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弟妹,打擾了。”單慧君語氣溫和的說。

江清波無視她笑吟吟的臉,偏頭看向身後一眾的丫鬟婆子,挑起眉梢。嘖,這才剛收從侯夫人手裏收回一半的中饋權利,又開始嘚瑟了?

“二嫂這是……找茬?”

“弟妹別誤會,我隻是來找東西的。”單慧君笑著解釋,“今兒個慧兒身上的玉佩在府裏掉了,返回去找愣是沒影。也不知道是哪個丫鬟撿到藏起來了。那玉佩是去年生辰她父親給的禮物,雖然才百來兩銀子,卻是她父親的心意。”

單慧君比從前行事更圓滑了。伸手不打笑臉人,江清波唇邊**開一抹笑,搖曳著團扇走出院門,偏頭打量單慧君。

“二嫂是懷疑我秋水苑的丫鬟?”

“沒有沒有。我沒有針對弟妹的意思。剛才我也去了大嫂的院子裏搜了一圈。”

單慧君的手段變高了,連臉上的笑容都比從前端的穩。而且她連大嫂都拉進來一起做戲,不給臉說不過去。江清波搖曳團扇,向旁邊走了一步讓出大門。

“大嫂那兒都搜了,我這兒不搜的確是說不過去。”她給綠衣等人做了個手勢。“去把你們的妝奩都拿出來給二夫人看看,其他人一起幫忙搜一搜,別落下任何角落。”

江清波放話,兩方的人湧起院子的各個房間盤查。

“那玉佩對她真的很重要。我替慧兒謝謝你。”

你都這樣說了,我能不讓你進來?到時候還不定怎麽栽贓我呢。

江清波心底腹誹,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帶著人走進院子的涼亭坐下。沏了一杯茶,推到單慧君麵前。

“作為長輩,應該的。”

單慧君笑笑,偏頭打量捧著妝奩的幾名婢女。“弟妹的丫鬟長得漂亮,還這麽能幹。不知道許人了沒有?”

“她們太能幹,我舍不得他們太早嫁人。不過嫁妝我倒是早早地給她們備好了。”江清波做了個手勢。“來,給二夫人看看你們的家裝。”

單慧君不以為意看了一眼,然後眼睛被定住。

“那四塊拳頭大的雞血石,是我一次陪著外祖母遊玩偶然得了一塊原石……放了點邊角料給她們。”

“那四隻白玉鐲……是我和人賭石贏了。用邊角料給他們一人做了一隻鐲子,也就千把兩銀子,不值什麽錢。”

“那四塊翡翠玉佩……”

“那四顆鴿子蛋大的珍珠……”

單慧君麻了。

她能看出四個綠手中不管是翡翠、白玉鐲還是珍珠都價值不菲。每一樣都比慧兒丟的那百多兩的玉佩值錢。她瞥了眼身旁的江清波。這人是在告訴她,她的丫鬟們瞧不上那塊便宜玉佩。

單慧君對上江清波的笑容,上揚的唇角僵住。隔了好一會才找回笑容。“弟妹對身邊的下人真好。”

“他們從小陪著我,情同姐妹。當然不能虧待了。而且給她們那些不過是些邊角料,不值什麽錢。”

單慧君:……

有被內涵到,謝謝!

“二夫人,沒有搜到小姐的玉佩。”一名微胖的婆子稟告。

搜查的其他婆子婢女圍過來,看到四個綠妝奩裏的東西,眼底流露出羨慕。

可惜,他們跟的主子沒有三夫人這樣大方。

單慧君將下人們的神情看在眼裏,臉色發黑。再聽到玉佩,餘光瞥見四個綠妝奩裏那些翡翠,白玉鐲……隻覺得臉上火辣辣。迫不及待站起身,擠出個還算得體的笑容麵對江清波。

“叨擾了弟妹,我這就去其他地方找一找。”

“不送。”江清波拿起團扇揮了揮。

單慧君被江清波臉上的笑容閃了眼,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沒多會,一眾人離開了秋水苑。

腳步聲徹底消失。冷靜自若的綠衣等人鬆了一口氣。綠梅眼底浮起惶惶之色。

“小姐——”

江清波打斷她的話,揮揮手讓婆子和其他丫鬟們離開。等院子裏隻剩下主仆五人,她臉上的笑容才斂下。

單慧君這招真高。不確定是誰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便用尋找玉佩引路,這才發生不到半天,那婢女看到她必定會心慌。若剛剛綠梅露出一絲異色,都會被對方察覺,到時綠梅隻有死一條路。好在她提前做了準備,讓綠衣等人把這些年攢的壓箱底都拿出,吸引對方的注意,效果很是不錯。

“別慌,萬事有我在。”她抬起頭對綠梅安撫笑笑。

“奴婢剛剛算是過關了嗎?”綠梅眸中水光閃動,說話帶著顫音。

“她剛剛觀察了你們四個,估計不知道是你偷看到。”江清波眯起眼,搖曳著團扇。“剛才做得很好,她沒有發現異常。”

綠梅長舒了一口氣,眼底的惶惶消散些許。“謝謝小姐。”

“別高興太早。事關陸子慧的名節,她沒找到偷看的那人,怕是不會罷休。”

江清波看綠梅麵露害怕,拍拍她的手又說。“這些天你出門要找綠衣他們一起,切莫單獨離開。若是有人找你搭話大膽的說,切莫害怕。陸子慧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別人知道。你就當是看了一場戲。萬事有我,別怕。”

“就是,她敢做就別怕被人知道。”綠衣說。

“小姐說的對,別怕。”綠鬆

“這麽多年跟著小姐見了那麽多事,怕什麽……萬事有小姐擋著呢。”綠竹

綠梅深吸一口氣,眼底的惶惶徹底褪去。重重點頭。“對,有小姐擋在前麵,就算是侯府也休想隨意取我性命。是的吧小姐?”

“……死丫頭,我倒成了你們的保鏢。”

“小姐最好了。”

江清波看她討好的笑容,不由得失笑。一指頭戳向她的額頭。“在侯府行事小心些,有些事情可以打聽,有些事情不可以。”

“奴婢明白。”

*

單慧君沒有找到偷看的婢女,還被江清波秀了一臉,氣不打一處來。冷下臉,招手叫來一旁的藍衣婢女。“你確定那婢女是秋水苑的人?”

“奴……奴婢也不知道。”藍衣婢女雙手揪在一起,結結巴巴開口。發覺單慧君冷厲的目光掃過來,連忙又說。“奴婢隻看到個綠色背影,其他什麽都沒看到。”

“沒用東西。”單慧君深吸一口氣。看到藍衣婢女還在,眼底更冷。“還留在這兒幹什麽?好好回去照顧小姐。要是有什麽不好的流言傳出來,仔細你的皮。”

“奴婢明白。”

單慧君看著藍衣婢女跑開,額角青筋突突的跳。深吸幾口氣,才將心底的怒火壓下去。招手叫來喜翠。

“你安排兩個人去接觸秋水苑的幾個丫鬟。若是確定……”她眼底滑過殺意。

“奴婢明白。”

“處理幹淨寫,別讓秋水苑那位抓到把柄。”

“夫人放心。”

*

半個月後的後花園。

陸子慧走進後花園,看到那纖長的背影,嬌羞的捏住繡帕,小聲開口。

“岑公子。”

“二小姐。”岑躍回過神,垂頭目不斜視行了一禮。仰頭在她身後沒有看到想看的人,劍眉皺起,急切開口。“大小姐今日身體不好?”

陸子慧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即恢複如常。眼底浮起憂色。“沒有。但大伯母近日身體不大舒坦。姐姐在照顧她。”

岑躍拿出兩個觀音木雕遞上前。“我從南山寺求得菩提木,親手雕的觀音像,在寺裏供了小半月可以保佑平安,麻煩二小姐轉送給大夫人。”

陸子慧攥著繡帕的指尖發白,深吸好幾口氣才維持住了臉上的笑容。撇了眼觀音像,麵露為難。“可姐姐最近喜歡月樓新出的一套頭麵,不喜歡這些沒有用處的木雕。”

岑躍眼底的光暗下來,垂下手。“既然大小姐不喜歡,就不用送過去礙眼了。”

“我可以幫你送。”陸子慧奪過觀音像。臉上露出俏皮的笑容。“但我不能保證她會收。”

“不用——”岑躍想要拿回來,剛伸手又收回來。眼底帶著殘餘的希翼。“那就多謝二小姐。”

“這點小事不必掛在心上。”陸子慧看到前方貼身婢女招手,神色一凜,笑著開口。“時間不早了,岑公子就先回去吧。我現在就給大姐送去。”

岑躍拱手再次行禮道謝,轉身離去。腳步聲消失,陸子慧臉上的笑容斂下。抓著觀音像攥成拳。

“小姐。大小姐過來了。”

陸子慧冷哼。“她倒是來得快,怕是恨不得馬上嫁出去。”

“您可小聲些,當心被大小姐聽見。”婢女小聲勸道。

陸子慧冷哼,還要再說卻看到遠處的白色身影。眼底的怒火陡然消散,笑吟吟迎上去。

“大姐,你怎麽才來?岑公子都走了。”

陸子瑩白淨的小臉聞言一愣,

“剛才讓他等等大姐,他說要回去照顧母親。我怎麽說他都不留下。”陸子慧冷哼一聲,麵露惱怒。

陸子瑩垂下眼眸,抿起唇。

陸子慧眼底滑過愉悅,片刻壓下。叉起腰,語氣陡然拔高。“他就是看大伯父去了,才敢這麽放肆。”

陸子慧看她沒有其它反應,不滿皺起眉,片刻眼底劃過一絲狠意。

“大姐,那個岑躍真不東西。”

陸子瑩依舊無動於衷。陸子慧咬了咬牙繼續開口。

“他剛才突然對我獻殷勤。硬塞給我兩個觀音像,說這是他特意去南山寺求得菩提木,親手雕的觀音像,送給母親和我保佑平安。”陸子慧紅了眼眶,拿出兩隻觀音像木雕。“他就是……就是個道貌岸然偽君子。”

陸子慧看陸子瑩依舊是一副沉默不語的模樣,眼底滑過惱怒。抬手把觀音木雕扔進旁邊的荷花池。

“他這種人不值得嫁。大姐還是早做打算。”

“多謝妹妹告知。”

陸子瑩垂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陸子慧對她的反應不怎麽滿意,眼珠一轉又開口。

“我們是姐妹,妹妹也不想看到你嫁進火坑。”她握住陸子瑩的手,真誠說。“我知道你怕驚擾了大伯母的病情,但這是你終身大事。我可以幫你告訴我娘,讓她幫你做主。”

“我會告訴母親處理這件事。”陸子慧說。

陸子慧滿意了,臉上露出個真摯的笑容。“我會幫姐姐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陸子慧才離開。等人看不見了,一直平靜的陸子瑩紅了眼眶,淚珠打濕了繡帕。

“小姐別哭了。岑公子謙謙公子,不可能像二小姐說的那般。“站在一旁裝木頭人的婢女開口安慰。

“人總是會變得。”陸子瑩自嘲一笑。“我和他五年沒見了。或許他真喜歡上二妹。”

“二房的人真是過分。每次岑公子一來,二夫人就要找你有事。每次趕過來都錯過。”婢女憤憤跺腳。“小姐你別信二小姐的話。還是告訴大夫人吧,讓她安排你們見上一麵。”

“母親身體不好,別讓為我這點小事操心。而且——”陸子瑩抿了抿唇,眼底**開無奈。“給阿閆開蒙的夫子說他天資好,母親盼望二叔給他找個大儒當先生。”

婢女沉默了。

“回去了。隻當什麽都沒發生,別讓母親知道。”

“奴婢明白。”

正在假山後麵乘涼的江清波等人被迫聽完全程。等腳步聲消失。主仆四人才長舒了一口氣。

四人麵麵相覷,涼亭裏陷入短暫的沉默。

“二小姐也太大膽了。那可是大小姐的未婚夫。半個月前才被我撞見她一頭紮進岑公子的懷裏,今天又來挑撥離間,真是……”綠梅瞥了江清波一眼,後麵的話戛然而止。

“據說世子過世之後,這位岑公子一來,二夫人就會用各種理由找陸大小姐。”綠衣小聲逼逼。“就挺過分……”

“聽說世子遇刺時為了保護二房的均少爺,才慘死在馬蹄之下。”綠鬆小心翼翼看像江清波。“就真的過分……”

“……”江清波把婢女們憤憤不平的神色看在眼裏,唇角抽了抽。搖曳著團扇,合上眼。“大房二房是親兄弟。他們兩房的事情少摻和。”

“奴婢們身份低微,想摻和也摻和不了。”綠衣揉、弄繡帕小聲嘀咕。“就怕小姐忍不住搞事情。”

“……我聽到了。”

“本來就是說給您聽的。那兩房和姑爺關係不睦。”

江清波:……

兩天之後,一家人齊聚明鏡堂用飯。每隔半詢侯府的人會小聚一次。

勞模夫君依舊不在,江清波帶著綠衣獨自前往。走到院門口和陸子慧狹路相逢。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分開。江清波慢悠悠地走,沒多會落到後麵。

“醜人多作怪,長成這樣也不知道找個洞藏起來。”

嘲諷聲從前麵傳來。江清波腳步一頓,板起臉看向綠衣。

“我很生氣。她居然敢當著麵罵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