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鏡堂花廳氣氛凝重。上首武安侯捏著茶蓋波動漂浮的茶葉。溫靜盯著腕的佛珠。下首三房的一眾人站在花廳中間,個個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聽說青天白日你闖進明洲媳婦的院子?”武安侯抿了一口茶,撩起眼皮看向陸子寧。

“是。”

“原因呢?是什麽讓你一成年男子闖進女性長輩院子?”

陸子寧低著頭沉默。

武安侯打量他半響,目光移向旁邊的單慧君。

“聽說你在明鏡堂大發脾氣,要打明洲媳婦?”

“沒……沒有。”

“為了什麽爭吵?”

單慧君努努嘴沒有說話。

武安侯卻沒有像放過陸子寧一樣放過她。看她的目光漸冷。“家中辦小宴為什麽不通知明洲媳婦?”

站在最右邊的梁宜靜捏著繡帕的手緊了緊,最終沒有走出來像之前一樣攬下責任。

“還是你對太上皇賜婚有意見。”

“我沒有。”單慧君條件反射的大聲回答。

所有人齊齊看過來,對上眾人打量的目光,她才發現自己反應太大,連聲音都不受控製的大了些許。低下頭,眼底閃過惱意。都怪江清波天天問這個問題,她都行成了條件反射。

武安侯又看向陸子寧,眼底滑過嘲諷。“你母親故意讓明洲媳婦丟醜,你怎麽有臉闖進院子質問?”

陸子寧藏在後背的手握成拳,唇瓣緊抿沒有出聲。

“抬頭。”

冷厲的聲音乍起,三房所有人齊齊抬頭,發現武安侯的目光盯著陸子寧,又齊齊低下頭。

“江清波是誰?”武安侯冷聲詢問。

陸子寧感受到武安侯冷厲的目光,努努嘴開口。“三嬸。”

“她是你三叔的妻子。”

“孫兒記住了。”陸子寧垂在兩旁的手握緊又鬆開,來來回回兩次之後又開口。“這次的事情是孫兒做錯了。”

“知道錯還算有救。”

武安侯做了個手勢,早已等候一旁的兩名侍衛,提著長凳放到中間,兩侍衛手拿棍棒靜候一旁。

陸子寧從八歲起就沒被當眾打過板子,沒想到婚後因為江清波居然有了這麽一遭。雙手握成拳,鼓足勇氣趴在凳子上,垂眸擋住眼底地惱恨。心裏對江清波更厭惡。

啪啪啪——

木棍結結實實打在屁股上。

單慧君看著兒子咬緊牙關忍痛的模樣,心揪在一起。手中的繡帕被捏成一團。想要求情,看向上首悠閑喝茶的武安侯,唇瓣張張合合終是沒敢開口。心裏卻把江清波徹底恨上了,要不是江清波矯情,她兒子也不會受罰。

二十大板打完,單慧君小跑上前扶著兒子起身,看他臉色青白的模樣,眼眶紅了。可她敢怒不敢言,一句都不敢說武安侯的不是。

“母親,我沒事。”陸子寧對單慧君露出個笑容,轉頭看向梁宜靜,對上一樣了含淚隱忍的雙眼,心頓時化了。“別哭,我沒事。”

哐當——

清脆的響聲打斷三人安慰的畫麵。陸子寧等人看向桌上翻倒的茶杯,又看向冷著臉的武安侯,垂著頭不敢再說話。

“明均媳婦掌管中饋多年很是辛苦,如今家裏又添了人了,的確有很多事情照顧不到。”他轉頭看向溫靜。“明天起你先幫著管著家裏。明均媳婦勞累多年也該好好休息一下。”

“妾身是沒有問題,隻是——”溫靜從佛珠上移開目光,看向二房。

“兒媳近來身體的確不好,有母親幫忙兒媳也能安心休養。”單慧君低著【看小說加QQ群630809116】頭,眼底憤憤。心裏又把江清波罵了一遍。

溫靜露出個溫婉的笑容。“侯爺放心,妾身一定管好這個家。

武安侯滿意了,起身往外走,經過二房一家頓住腳步。“記住,江清波是太上皇賜婚。你對她不滿就是對太上皇不滿。”

“兒媳、孫兒……記住了。”

武安侯冷哼一聲,“給你們七天時間把明洲媳婦接回來,否則你們全家都給我滾出侯府。”

“是。”

武安侯帶著兩名侍衛離開明鏡堂。二房的人隨後離開。溫靜起身回了裏屋。

沒了旁人,扶著她的婢女白巧喜逐顏開。“恭喜夫人,侯爺終於對二房的人失望,我們辰哥兒終於有機會了。”

“閉嘴,不許胡說八道。”溫靜冷下臉。

白巧收斂笑容,“奴婢替辰哥兒不值。明明都是侯爺的嫡子,卻要被過繼給隔房老爺。”

“遠離後宅傾軋挺好的。”

她是武安侯第三任妻子,家族是個沒落世家,父親不過是六品小官。嫁的丈夫不愛女色,後院清淨,但談不上平靜。

丈夫的第一任妻子是前首輔的掌上明珠,娘家父親雖已致仕但門生遍布朝堂。世子早早去世,但那些個勢力平日和陸明鈞走得非常近。娶的妻子也是個能耐人,早早接管家裏的中饋。

丈夫的第二任妻子家世不顯,生的兒子陸明洲卻很爭氣,是太上皇的親信。太上皇親自賜婚,娶了江清波。其父官居二品,是個不怕死的狠人。有事參權臣,沒事參太上皇。百官不敢說的,他敢說。有段時間天天懟太上皇,非但沒有腦袋搬家,還得了一堆的賞賜。他越大膽,太上皇越喜歡。就非常離譜。

繼子們後台個個強硬,且都不是省油的燈,娶得妻子也都是不好惹的主。她拿什麽替辰兒爭世子之位?溫靜看向蹲在門口和丫鬟鬥蛐蛐的兒子,目光柔和下來。

“我就希望辰兒健康長大,將來安心生活在三少爺的庇護之下。”

“三少爺?”白巧麵露疑惑。“之前侯爺可是中意二房的均少爺繼承世子。”

溫靜抿唇一笑。“從前的確如此,以後可不一定了。侯府這一池水要渾了。”

*

武安侯府的動**,江清波一無所知。

她帶著幕籬,悠閑坐在茶樓,聽著台上的人說書,一邊嗑著瓜子。

一卷聽完。江清波滿足的喝了口茶。陡然聽到自己的名字。無視綠衣滿臉憤怒,捂住她的嘴。豎起耳朵偷聽。

“聽說沒,英國公家的小姐看了眼江家小姐,生生被嚇暈了。”

“這得多醜才能被嚇暈?”

江清波:……

她明明是自己撞柱子給撞暈了。

“江家小姐真有這麽醜?”旁邊桌的女子湊近詢問。

“那可不,聽說她的臉有銅盆那麽大。”

江清波:……

她頂多從瓜子臉,腫成小圓臉。

“她還是三隻眼睛。”

江清波:……

二郎神他妹姓江?

“她還有八隻手。”

“……你說的那是蜘蛛。”江清波終於聽不下去,出聲辯駁。

“對對對,有人說她就是蜘蛛精轉世。聽說剛出生時把江夫人生生嚇暈過去,醒來就要把她扔進糞桶溺死。”

江清波:……

親娘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她說今晚從下麵上來找你好好聊聊。

“聽說成親當日陸指揮使嚇得連夜逃跑,那可是殺神陸明洲,另京城百官都害怕的陸明洲。”

“讓陸明洲都害怕,這得醜成什麽樣?”

江清波:……

陸明洲看到她第一眼連波動都沒有,怕個毛線。

“聽說陸明洲因為賜婚被迫回家見江家小姐,每次都是蒙著眼睛,等到出了府門才會解開。”

江清波:……

蒙眼?估計連陸明洲自己都不知道有這操作。

“可見陸子寧當初退婚有多麽明智。”

“的確明智。”江清波點頭附和。

要不是陸子寧搞這一波操作退婚,她就要麵對單慧君那樣的婆婆,想想都頭皮發麻。

無法說話的綠衣;……

小姐醒醒,他們是在誇那個渣男。

聽八卦的一名女孩露出豔羨的目光。“我好羨慕梁宜靜,公婆好相處,夫君疼愛。我以後能嫁入這樣的人家就好了。”

江清波:……

姑娘三思啊。一家子吃飯,梁宜靜站規矩,陸子寧屁話不敢放。公婆吵架,梁宜靜天天哄,像丫鬟一樣鞍前馬後。

哎,隻是表麵風光。

“現在賭坊已經開盤了,一賠十。”

江清波挑眉,這話頭拐的太突然了。

“我賭江家小姐活不過半年。”

“???”

不是,賭局怎麽也和她有關?

看吃瓜眾人不解。講八卦的小夥又說。“陸殺神命格硬,前兩位未婚妻未出嫁就被克死了,最後一位出嫁當天被陸殺神親自殺了。你們說這位江家小姐能活多久?”

“太上皇賜婚,陸殺神不敢動手吧?”

江清波陷入沉默。雖然才見過陸明洲三次,他的雙眼總是平靜無波,看她的目光平靜得如同死水,跟看路邊的石頭小草沒有區別。應該沒有暗戳戳想要弄死她吧?

“陸殺神是不敢明著弄死江家小姐,但他命格硬。”說八卦的小哥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聽說那江家小姐自從嫁人後就深居簡出,現在已經病得下不了床。”

“江家小姐也挺慘的。”

江清波:……

說慘的時候能把臉上的笑容收一收嗎?還有你掏銀子幹什麽?

“小哥,開盤的賭坊在哪兒嗎?”掏銀子的人殷切地詢問。

“東大街恒悅賭坊。”

話畢,吃瓜眾人抱著錢袋子跑了。在他們心裏江家小姐必然快死了,押上一注,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綠衣忍了又忍,終於等到旁邊的人都走了。看江清波皺著眉,沉著臉。以為生氣了,小聲勸慰。“小姐別生氣,那人胡說八道——”

“你也覺得他很有說書的天分?”

綠衣:……

“把他安排在李叔的酒樓怎麽樣?打賞三七分賬,一般人都拒絕不了。”

說書這一行,酒樓給的固定薪俸少,全靠打賞過闊日子。這小夥這麽能說,腦洞這麽大,以後一定受歡迎,給的賞錢一定很多。

“……小姐,那人剛剛說你壞話,你怎麽還替他安排營生?”綠衣一臉崩潰。

“我知道。”江清波認真點頭,“所以我才聘請他說書,分他的銀子。”

綠衣;……

她不理解!

“你帶了多少錢?”

“一千兩,小姐要買東西?”綠衣說。

“去賭坊下一注,買我能活六個月。”

綠衣:???

是她瘋了,還是小姐瘋了?

“我就算不能長命百歲,也一定活得比陸明洲長。要不是怕時間太長一時拿不到銀子,我都想說自己能活到60歲。”江清波越說越興奮,拉起綠衣往外走。“一賠十,我能淨賺一萬兩。”

綠衣;……

小姐……此時您應該生氣,而不是高興的要去下注。

她不理解!

下完注,江清波回了江府。剛下馬車看到綠梅氣喘籲籲跑來。

“出什麽事了,跑得這麽急。”

“梁宜靜來了……”

作者有話說:

昨天打第三針反應有點大,躺了。

今天更新早點,以後定時晚上六點更新。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