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王妃聽說陸三夫人受襲, 很是擔憂。本想親自來看看,但王爺擔憂安危隻能由奴婢代王妃前來探望。”婢女微笑著說。“王妃特意讓府裏的大夫過來為夫人看看傷勢。”

“王妃抬愛了。”江清波坐直身,看向頭發花白, 提著醫箱的年老大夫。“勞煩。”

大夫為江清波診治。

王府婢女站在一旁,一雙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軟榻上的江清波。曾經美豔的臉蛋不見,隻剩下滿臉紅點, 談不上好看的臉。

王爺絕對看不上這張臉!

片刻, 老大夫診治完畢。

“這藥是市井遊醫研製作出來捉弄人的藥。隻是會暫時性損害皮膚, 其他沒有大礙。”

江清波拍拍胸口, 長出了一口氣。“大夫如此說我就放心了。”

“恭喜陸三夫人。”婢女微笑著說。“王妃聽到這個消息心裏的自責也會少一點。之前她一直怪自己忽略了夫人的安危。才讓您遭此一劫。”

“這和王妃沒關係。”江清波歎口氣。“大抵是我夫君近日風頭太盛, 有些人害怕了……”

“陸三夫人善解人意, 不怨怪我們王妃就好。”王府婢女往前推了推食盒。“這是王妃為您準備的點心。還望夫人能喜歡。”

“喜歡、喜歡,上次吃了王妃送來的點心, 我就念念不忘。一直想去宣王府吃個夠。哪承想兩次都沒去成。”江清波冷哼拍桌。“等我抓到那兩個小賊, 一定好好治治。”

王府婢女收回目光,垂下眼瞼,遮住眼底一閃而逝的困惑。陸三夫人的神情不像作假,難道是她想錯了。這人根本沒有聽到風聲?

按下心頭的疑惑,屈膝行了一禮。“奴婢還得回去向王妃稟告這個好消息, 就先告辭了。”

“辛苦姑娘走一趟。”江清波給綠衣做了個手勢。“替我去送一送。”

綠衣上前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姑娘請。”

兩人出了垂花門。

王府婢女眼珠轉動,偷偷打量綠衣。片刻露出個氣憤的神情。“剛才我沒敢表現出來,陸三夫人的臉看著有點嚴重。”

綠衣想起江清波那張臉, 臉色也冷下來。

“可不是,府裏的大夫說年前好不了。那麽多帖子請我們家小姐赴宴, 就因為那兩名乞丐都去不了。”綠衣歎口氣, 紅了眼眶。“小姐還怕我自責, 一直說不疼。那臉都那樣了哪裏不疼。”

王府婢女憤憤跺腳。“那兩名乞丐也太張狂了。什麽人都敢下手。”

“他們不過是拿錢辦事, 最可氣的是背後的人。”綠衣冷哼一聲。“我已經把這事報給了姑爺,想必過幾日就能查到那乞丐背後之人。他們猖狂不了多久。”

“陸大人出馬,肯定能把藏在背後的人揪出來。都說禍不及家眷,可憐陸三夫人被陸大人連累。”

“???這和我家姑爺有什麽關係?是那些狗急跳牆的王八羔子不是人,居然連女眷都不放過。”

王府婢女:……???

這話好像不太對,深想又覺得沒有問題!

出了府門,王府婢女停住腳步。“不用送了,姑娘先回去照顧陸三夫人。”

綠衣也不扭捏,轉身疾步回府。

王府婢女將她的行為看在眼裏,藏在心裏的懷疑徹底消散。確定了。陸三夫人沒有聽到什麽風聲。連續兩次出事或許真的是個巧合。亦或是陸三夫人真的被陸大人連累,被有些人盯上了。

此時她有點同情陸三夫人。嫁給陸大人這個冷血孤臣,日後怕是不止被連累!

真慘。

*

綠衣回到秋水苑,笑吟吟地把與王府婢女的談話說了一遍。

“奴婢都按照小姐吩咐地說了,想必宣王妃暫時不好意思下帖子。隻要不去宣王府,藏在暗處的那些人就不會下手。咱們的小命保住了。”

“聰明、機智。”江清波豎起大拇指。

“宣王妃這人挺好的。知道您受傷又是請大夫,又是送點心。”綠衣揭開王府送的食盒說道。

江清波眸光微閃,盯著食盒出了神。

“小姐,這點心有什麽問題嗎?”綠衣回頭,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上次讓你打聽宣王府,有沒有聽到其他消息?”江清波抬頭問。

“宣王與宣王妃琴瑟和鳴。他又是個閑王,沒有什麽八卦。”

“你再去打聽打聽,找時間回江府一趟問一問我大嫂。”

“奴婢知道了。”綠衣撓撓頭又看向江清波。“小姐,是宣王府有什麽問題嗎?”

“說不上來,就感覺宣王妃太熱忱。”

宣王妃給她的感覺溫柔、和善。待人很好。就是太好了一點,踩過界了。

之前在宮中撿到藥瓶,誤打誤撞救了宣王妃。送點心道謝,她能理解。這次居然讓婢女帶大夫前來,就有些過了。

他們這樣的門第,誰家府邸沒榮養一兩個大夫?自家人用著才安全、放心。若不是自家大夫實在沒辦法,一般是不會去外麵找大夫。宣王妃的婢女直接帶大夫過來,屬實莽撞。

皇家人這般莽撞可是會喪命。宣王妃嫁進皇家七八年有餘,這樣的莽撞行為不可能發生在她的身上。

江清波皺起眉,總覺得宣王妃太熱忱,有點奇怪!她坐直身朝綠衣勾勾手。

“宣王的事打聽不到,你打聽打聽宣王妃,比如從前在閨閣的事情。”

“小姐放心,奴婢一準打聽清楚。”

“下次遇到宣王府的人多留個心眼。”

“奴婢明白,一會和其他人交代。”綠衣一臉嚴肅點頭。

“小姐。梁宜靜和單小姐來了。”綠鬆站在門口,板著臉。

“他們來做什麽?”綠衣蹭的站起身,眼底冒著火焰。

“大概是來看我笑話。”江清波語氣平靜,臉上甚至帶著一絲笑意。

“小姐,奴婢去將她們趕走。”

“讓她們進來。”江清波拉住正挽袖子要衝出去的綠衣,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別氣。我能不能在年前過上舒坦日子就靠二房這些人努力了。”

綠衣:……???

她又沒聽懂!

綠意眨眨眼,回過神來無語的抽了抽唇角。江清波躺在**,神情可憐又無助。時而露出克製的痛苦呻、吟。小姐演技又精湛了。

“二嬸,怎麽傷得如此嚴重?”梁宜靜進門看到這場景倒吸一口氣。

“沒……沒事,隻是這臉!”江清波眼底淚光閃動,“怕是毀毀……”

“天呐——毀了?”單漪聲音拔高,驚詫的瞪大眼。

江清波:……???

我說了嗎?

我隻是說毀、毀,沒說毀了啊!

還是有區別的吧?

綠衣:……

毀不了。

其實隻要左大夫開幾貼藥,小姐臉上的疹子就能下去。奈何小姐偏不幹。非要頂著這張臉招搖。

希望年後,二房看到小姐臉好後不會被氣死。

“人活著就好。”

單漪臉上露出憐憫,想要上前安慰,看到江清波那張臉頓住了腳步。“那兩乞丐也太歹毒了,居然對臉下手。這不是要毀了您的一生嗎?”

梁宜靜眼底滑過精光,垂下頭,唇角微微勾起片刻又被壓下去。抬起頭臉色恢複如常。

“二嬸節哀,先養好身體,切莫想太多。”

“這怕是——”

江清波虛虛撫著臉,麵露愁苦。怕是要找左大夫開幾服藥,才能將這傷臉維持到年底。左大夫會同意的吧?她歎口氣,心裏不怎麽確定!

“好不了也沒關係。三叔不是那種在乎麵容的人,三嬸不必過度擔心。”梁宜靜輕聲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

江清波看梁宜靜那快要壓不住的唇角,唇角抽了抽。不就是毀了容,至於這麽高興麽?還有你眼中的快樂都快溢出來了。她心中歎口氣的想。要是不讓自己的容貌多毀一陣子,都對不起梁宜靜這一趟拚命壓製的情緒。

江清波拿著繡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唉聲歎氣。“我以後怕是不敢隨意出門了,萬一下次……”

“這些人的確可怕。”單漪後怕地拍拍心口。“人沒抓到前,三嬸嬸還是待在家裏吧。鬼知道下一次他們能做出什麽事情。”

“表妹說得對。三嬸最近還是好好待在家裏養傷,切莫再出門。”梁宜靜附和。

“你們說得對。”

“姑爺。”

外麵同時響起綠鬆的聲音。

“三叔回來了。侄媳就不打擾。”話畢。梁宜靜行了一禮,拉著單漪轉身離開。

兩人經過走進房的陸明洲,垂著頭,腳下的步伐加快。好似他是什麽洪水猛獸。江清波看的直皺眉,陸明洲有這麽可怕嗎?

“二房的人怎麽在這兒?”陸明洲放下長刀,眉梢微微皺起,眼底流出幾分不喜。

“大抵是來看我的笑話。”

陸明洲的眉梢皺得更緊。“以後少和二房的人接觸。”

“我有分寸。”江清波坐起身。“你今天怎麽突然回來了?”

距離上次回家才過了七八天。

“陸九說你出了事。說我再不回來就要做鰥夫。”陸明洲打量他的臉。“我剛才在外麵聽到你哀嚎。”

“讓你失望了。鰥夫你暫時沒機會做。”江清波拍拍臉頰,展顏一笑。“沒事,左大夫一帖藥就能好。剛才都是做個二房看的。”

陸明洲不解地挑起眉。

“最近你風頭太盛,我想著避一避。京北大營貪腐案還沒有結束。我若出現,那些夫人肯定要拐彎抹角的問,索性不去了。本來沒想好理由,這不理由送上門。等二房宣揚出去,那些爵位高又不好拒絕的人家,也不會再發帖子。”

“不想去可以不去。”

“你現在的位置多少人眼紅。”江清波失笑搖頭。“我一直不去,那些夫人們會覺得我姿態太高,到時集體排擠我。你在別人眼裏也落不了好。”

“無所謂。”

“我有所謂。”江清波瞪他。

“你決定就好。”陸明洲喝了口茶,轉了話題。“對你下手的乞丐不見了。行蹤被抹得很幹淨。”

“看來真的有人盯著我。”江清波的指尖輕輕敲擊桌麵。沉吟片刻將近段時間的行蹤說了一遍。“我去其他地方沒事。唯獨去宣王府就被攔,有沒有可能是別人不希望我和宣王妃交好?可據我所知宣王隻是個閑散王爺,不會有利益牽扯。這兩次阻礙說不通。”

陸明洲皺起眉,沉吟片刻道。“宣王之母隻是六品小官之女,其母在宮中是位不起眼的普通妃嬪。母家家世不顯。成年出宮建府娶了左相幺女,平日閑賦在家,不愛插手朝堂的事情。”

“這麽閑的王爺,為什麽有人阻礙我和宣王妃來往,簡直說不通。”

“我會親自查一查。”陸明洲頓了一下,又道。“你暫時別出府。”

“我惜命的很。乞丐抓不到,誰下帖子都不會出門。”

“惜命就好。成親太麻煩,我暫時也不想做鰥夫。”

江清波:……

陸明洲喝完剩下的半杯茶,拿起桌上的長刀起身往外走。

“你這就走了?”江清波起身追上去,抬頭看天色,西邊的太陽還剩小半掛在山頭。“你不吃完飯再走。”

“我要進宮一趟,你自己吃。”

江清波看著大步流星離開的人,無語地搖搖頭。都到飯點了還要去工作。有這麽個勤勞工作的臣子,宮得的太上皇和皇帝也很憂傷吧?

江清波回身走進寢房,被綠衣怒氣重重的樣子嚇了一跳,忙拉住要走開的人。

“誰惹你生氣了?”

“還不是二房。她們居然用這種方式惡心您。”綠衣憤憤打開梁宜靜送來的食盒。盒子裏是一碟米糕,糕上點綴著鮮紅的枸杞。

“這米糕還冒著熱氣,估計是二房小廚房裏加急做的。挺不容易。”二房有時候的小動作,透著那麽一點點可愛。江清波笑著搖搖頭,拍拍綠衣的肩膀。

“看著不錯,大家分了吃吧。你們要是不喜歡,就送給門外的乞丐。別浪費糧食。”

“您不生氣?”

“這點小事有何可氣?你也靜靜心。”江清波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開口。“若讓外祖母看到你這麽沉不住氣,估計要把你帶回去回爐重造。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

綠衣打了個激靈,忙收斂臉上的怒氣。片刻就從憤怒的小鳥變成了表情管理的行家。

江清波被她這變臉速度驚到,默默豎起大拇指。“論變臉,我輸了。”

“……”綠衣張嘴想要說什麽,隨即又合上。片刻眼底劃過惱怒。“小姐,你剛剛表現那麽淒慘。這會二房的人怕是高興瘋了。還不知道在背後如何數落你。”

“就是要讓他們說,傳得越廣越好。”

“……”

她不理解!

***

梁宜靜和單漪走出秋水苑很遠才能慢下腳步。

“三少爺的氣勢可太嚇人,殺氣騰騰的,還拿著一把長刀。感覺像是要去殺人。”單漪拍拍胸口,一臉後怕。“表嫂不怕嗎?”

“怕,怎麽不怕。這闔府上下誰不怕?”

“我看三嬸好像不怕。”

“那是當然了。在她眼裏陸三少爺就是太上皇的跑腿。”梁宜靜眼底滑過諷刺。

“跑腿?”單漪目瞪口呆。“那可是拱衛司左指揮使,殺人如麻的男人。”

“三嬸可不一樣。日後你多去秋水苑就會知道。”

單漪垂下頭,手指攪在一起。“我去秋水苑做什麽,姑姑可不喜歡三房。”

梁宜靜盯著她的後腦勺,唇角揚起個弧度。“雖說關係不好,到底是一府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尤其是三叔每個月就月底回家一趟,你若是去秋水苑可要記得避開。”

單漪抿了抿唇,“我知道了表嫂。”

“我還要去廚房看看,你先去婆母那兒說說三房的情況吧。”梁宜靜也不等她回答,轉身帶著婢女離開。

腳步聲遠去。單漪抬起頭盯著梁宜靜離去的方向,眼底滑過惱色。片刻鬆口緊握的拳頭,轉身去了清風苑。

片刻從清風苑走出來,深深地吸了口氣。

清風院內。

單慧君笑成了彌勒佛,放下茶杯,冷哼一聲。“讓她囂張,終於遭報應了。”

喜翠捶肩的手頓住,抿著唇不敢說話。

“就她還敢肖想搶世子之位,也不怕那福薄身子受不住。”單慧君推開肩上的手,起身往寢房裏走。

“把衣服都拿出來,我要親自挑一身亮眼的。明兒個去宴會好好替三房那位揚揚名。”

喜翠努了努嘴,忍了忍終是開了口。“夫人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是一家人。”

“誰跟她一家人?而且她被捉弄的事,這會怕是已經傳出風聲。我不過是提醒眾位夫人,為了三弟妹的安全別下帖子請人,做錯了什麽?”

喜翠:……

總覺得哪裏不對!

喜翠盯著笑吟吟的單慧君,欲言又止。片刻開了口。“夫人,明天的宴會您的異母長姐也會來。”

單慧君臉上的笑容僵住,扔下衣服。“她不是嫁去小縣城了?怎麽又出現了?”

喜翠被她吃人的目光嚇得後退兩步,硬著頭皮開口。“大姑娘的姑爺回京述職了,可能……可能以後都會待在京都。”

啪——

屏風掉地,上麵的衣裙撒了一地。

“不去了。”

“夫人,陳家大人是老爺的上司。他快致仕了……”

“……這一天天的全是堵心的事情。”單慧君生了會悶氣,“去告訴梁宜靜,明天一起去宴會。讓她打扮漂亮點,最好豔壓全場。”

“是。”

單慧君婆媳忙碌應對各家宴會。

江清波躺在軟塌之上,喝著熱酒,看著話本,聽著各府之間的八卦。日子好不快活。

快落的日子沒過幾天,江清波收到陸明洲名下各大鋪子送過來的銀錢。

江清波不可置信盯著桌上的銀錢,深吸一口氣,擠出笑看向屏風外麵的老管事。

“這是什麽意思?”

“少爺說日後這些鋪子都交給夫人打理,鋪子賺得銀錢當然也送到夫人這裏。”

“……”

別說話,她想靜靜!

說好的隻是幫忙看賬本,沒說要她接管鋪子。

管事走後,江清波瞪著綠衣。“都是你這烏鴉嘴,看看給我招了什麽事。”

“姑爺做的決定,和奴婢有什麽關係?”綠衣一臉無辜。

江清波收到一萬兩銀子,剛放進銀箱沒兩天。陸九帶著一名瘸腿的管事來領銀子。還是一筆沒有出處的支出。

有陸九在,還有陸明洲的印章。江清波沒有細問,爽快地給了銀子。

銀子去了大半。

各個管事下人的薪俸,年底賞銀發完。銀子沒了,她還她到貼了一百兩。

倒貼一百兩……

這買賣虧了!

趁著陸明洲月底回家,江清波坐到男人對麵,將賬本擺在桌上,一一報上最近的支出。尤其點明那大筆不明去向的銀子。

“你明天有沒有時間?”陸明洲放下茶杯問。

“有,怎麽了?”江清波不明所以,他們談的話題是銀子支出。怎麽拐到明天?

“明天帶你去個地方。”

“???”要收買她?

作者有話說:

上火牙疼,狀態不好就晚了。

熱天太煩了,不吃辣椒那飯還能有靈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