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王妃恕罪, 我們家小姐正在病中休養,沒法見客。貴人還是先回吧。”門房小廝露出歉意,恭敬解釋。

“本宮聽說你家小姐身體不好, 今日特意來探望。”陳舒沒有給對方拒絕的機會,抬腳往裏走。“帶路吧。”

小廝沒辦法隻能領著往內院前行,臨到垂花門把帶路的活計交給守內門的婆子。

陳舒婢女撇了眼離開的小廝, 又看向前方距離幾步遠的婆子, 眼神冷下來。湊到陳舒耳畔小聲嘀咕。

“江小姐屢次拒絕王妃的邀約, 是否知道了什麽?奴婢去探探?”

陳舒搖搖頭。“先去看看再說。”

轉眼到了江清波所住的院子。

院內靜悄悄地。忙碌的丫鬟走路很輕, 幾乎沒有發出多少聲音。淡淡地藥香飄**四周, 呼吸間苦澀地藥香直往鼻間鑽。

陳舒不動聲色看眼裏, 走進小廳詫異不受控製爬到臉上。直愣愣盯著江清波,準確的是盯著江清波圓圓地孕肚。顯然被震驚到。

“你這……”

“王妃。”江清波掙紮著起身行禮, 身體晃兒晃又倒回去。

“快躺下。這個時候就別在意禮節了。”陳舒按住她的左肩, 溫聲開口。隨後盯著孕肚。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從大牢裏出來才發現的。”江清波咳嗽一聲。“也是這孩子命大,這麽折騰也沒事。不像我,進去一趟去了半條命。”

江清波臉色慘白,形容憔悴。整個人懨懨地。明明是太陽高掛的暖和天氣,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冬衣。陳舒藏在心中的懷疑淡去。江清波這個樣子的確沒有辦法去出門赴宴。收回目光坐到對麵。

“哎, 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陳舒看著圓滾滾的孕肚,又看看她的臉,重重歎口氣。

“的確不是時候, 但又有什麽辦法?我的身體受不住,大夫不建議喝墮胎藥。”江清波露出苦笑。

“苦了你了。”

“都是命。”

陳舒看向江清波的孕肚, 目光變得幽深。臉上浮起幾分遺憾。也不等人詢問自顧自開口。

“我家王爺倒是喜歡孩子。走在街上看見別人家的孩子都要湊上去說兩句話。看到可愛的孩子更是走不動道, 總想上去抱一抱過過癮, 有時候還被別人當成拐子打。”陳舒似乎想到了有趣的畫麵, 笑出了聲。

“宣王殿下童心未泯。”

嗬嗬!

趙遜莽撞衝上去跟孩子抱抱,被當成拐子打不是很正常?換做是她,直接打斷趙遜這變態的腿。江清波悄悄瞥了眼陳舒,心頭訕訕,趙遜這種變態行為大概隻有在宣王妃心中才覺得正常。腹誹完,擠出個笑容。

“宣王殿下這般喜歡孩子,日後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才怪。

“王爺一定會是個好父親。可惜我身體不好一直不能讓他如願。”陳舒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惆悵染上細眉。“這麽多年我試了無數法子都沒用,現在也死心了。王爺不能無後,我打算替他納一位側妃。妹妹有什麽看法?”

“???”

這種家事問她合適嗎?對上陳舒認真等待她回答的神情。江清波腦海裏靈光一閃,忽然懂了對方的用意。抿了抿唇露出個淺淺的笑容。

“納側妃啊……第一不能太漂亮,第二不能是王爺喜歡的人。男人最是善變,若被那等妖媚之人勾了心。怕是再難回轉了。對方若是個壞的,到時使點計謀,讓你和王爺這對恩愛夫妻離心。日後王妃的日子怕是難過了。”

江清波蒼白的臉上**開笑容,身上多了一種破碎感。陳舒看的晃了神。腦海裏回**對方的話,眸色驟然一冷。別人說出這話,她隻覺天方夜譚,但若是對象是江清波。這樣的臉,這樣的身段,還有這樣家世。心裏的那個想法開始遊移不定。要不還是再看看?

“小姐,該喝藥了。”

綠衣端著藥碗從外麵走來。人還沒有走近,一股濃鬱的藥味撲麵而來。陳舒率先皺起眉。

江清波假裝沒有看見,喝了藥,靠著躺椅昏昏欲睡,有一搭沒一塔和陳舒說著話。再一次從睡意中醒過來,江清波恍然看向她。

“王妃抱歉,這藥的藥勁大,我沒忍住。”

“不妨事。你身體不好就好好休息,本宮就先回去了。”

“王妃慢走,改日再聚。”江清波招來綠梅送宣王妃出府。

等人出了院子走遠,江清波眼底的睡意消失殆盡,哪裏還有剛才的困倦。一雙眼盯著陳舒離去的方向出神。

沒多會綠梅送人回來,臉色凝重。“小姐有孕的事情被宣王妃知道了,會不會被有心人盯上?姑爺現在可是被流放。”

“沒事,阿爹早就在太上皇麵前過了明路。”

她現在更在意陳舒剛才的話,對方居然想讓她做趙遜的側妃。側妃聽起來好聽,到底不如正妻。還要在正妻手底下討生活

嘖嘖,這對夫妻想得挺美!看來宣王的權勢之路走得太順,有點飄了。還是得給對方添點堵,讓他沒空想這些。

江清波準備找親爹念叨念叨,她還沒動身,親爹自個兒就來了。

“我聽說宣王妃來了。”

“是呢。還問我對宣王殿下選側妃的看法。”

“你不用管宣王府的事情,如今他想要納側妃也沒時間。”江源微笑著說。

江清波看爹笑容中藏著狡黠,突然來了興致。“莫不是阿爹做了什麽?”

“人家是王爺,皇帝陛下的兄弟。我一不受寵地臣子能對他做什麽?隻是——”江源唇角向上揚起。“宣是能臣,幹實事的好臣子。我就建議他去幹州平亂。今晚上路。”

幹州,騎馬都要走半個月的地方。半年前幹州出現一個教派,江百姓被迷得神魂顛倒,無視朝廷製定的法度,打砸縣衙,賦稅不再按時繳納。據說三個月前幹州的一個縣令被殺。後續派去的官員都在上任後半個月辭官歸家。

宣王趙遜去幹州,極好。江清波豎起大拇指。給親爹一個肯定地讚賞。

“論搞人,還的您老在行。”

江源:……

這話聽著怎麽不像是好話。

當晚宣王離京的消息就像是長了腿,第二天傳遍了大街小巷。江清波從綠衣口中再次聽到這個消息。

自從送走宣王之後,江清波發現親爹走路帶風,聚集在眉宇間的愁苦消散了大半。

快樂的日子才過兩天,她發現親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月白的長袍一身泥土,髒得不成樣子。親爹那張還能迷惑姑娘的俊臉青紫交錯,好不狼狽。江清波嚇了一跳。這是被誰套了麻袋?

“這也太猖狂了,居然毆打朝廷命官。我們絕不能放過他。是不是宣王的人幹的?”江清波說完,忙招呼著綠衣去請大夫。

“胡說八道什麽,宣王的人可不敢動我。”江源歎口氣,神情萎靡下來。“京城外來了很多流民——”

“你被流民打了?為什麽?”

“不對,京城怎麽會有流民?”

“今年北邊大旱。也不知道那邊的官員幹什麽吃的,生出這麽多流民。好多跑到京城,如今的城門外一眼望去全是流民。”江源捂著額頭,話語裏全是擔憂。“最近京城不安生,你別出門。”

“我現在這個樣子想出門也不能出。”江清波挺了挺滾圓的孕肚。

“不出最好。你乖乖在家裏呆著,為父進宮一趟。”

“爹,要不先讓左大夫看看傷。你這樣子進宮別把皇帝給嚇著。”

“嚇著更好,讓他看看京城現在的樣子,最好讓他看看那些流民。”

“爹,多帶幾位大人一起進宮,法不責眾。”

江清波話沒說話,江源已經走遠了。她挺著大肚子沒法追,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離去。希望親爹記得多帶點人!

她有些擔憂,一直等著親爹的消息。傍晚時分天色剛暗下去,江源回了家。還沒等她見到人,親爹和幕僚們一頭鑽進書房。

親爹能活著回來,大概是沒啥大事發生。江清波放下擔憂,繼續安心養胎。

之後的幾天江清波發現親爹早出晚歸,每一次見麵舊傷未愈的臉上又添新傷,青一塊,紫一塊。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她長長她歎口氣。親爹天天挨揍,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江清波也關心起流民的情況。擔憂的動亂沒有發生。流民被安置在城外新建的村莊,每天都有軍衛押著糧食過去。

據說皇帝微服出巡親自巡查流民情況。不知不覺皇帝的名聲好起來,

北地的官員因為大旱管理不當被徹查,皇帝極其重視。查案的官員不敢拖延,半個月後一幹官員下獄被押送回京。之後皇帝好像換了個人,接連辦了好幾名貪官。在民間的聲望驟然拔高,甚至隱隱超過宣王趙遜。

江源眉宇間最後一絲惆悵消失無蹤,整個人透著輕快。走路已經不是帶風可以形容,簡直是刮起了龍卷風。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您是不是有點誇張了。”江清波撇撇嘴。

“為父看到為官之路的希望。”江源歎口氣。“你不懂。”

“……”

嗬嗬,她就不該上趕著關心!

“誒,閨女別走。”

“我不懂父親,留下作甚?”江清波扶著腰,木著臉回頭。

“……為父不是那個意思。”

江清波笑笑沒說話。

“宣王平亂受了重傷,剛剛回京了,陛下要給他辦個慶功宴,宴請了全臣和家眷,你乖乖在家別亂跑?”

“是你提議讓宣王離京平亂,他這人最記仇。您可要小心些。”

“為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