情況不同,靠近河流的麥子還算能行,其他地方麥子已經徹底枯死,當地用水十分困難。

中旬,巡查以東各地好一些,紀煬甚至發現有些地方謊報災情,本地其實下過幾場雨,緩解不少。可為了給紀煬定罪,故意誇大事實,如果不是紀煬覺得不對勁,恐怕真的要讓這的百姓去逃荒了。

五月下旬,各地一路走一路勘察情況,隨時就近從各地調糧。

女醫隊伍更是沒有放鬆,天氣炎熱,各地的牲畜死亡要及時掩埋,有些身體不好,年紀較大受不了熱病的,更要及時給藥。

大災之後很容易有大疫。

林婉芸跟著自然也因為此事。

這路上,還用青黴素治好幾個人的肺病。

肺病在古代算是不治之症,治好之後,他們的隊伍到哪,百姓們就下意識聚集在哪。

紀煬在外麵吃土,事情看著瑣碎繁雜,確實處理了不少事。

各處賑災立刻變得井井有條起來,那些連水都吃不上的地步,立刻發糧遷徙,至少要到能有水喝的地方。

年老體弱的,就近安排到近處有水源的地方。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防治瘟疫,但凡有腐爛發臭的東西,必須要找地方燒掉,普通人不能靠近。

還能有水的地方,暫時不做移動,可糧倉一定要備好。

到收獲的時候,很多地方要減產,或者顆粒無收,要做好以後的賑災糧準備。

各地送來的清熱的藥材更要煮給百姓們喝,熱症能減少很多。

這麽一來,各地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散了不少。

下麵是被紀煬穩住局麵。

汴京那邊又吵嚷不停。

黎明前總是黑暗的,那些人已經到最後的瘋狂。

他們不瘋,他們不拚命,等旱災結束,紀煬回來,他們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麽樣。

五月三十,大朝會。

徐九祥罕見在臣子麵前生氣,直接將奏章砸到那人頭上。

“朕不尊生母,所以有此大旱。”

“既然都是朕的錯,要不然朕退位讓賢,這皇位由你來坐?”

滿朝文武聽此,立刻跪地請皇上恕罪。

寫奏章的人更是顫顫巍巍,不是說小皇帝脾氣好嗎,他之前也沒生氣啊。

再不生氣的人,此時也會被逼得生氣。

更何況這奏章實在讓人再也忍不住。

這上麵竟然說,他母後應該自請生母住到正宮。

這是人說的話?

好啊。

一個個威逼到這種地步。

徐九祥並不打算饒了他,質問道:“怎麽不說話?是不是要朕退位讓賢?是不是你心裏更有良主?”

這哪敢有。

宗室流放的流放,死的是。

誰還比當今聖上更有資格。

便是這些想欺負皇上軟弱無能的人也承認,其實小皇帝還行。

徐九祥見他們一個個看似俯首帖耳,其實心裏不定有什麽主意。

就在支持皇上的大臣想要說話時,忽然有內侍急匆匆趕來,低聲說了幾句。

徐九祥瞬間後退兩步,也不管什麽朝臣,更不顧什麽穩重,直接往母後寢宮跑。

還未進寢宮,就聽到有個哭泣的聲音。

“是,是靜太妃,她,她早上過來哀求太後娘娘。”

“還說了些誅心之話,所以太後娘娘病倒了。”

“這會是皇後娘娘跟於妃娘娘在裏麵侍疾!”

徐九祥看著眼睛半瞎的生母靜太妃,又看著給母後急匆匆熬藥的宮女。

心裏頓時起了殺意。

這對徐九祥來說是頭一次有殺意。

臣子們威逼,他想隻是讓他們歇歇。

那些謠言對準他跟紀煬,他也不想下殺手。

說紀煬有不臣之心,是將帝王玩弄股掌,他雖不爽,但也知道紀煬的那片心。

可如今呢。

如今被人攛掇著,來害他母後。

他已經沒有父皇了,不能沒有母後。

“來人,將靜太妃幽閉,從此不得踏出房門半步,敢違抗此命,殺無赦。”

徐九祥話裏說的平靜,越是平靜,越讓人懼怕。

不少人忽然意識到。

他是皇上。

是跟先皇一樣,有著生殺大權的人。

靜太妃聽此掙紮,開口道:“皇兒,皇兒,母妃是有。”

“是有原因的。”

“是思兒心切,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徐九祥淡淡道:“朕不在乎。”

“朕也不想聽原委。”

徐九祥居高臨下看著靜太妃。

他今日更懂父皇了。

他之前的心善,心慈,和氣,都因為有父皇庇護。

如今父皇不在,他早該接受這個現實,早該真正成為一個皇帝。

一個可以保護母後,保護臣子的皇帝。

一個,有所決斷的皇帝。

其實這一天,應該早點到來。

好在有紀煬,林啟他們在,給自己爭取了點時間。

而他也在這些時日知道,他選的,到底應該是一條什麽樣的路。

反正,絕對不是這群人的路。

年輕的皇上再也沒看這位可憐哀求的靜太妃一眼,徑直進了殿內。

跪在地上的靜太妃,仿若在他身上看到了些先皇的影子。

徐九祥在太後宮中侍疾,政令一道道傳來。

嚴查京中謠言源頭,嚴查朝中妖言惑眾之輩。

更要深查誰跟靜太妃有接觸,更讓皇後肅清皇宮,其中於妃,龐妃從中協助。

最後,給正在巡查的紀煬去消息。

讓他放手去做。

既然都這樣了,不如再狠一些。

清瘡之痛,早晚要忍。

他跟紀煬不能白挨這些罵名。

在詔書送到的前一天晚上,剛剛入睡的他聽到外麵淅淅瀝瀝的聲音。

林婉芸也被吵醒,夫妻兩個穿著寢衣推開窗。

隻見原本的小雨已經轉為瓢潑大雨。

雨終於來了。

幹旱了近半年的中原大地,終於迎來甘霖。

紀煬跟林婉芸都從對方眼中看出激動。

這段時間他們經曆了太多,見到的慘劇也太多。

雨來了。

終於來了。

跟隨著大雨一起來的,還有渾身帶著泥濘卻欣喜的宮中內侍。

看過皇上的密詔,紀煬下意識挑眉。

這好戲,不就要開場了?

等這邊賑災收尾,汴京那邊也要徹底收尾。

而皇上的選擇也很明白。

在艱難的掙紮之後,他還是選擇當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天時地利人和。

如今全都在他這。

有些事情,終於可以真正放開手腳了!

作者有話說:

徐九祥(未成長版):我其實,隻想當爸寶男,媽寶男。。。。被迫當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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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證小皇帝成長之痛的紀煬:好耶,終於可以搞基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