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稻香秫熟暮秋天, 阡陌縱橫萬畝連。

這句詩放在汴京皇莊附近,則要改為初夏了。

四月下旬的時間, 還真的就讓稻子收獲。

莊子裏有經驗的老農, 還有全國各地來的農人更說,如果放在氣候更好的江南,湖南, 粵地一帶,甚至還能提前小半個月的時間。

再見這稻穗顆顆飽滿,實在是可歎。

這一個穗子的重量, 抵得上以往兩三穗了。

如何不讓整個汴京興奮。

如今的汴京府尹都要派人來看著這些稻田,不能讓城內外來圍觀的人偷了去, 想看可以, 距離遠點!

紀煬自然高興, 在縱橫的小路裏檢查幾個時辰, 這才回到皇莊。

跟著的十幾個進士, 也從中得到樂趣。

有些進士家境殷實,雖識五穀, 卻不知道田地裏的稻子長這個模樣。

再去看麥子的時候, 更是驚奇。

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

原來自己的一粥一飯, 竟然如此辛苦。

原來他們的田地莊稼, 竟然是這樣長出來的。

百聞不如一見,這次算是來著了。

接著紀煬吩咐他們各種公務,也是高興去做, 雖然隻是丈量,計數, 那也是樂意去做的。

不過紀煬來的目的, 是來確定收獲的時間, 還有這些收獲的是否能當種子用。

皇莊的負責人頗有些激動。

都是田地裏一點點的事情,誰能想到真的培育出來,會有這樣驚人的成果。

收獲時間好說,明日就可以正式收獲,正式稱重,到時候皇上都會過來。

而是否能當種子用。

這點也要說明一點,一般的現代的雜交種子,用的都是雜交一代,種出來的果子也好,稻子麥子也好,都是產量最高的一代。

接下來大多數都不能留種。

但皇莊農人們用傳統方法培育的種子,並不會隻要一代的種子,而是培育三代後,看三代的穩定性,再從中選優。

當然,這種培育不是一勞永逸,以後也要繼續進行,防止種子退化。

這也是紀煬設立良種司的緣故。

不僅要為以後的良種定價,更要監測各地種子的情況。

這種方法在現代來說,肯定已經過於落後,如今卻是較為先進的想法。

好在召集來的天下農人能明白其中意思,更是集思廣益做出成果。

這會給紀煬的答案也很肯定:“此次種出來的稻子,必然能當種子,但各地農務官必須每季查看,若種子有退化的痕跡,便要重新培育新種。”

“但有一點,我們到底是在汴京,各地土地氣候情況不同,若想選出更加有利當地的種子,我們還需回到家鄉,去往各地,這才能讓天下種子,都替換成良種。”

也就是兩點。

當地農務官必須勤勉。

他們這些技術高超的人,不能聚在一個地方。

當時紀煬提起的時候,他們還不知其中深意,現在卻有些了然。

紀煬點頭。

各地農務官的整頓他會去做。

而讓農人們回到自己家鄉,帶著在這精進的技術跟種子回去,必然也可行。

接下來他會一一安排。

這些公務處理好,已經到了深夜。

早上還興致勃勃趕來的進士們,簡直頭暈眼花,平時胃口不佳的進士也啃了幾個大饅頭。

沒辦法,餓啊。

事情多啊。

剛來還很興奮,隨著事情一件件處理,他們腰快折了,腿快斷了。

平時還說自己愛寫字,寫字漂亮,這會都顧不上工不工整,能記錄清楚就好!

怪不得小吏魯戰說他們文辭太過華麗,應該精簡,否則太辛苦。

這說得一點也沒錯!

什麽文采,什麽文辭。

哪有簡單扼要記錄清楚重要!

這完全顛覆他們對公務的理解。

原來這東西枯燥中還透著幾絲無聊,但做成了又有些成就感。

隻是如山的公務壓下來,他們真的好累啊!

可要說埋怨紀學士吧。

又不行。

紀大人做的事比他們還多,就連他手下小吏小廝護衛們,到現在還精神奕奕。

聽說中間照常吃飯,照常活動筋骨,然後就繼續了?

這是人力可為的?

眼看天都黑了,紀大人還是不急不緩,他們從心裏由衷敬佩。

紀煬看已經到戌時,吩咐平安道:“讓那些見習進士先回吧,咱們這還有一個時辰。”

明日皇上要來,再加上皇莊附近不僅種了一個稻種,再有新進展的成果需要查看。

再留他們,估計大家頭一天上班都要崩潰。

體恤他們,回去睡吧。

進士們捂著胸口。

誰也沒說過,這怎麽比讀書還苦啊。

但這會要是走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不行,不能走。

至少不能當第一個下班的人。

以至於紀煬準備回家的時候,發現翰林院來的一幹人等,竟然一個也沒走。

紀煬笑:“既如此,便請你們去東市酒樓吃飯。”

東市的酒樓,個個都貴得離譜。

這些進士們也沒幾個能吃得起的。

紀煬還看了看江春,見他精神也好,笑著道:“這裏跟家裏,是不是很不一樣。”

江春是潞州扶江縣人士,紀煬剛到扶江縣時,那會他才十二三,可以說是看著扶江縣被紀大人一手扶持起來的。

他自然更加恭敬。

“是不一樣,汴京真的很繁華。”江春又接了句,“但家裏也很好,現在真的很好。”

紀煬笑:“走吧,去酒樓嚐嚐家鄉菜。”

那酒樓的潞州菜也不錯,去嚐嚐。

到了之後,進士們發現,不僅有潞州菜,還有他們各地的菜肴。

忙碌了一天,能吃到家鄉菜,這種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

紀煬無奈看著大家一邊吃飯一邊哭,然後還一邊交流今日做事的感受,笑著下樓把賬先結了。

至於他?

他還是回家跟老婆孩子們一起吃飯吧。

婉芸的女醫館已經正式招收學生,令人意外的是,來了不少大家小姐過去學習。

京中的門戶們多麽敏感。

明顯已經察覺風向變了,如今的承平國風氣開放,女子去讀個女醫也不是錯。

說不定還會得到皇上誇獎。

再說,真正愛女兒的人戶,也舍不得自己女兒被拘束在小小的院子裏。

一時間,汴京街上多了不少女孩子,不圍戴帷帽麵紗也很常見。

這也跟汴京治安特別好有關。

誰敢在街上搗亂啊。

那不是找死嗎。

別看紀大人不是汴京府的府尹了,可接任他的人,完全按照他的行事做派,大家都知道的。

夜晚的汴京燈火通明,走在這樣的街道,很讓人心情愉悅。

四月二十二清晨。

紀煬先去了皇宮,然後跟著皇上一起去皇莊。

此刻皇莊附近已經準備好,隻等著皇上過來,下令收割稻子。

隨後的流程更不用說,豐收,稱重,都是安排好的。

跟著的林啟還有林婉芸,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當初紀煬在扶江縣就是這麽稱菜的。

上次因為肥料的緣故,讓當地糧食增產幾十斤,上百斤。

可以說震驚整個潞州。

甚至讓先皇都微微吃驚。

也是那個時候,讓先皇注意到下麵還有紀煬這個能臣。

如今算算,竟然過去十二年了。

紀煬的想法依舊跟之前一樣,但之前是讓扶江縣百姓吃飽喝足。

如今的目標是讓天下百姓吃飽喝足。

未嚐不是一種不忘初心。

徐九祥帶著皇後在田間看著,對人溫和有禮,又不失皇家風範,讓不少農家人也看到年輕帝王的模樣。

倒是更親切,更有朝氣?

上午第一畝稻子的重量出來。

按照汴京往年三百二十斤的均產,足足提高了二百斤!

一畝地,五百二十斤!

良種的作用,在第一畝地的產量已經顯現出來。

縱然有這裏農人格外精心照料的原因,也有良種的極大作用。

五百二十斤。

這簡直讓大家不敢想象。

放在現代,或許還是低產。

但在承平國這裏,已經是前所未有的產量。

現在的承平國大小官員,可不是去年時候,去農務一竅不通的。

如今的他們,學習頗多,他們本就是學富五車的人,主動鑽研農務,豈有不懂的道理。

五百二十斤,實在太讓人詫異了!

紀煬自然不會說,他昨天辛辛苦苦挑選田地作為第一畝田,產量能不高嗎。

他看著眾人興奮的目光,已經知道事情成了一半。

接下來的收獲更讓圍觀百姓發出歡呼。

因為他們知道,這些良種的育種,證明有朝一日,他們也能種上這種糧食,他們也能有如此收獲。

別看汴京不怎麽種稻子,他們就不能為稻子歡呼?

誰讓小麥也在育種。

哪個莊稼人看到這種收獲的場景不歡呼,那就奇怪了。

甚至連一些官員都跟著喝彩。

特別是外放過,當過小官的官員,他們之前接觸的都是百姓穿衣吃飯問題。

如今紀煬解決的,正是這些問題。

徐九祥向前幾步,手裏捧著稻穀。

他之前看別人育種是一回事。

在禦花園開辟地方種田又是另一回事,親自種過田,更知道裏麵艱辛。

隨著畝產一點點報上來。

五百二十斤,五百斤,四百九十六,五百二十一。

所有人心裏的火熱漸漸被溫和的稻子平複。

看著風吹稻田,看著阡陌縱橫,內心被收獲的快樂充實填滿。

等到黃昏時分,雖說田地並未全部收獲,但皇上緩緩道:“待良種推廣,天下減稅一成,十年為期。”

這下,外麵聽到消息的百姓更是不敢置信。

也就是說,以後的十而稅二,改為十稅一。

十年之間都有效!

如果他們也有這樣高的畝產,再有田稅的減免,那將會什麽場景?

家家戶戶穀物滿倉,絕對不是夢。

當天晚上的汴京內外,都被這兩個好消息填滿。

其實在紀煬跟皇上的規劃裏,十而稅一,其實都能再減。

但前提是天下隱田減少,天下田地按時交稅,特別是那些大莊戶,大豪強們。

隻是如今田產還沒清查結束,隻能暫時用稅一來安撫。

這些規劃,暫時埋在紀煬跟徐九祥的心裏。

終有一日會實現的。

至於現在。

大家還是為減稅跟增產高興吧!

往年兩件有其一,已經可以山呼皇恩浩**。

今年卻能兩樣同時進行。

隻怕全天下的人,都要搶著種良種,種了良種,就能減稅增產了!

徐九祥的話對良種的推廣果然十分有用。

別說普通百姓了,朝中的世家也紛紛響應。

減稅,增產,還有這種好處?

於是在接下來四月二十五的朝會上,眾人對紀煬是誇了又誇,最後落點都在:“紀大人,紀學士,什麽時候開始分發稻種啊。”

“這樣的稻種送到各地,是能在今年種第二茬的。”

“紀大人為國為民,頗有遠見,得此良種,天下幸事啊!”

“不知那良種共有多少斤,又該如何分配。”

“雖說種下來的頗多,但要天下百姓都分到良種,怕是不太可能?”

“對啊,到底先給哪邊?”

“肯定是江南啊,江南氣候好,最適宜了。”

“難道粵地就不適合?”

“我們湖南湖北的水田難道就差?”

眼看爭了起來。

紀煬看看皇上,拱手對眾人笑道:“難道諸位大臣有所不知。”

“頭一年種良種,是要接受良種司以及當地農務司監察的。”

“至於發給誰,如今還在商議。”

承平國天下田地大致分為三種。

官田,之前說過不多介紹,這次的良種也會給各地官田,這大致占全國田地的一半。

多是百姓租種,官府好的話,可以保證他們一定的權益。

普通百姓擁有的民田,一家十幾口人,擁有幾十畝田地這種情況,大致占全國田地一成,隻有當地長官勤勉治下,對百姓好的地方,普通百姓才能擁有自己的土地。

他們負擔比較小,田地畝產也清晰,日子過得最好,交稅也最及時。

最後一種,便是世家豪強擁有的土地,基本占全國土地的四成。

手下也有佃戶,更偏遠的還有農奴,這也是承平國大力打擊的對象。

這種不用多介紹,紀煬在灌江府的時候,就動過當地豪強的土地,分給了當地百姓。

這點當時還觸怒承平國其他各地世家,剛回汴京之時,那文家,以及後麵的世家,還有當時的國子監主簿,都是因為這些事看紀煬不爽。

種種麻煩,也因這些事而起。

之後雖說因為紀煬的緣故,他們放血一年多給到自家佃戶,讓大家日子都好過了些。

但紀煬給的強壓一過,這事自然也就算了。

減免的田租漸漸再收回來,也是他們如今在做的。

至於隱瞞田產,不交田稅的事,更是數不勝數。

這樣一看,天下間的田地,都是窮人在交稅,都是官田的佃戶跟擁有自己土地的百姓老老實實交稅。

占了天底下四成,甚至更多田地的豪強世家們想方設法偷稅漏稅。

他們還會逐步侵吞百姓的田產,手裏田多了,糧食卻不多交。

於是,朝廷看著每年越來越少的稅款,肯定會加稅。

可加的稅跟大戶又有什麽關係,人家可以利用手裏的權勢逃啊。

那加的稅又必須收上去,最終隻會落到無權無勢的百姓頭上。

如此反複,等百姓實在交不起稅的時候,這天下也就完了。

灌江府,就是完了的例子。

不是紀煬,那邊什麽情況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清查大戶豪強世家的田產這事,勢在必行。

紀煬已經有段時間沒提這事。

大家以為他已放棄此事,畢竟世家全力打壓,那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若不是先皇走了,且有的鬧。

沒想到他借著手裏有良種。

竟然又提此事。

“頭一年種良種,是要接受良種司以及當地農務司監察的。”

“至於發給誰,如今還在商議。”

這是紀煬方才說的話。

很簡單。

可在場許多人無不變了臉色。

想要增產減稅,就要種良種。

種良種,需要接受各地良種司,以及當地被紀煬剛著手整理的各地農務司監察。

監察什麽?

隻是良種的種植情況?

這隻是其一。

其二便是各家的田地畝數。

畢竟給你家看良種情況的時候,“偶然”發現你家實際田地跟賬冊上的不符。

那你說這事,報還是不報。

良種司若隱瞞,農務司連著你良種司一起告,本就是有衝突的部門,這還不趕緊告了奪權。

反之也一樣。

就算有什麽地方,大戶跟良種司,農務司全都勾結到一起。

當地的官吏呢?

想要辦事,卻一直有阻撓的大臣?

如果全都買通,紀煬這學士也不做了,馬上去你那地方當知縣。

最後一句。

發給誰,還要商議。

看著當初各地指揮使的情況。

自然是誰聽話,發給誰。

這還用說。

這次良種分發,官田,普通百姓擁有的民田,肯定最為優先。

特別是普通百姓,紀煬一直對他們頗多照顧。

他這兩句簡簡單單,又複雜無比的話。

再次直衝世家。

或者說,再次直衝擁有隱田的大戶。

他要為天下百姓查清到底誰沒交田稅,到底誰把他們要交的田稅,攤給了最普通最吃苦的百姓。

滿朝文武這才明白。

上次著手改革國子監,不過是他吹響的號角。

如今這手用良種換清查田地,這才是利刃。

而如今皇位上坐著的皇帝,甚至是他的忠實擁護者。

文學士手心冒汗,金學士更是思索他家下麵有沒有齷齪賬,若有,那有多少。

或者說,不要他這良種了?

一畝地增加一百斤左右的良種,你不要?

一年兩熟的種子,你看不上?

再說,紀煬那皇莊裏,還在源源不斷送出更多良種。

你這次不要,以後呢。

如果人家都急著種良種,你推三阻四,豈不是更入紀煬的眼。

他在灌江府做的那些事,誰不知道。

讓多少鄉紳世家去修城牆修道路。

他在灌江府敢這麽做,難道不敢在汴京如此?

他紀煬,會沒這個膽子?

隻能說,紀煬那兩句話一出,整個朝堂沉默不止一瞬。

方才還熱熱鬧鬧要良種,現在恨不得自己沒出現。

不少人對紀煬,簡直既愛又恨。

愛他確實厲害,政績斐然,恨他自己不跟自己一條心。

你一個勳爵人戶,幹嘛一直心係百姓。

可這麽久了,紀煬的為人,誰還不清楚。

跟他甚至多說無益。

紀煬看看四周,笑道:“那良種分發的事,便私下再議了,但時間也緊張,想趕在六月前種下,也就一個月。減去路上需要時間,估計隻有十日時間。”

十天,給你們一個機會,趕緊把自己家那些欺壓百姓,隱瞞田產的事給處理了。

不管是把田地低價賣給任地百姓,還是如何如何,他都不管。

等專門成立的良種司到下麵的時候,一旦發現玩花的,紀煬的手腕,眾所周知。

下朝之後不少人開始研究良種司的名單。

原本以為就是個控製種子價格,種子買賣的部門,等看到上屆科考的狀元都在裏麵時,甚至還有林家的林啟牽頭。

這已經沒什麽好說了。

你們叫良種司,還是監察司。

大家心裏清楚。

還有整頓各地農務司的事,也傳遍朝廷。

偏偏整頓這事,是在良種收獲的前一天定下。

各方麵都已經同意,皇上也按了印章,誰都不能更改。

他們承平國朝堂辦事效率什麽時候這麽高了。

不管朝堂的局勢如何複雜,地下百姓聽到良種的消息,隻會歡欣雀躍。

增產減稅。

這簡直跟做夢一般。

這種消息總是傳得格外快。

等各地的大戶們開始自查自家田地問題,開始將隱產走明路,或者直接賣出,更要解決跟當地百姓田產糾紛,即使多賠銀子也不讓自己有田地官司時。

當地百姓更疑惑了。

不少人都掐自己一把。

這家怎麽好心便宜賣土地了?

這家要低價買他田地,這會又趕緊送了回來,並給了封口費?

他們是瘋了嗎。

怎麽最近所有好事都落到他們普通人頭上了。

可哪有人不會歡歡喜喜拿回自己的土地,更有官員趁機處理之前礙於世族勢力的糾紛。

一時間,朝野上下似乎變了天地。

對百姓們來縱然隻有薄田幾畝,但加上減稅,加上良種。

這日子就不愁吃喝。

他們聰明,勤奮,踏實,肯幹。

日子肯定過得好!

一批批良種從汴京運出。

每到一處,當地百姓皆是夾道相迎。

今年的稻穀,絕對會豐收的!

隨著良種到來的消息,還有汴京的幾份報紙。

上麵還說了,當今皇上都在花園裏種田地呢。

皇上妃子都在宮殿裏養蠶呢。

上位者都如此勤奮,他們怎麽能靠著良種歇懶!

種田!馬上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