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你一直看我做什麽?”

江清波偏頭看向陸明洲。踏出明鏡堂大門口開始, 她的身上總是跟隨著大量的目光。頗有些肆無忌憚。隨後想到一種可能,露出微笑。

“看在你指導有功的份上,贏的錢分你三分之一。”

“剛才父親找我了。”陸明洲收回目光說道。

麵對男人答非所問, 江清波茫然眨眨眼。這兩者之間有關係?

“父親說很慶幸當初舍了臉麵,求太上皇賜婚。”

“夫君可別在我爹麵前說這話,他可能會當場拔刀。”

即便她成婚已有一年。親爹對當初的賜婚依舊耿耿於懷, 每天都在想搞死女婿的危險想法裏反複橫跳。

“為夫沒想到夫人和嶽父大人一樣, 喜歡做好事不留名。”陸明洲背著手, 偏頭看她。

“???怎麽可能, 做好事不留名那是冤大頭。我不可能會做這麽蠢的事情。”

江清波搖頭否認。她做了好事一定會讓那人知道。這樣等那人發達了就可以報恩。互利互惠才算兩不相欠, 她可是商人, 不吃暗虧。

陸明洲失笑。“我剛才從父親口中得知,他曾經深陷戶部貪腐案中。若不是夫人幫忙看出賬冊問題, 武安侯府或許已經不再來了。為夫怎麽不曾聽夫人提起過?”

“原來是這事!”江清波不在意揮揮手。“妾身那不是怕活不到夫君回來見最後一麵, 才不得已前去公爹麵前自薦。”

戶部那群王八羔子不是人,居然想要搞垮武安侯府。她美好的寡婦生活還沒開始享受,有人居然想斷她生路,這能忍?不搞他們搞誰?

陸明洲將她臉上的憤憤看在眼裏,唇角微微勾起。

“原來夫人對為夫如此情深?”

“是啊, 是啊……嗯?”江清波被迎麵的冷房吹得一機靈,垂頭攏了攏大氅,聽到陸明洲的話囫圇的回應道, 隨後反應過來,抬頭愣愣地看向男人。

“你剛剛說什麽。什麽刺身青?那是什麽東西?可以吃嗎?”

“能娶到夫人是為夫的福氣。”

想到父親在書房裏和他說的話, 陸明洲唇角越來越翹。她那二哥二嫂知道江清波如此有能力, 還是清月居的東家, 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就算有, 他也能讓它從沒出現!

“那當然。我外祖母請人給我批過命。旺父、旺夫、旺兄……旺身邊所有人,還旺自己。日後可要對我好一點。”

尤其是要努力工作賺銀子,給她多掙點遺產。

“聽說那天父親哭著進的宮。哭得慘嗎?”

“我也想知道。”江清波惋惜歎口氣。“公爹把我支走才哭著進宮。沒看到啊!”

“無妨,我們下次一起看他哭。”

“……”

你可真是親兒子!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秋水苑門口。江清波掩唇打了個哈欠,拋下陸明洲快步走進院門。困死了,她要趕緊洗澡睡覺。

陸明洲走進寢房,已經不見江清波的身影,隻聽到浴房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腳步一轉,進了另一邊的浴房。等他帶著水汽出來,江清波已經趴在**。

“父親那邊的事情,謝謝你。”

陸明洲躺在床外側。說完沒有聽到江清波回應,偏頭一看發現人已經睡著了。驚詫地挑起眉,這也睡得太快了。看到露出來的肩膀,拉過被子替她蓋好。

*

翌日天沒亮,江清波被陸明洲從溫暖的被窩挖起來。穿上深藍色的衣裙,跟著男人前往祠堂。踏出房門,風雪迎麵撲來。江清波昏昏沉沉的腦子登時被吹清醒了。打了個哆嗦,抱緊暖手爐,躲在男人的身後避著風前行。

陸明洲餘光瞥她一眼,腳下慢了下來,讓她能緊緊跟在身後。

兩人抵達祠堂,其他人也已到齊。男子隨著武安侯站在前方,女眷跟著溫靜站在後方。

江清波站在裴淑嫻旁邊,感受到一抹不善的目光盯著自己,轉頭看去恰好對上單慧君滿含恨意的目光。

後者沒有因為被發現而驚慌,反而狠狠瞪了江清波一眼,憤憤地移開目光。

江清波知道單慧君不甘,畢竟這麽多年來二房都以為世子之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結果現在飛了。換了自己也會一時接受不了。她自認很大度,也不在意單慧君這點小情緒。掩唇打了個哈欠,收回目光端正站好。

“明洲上來給祖宗上炷香。”武安侯讓出主位說道。

旁邊的陸明鈞,唇角動了動,神色如常地盯著前方。藏在衣袖裏的手早已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

陸子寧掩飾得不夠好,眼底浮起不忿,片刻又被壓下去。

陸明洲上前兩步插上香。又接過武安侯遞上的酒壺,給祖宗們斟了三杯酒。

小半個時辰過去,祭祖完成。

“明洲跟我來趟書房,其他人先回去休息吧。”武安侯說完率先離開。

陸明洲瞥了眼江清波,抬腳跟上武安侯。

陸明鈞父子沉默著,一前一後離開。

江清波掩唇打了個哈欠,轉身準備回去擁抱她的床。左肩被人大力撞了一下,踉蹌兩步撲向綠衣,對方眼疾手快正好接了正著。江清波站直身,回頭看向大步離去的單慧君,眯起了眼。

肢體碰撞,過分了!

“二夫人居然當眾不管不顧撞您,這是連表麵的體麵都不顧了。”綠衣怒氣匆匆說。

“挺好的!”

綠衣打量她臉上和煦的笑容,抬手貼在江清波額頭上。“您腦子被撞壞了?”

“不是我,是二房。”江清波理了理裙子。“現在不是找事的好時機,等年後我要好好治一治二房的腦子。”

“就該好好治一治,不然下次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綠衣替她拉緊大氅。“小姐,先回去吧。”

“兒媳等等。”

江清波回身,看向走上前的溫靜。“婆母有何事?”

“今兒個可有時間?反正大家沒事,不如把手裏的事交到你手裏。”

“今兒個才初一,不用這麽急吧?”江清波可憐巴巴望著溫靜。她還想悠閑幾天,不想這麽快接管中饋。

“這事還是早些交接比較好。而且我不過才接手大半年,都是遵循舊例。平日裏記錄下府裏穿用花銷,不是多複雜的事。”溫靜揉了揉額角,露出個難受的表情。“昨兒個受了涼,身體不太舒坦,你看賬冊上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去問二房,畢竟之前都是她在管理。”

江清波秀眉微蹙。侯夫人是發現了府裏的穿用花銷有貓膩,變相提醒她。都大半年了為什麽不說出來?

她往深一想,立刻明白了。江清波自己當初都以為這世子之位回落到二房頭上,其他人大概也是這樣以為。侯夫人發現貓膩沒說出來也能理解裏,反正是二房繼承侯府,說不說都一樣。

可現在是陸明洲承世子之位!這些問題就迫切地需要擺上台麵。江清波心裏升起好奇,到底是多大的貓膩,能讓侯夫人在大年初一就急切的要交接。

“下——”

“三弟妹今日可有時間?嫂嫂最近受涼不太舒服,府裏的事情是管不了了。不如趁著今日空閑事都接過去。”

“……”

你們是商量好了嗎?

用的借口都差不多!

“大嫂,我——”

“嫂嫂也不想這麽急。若隻是自己病了也能撐著幫你,但閆哥兒也有些不舒坦。我要照顧他,實在是抽不出精力管理府裏的丫頭婆子。”

“閆哥兒不舒坦?”剛才看著不是好好的?

“是啊。”她伸出一隻手拍打閆哥兒的後背,後者仿佛觸動了某個機關,不住的咳起來。裴淑嫻目露哀愁看向江清波。“看吧,還挺嚴重。”

“……”

你們的表演還可以再假一點嗎?

“我這其實沒啥事,平日裏管一管丫頭婆子,隻是有些二弟妹陪嫁的婆子性子不大好,不太好管理。”裴淑嫻露出微笑。“嫂嫂相信三弟妹能把這些人□□得服服帖帖。”

“……”

單慧君的陪嫁婆子能讓她□□服帖?太陽打西邊出來還差不多。江清波直接翻了個白眼。聽了侯夫人提點還想著可以立刻接手,看裴淑嫻也急著交接,這裏麵的事情怕是小不了。

一個人幹怕不是要被累死。

“夫君晉封世子的明旨還沒下來,萬一有變化呢?”江清波露出討好的笑容。“不急不急,大嫂和婆母先管著也無妨。或者有什麽問題直接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咳咳咳……”

裴淑嫻突然劇烈咳嗽。又拍了拍閆哥兒,後者踉蹌兩步,也開始不停咳嗽。

“哎喲,閆哥兒你這感冒又嚴重了。”裴淑嫻回頭歉疚笑笑。“我也很想幫三弟妹,但閆哥兒這身子……嫂嫂先帶他回去看大夫。”

“……是該看大夫。你剛才差點把他拍飛了。”江清波無情的吐槽。

裴淑嫻:……

她裝作沒聽到繼續咳嗽,拉著閆哥兒和瑩姐兒快步離去。

江清波回頭看向溫靜。“婆母——”

“哎喲,這天怎麽一直轉?”溫靜倒在婢女身上,讓對方扶著。“不行了,這天轉得太快,我得回去躺一躺,順便看看大夫。”

江清波雙目無神,唇角沒有情緒的翹起。“您捂的是胸口。”

“我這心口也悶呀。”

“……”江清波看著跑的賊快的侯夫人,唇角扯了扯。這兩人一比一個演的假。

回了秋水苑。被綠鬆告知陸明洲已經去了拱衛司。她無所謂揮揮手,生無可戀躺在**。

她覺得自己被套路了,昨晚武安侯說的‘節哀’似乎成真了!

當天下午,不等江清波主動交接。明鏡堂的丫鬟親自上門送來賬冊。大房的婆子送來府裏的花名冊子。

江清波隨意翻了翻,隻覺眼前一黑。

她的刀呢?八十米那一把。

賬本亂七八糟,記了個什麽東西?花名冊上單慧君陪嫁們所在的職位,簡直了。她現在明白侯夫人和裴淑嫻為什麽急著塞給她。

裴淑嫻通透,但在賬目上和管理上的確不如二房。侯夫人嫁進侯府十多年沒有沾到中饋的邊,這方麵也不是單慧君對手。看到的問題很表麵,一棒子下去二房頂多傷個皮毛。而且她們若是把問題爆出來,名不正言不順,還容易落個不好的名聲。連她看了都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不好搞,一旦弄不好怕是要落得個排擠兄弟的罪名?

冊子翻到後麵,江清波的神色越來越嚴肅。最後變得心如止水。合上冊子,躺回**。

事多了反而不愁,不急,一件一件來!

江清波盯著帳頂,心底的升起好奇。看看單慧君管的東西,掌控府庫鑰匙,廚房重地,侯府名下的鋪子。都是侯府主母該管理的重要東西。在她手上,按理說二房的世子之位沒跑了。

她現在就想知道是什麽讓武安侯改變主意,轉而要讓陸明洲成為世子。想了半響沒有想透,江清波放棄了。歎息一聲,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淚。按照單慧君早上對她的態度,侯府的中饋怕是沒法順利交接,估計後麵還會有幺蛾子。

令江清波沒想到的是,二房這次異常的爽快。

隔天單慧君的貼身婢女喜翠親自上門,帶來府庫鑰匙,鋪子賬本,廚房的日常采買冊子,一股腦放在桌上。

“這些都是二夫人掌中饋後的所有賬冊,今天都一起交給三夫人。”喜翠行了一禮說道。

江清波隨意翻了翻,挑起眉梢。確實是府裏的賬本冊子,但怎麽就那麽不真實呢?

“初四府裏有個小宴,原本是二夫人招待各府夫人聯絡感情。現在三夫人接手中饋,也該熟悉起來。各府夫人的喜好……”

江清波聽著絮絮叨叨一大段的話,險些聽睡著。歎口氣,一掌拍在桌上打斷還在不停說話的喜翠。

“你直接說二嫂讓我幹什麽?”

喜翠身體瑟縮一下,垂著頭。“二夫人讓您一個人主持小宴。”

“二嫂不出現?”江清波挑起眉。

“二夫人昨兒個受涼,不能吹風。恐怕沒有精力和三夫人一起參加小宴。”

“昨兒個的風可真是有靈性,這麽輕輕一吹,府裏的女眷都受涼了。”

“這是根據各府夫人的喜愛擬定的菜單。”喜翠隻當沒聽到。拿起張單子遞到江清波麵前。“瓜果食材當天會提早送來。那天還請了年前進京的西域班子表演幻術。”

“不錯,還知道給菜單交代一聲。也不算直接一聲不吭扔給我。”

“奴婢已經說完了。”喜翠咽了咽口水,將頭垂得更低。“奴婢還要回去照顧二夫人,就先告退了。”

“去吧。”江清波不是那等因為記恨單慧君,轉而為難對方丫頭的人。揮揮手讓對方離開。

“小姐,二房一聲不吭把所有東西扔過來算什麽?”綠衣跺腳。“這哪裏是交接,這是想什麽都不管扔給你。等著看你出醜。”

二房的用意寫得明明白白,接不接都一樣。還不如順手接下,她倒要看看侯府的水到底有多深!

江清波轉身看向綠衣。“你趕緊去廚房看看現在什麽章程,盯緊些。可別讓我真的出醜。”

“奴婢這就去。”

下午,綠衣從廚房回來。

“廚房沒有問題,上下的吃食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沒在這裏做文章!”江清波指尖輕輕敲擊桌麵,盯著裝上的賬冊陷入沉思。

不在這兒,難道是小宴?

初四當日,江清波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看到綠衣憤怒的臉,她了然了。二房果然在小宴上搞了幺蛾子。

“小姐別睡了,出事了。”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順下大綱,先將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