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餘緋,火凰族被上古神族除名,你怎還有臉來神海參宴!當初若不是我父君替你求情,你早就與你那罪父一同關進神牢了。你竟不知夾著尾巴做人,還恬不知恥地整日在神海晃**!”

一方小亭中,滿臉怒容的嬌娘站在飛簷下衝著麵前的人唾沫橫飛地羞辱,手中的帕子被她發狠的力道快絞了個爛,卻也不見麵前的人回她一個眼神。

餘緋正乖巧地坐在涼亭的石凳上,雙手交疊放至膝上,恬靜臉上因為近日來連軸的忙碌而少見血色,眼下青青,雙目緊閉,隻有輕顫的睫羽在昭示著她的心緒不寧。

又來了,煩死了。

這位妖族的小公主自從她失了勢便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碰見了就要諷兩句,有時候興致來了抽她兩鞭解氣也是有的。

可恨餘緋如今眾叛親離,被六界孤立,想反擊也隻怕會遭來更多的針對。

凰族以火凰一族為首,且隻有火凰一族為上古神族。

可自從凰主被揭與邪引勾結造成天魔鬼三族靈力枯竭一事塵埃落定,六界萬族眼紅上古神族的,幾乎人人都要來踩一腳,就連凰族昔日治理的妖族也倒戈相向。

而神族內部,本就萬年進水不犯河水,又都是些近乎冷漠孤傲的性子,誰也不想管這一樁破事。

於是凰族便徹底在六界孤立無援。

也難怪餘緋這些日子來被欺負得慘,她自小被凰主保護得極好,素日又不愛出門。

故而在外人眼中隻是個空有神裔虛名的嬌公主,樹倒自然猢猻散,更遑論如今的落魄公主了。

但餘緋最大的優點就是耐心和記性都好。

別人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可餘緋自己卻清楚,她總要都討回來的。

但一切在她重回神列之前都是白說。

餘緋就這麽閉著眼,將北芸的話當作風聲,左耳穿過右耳丟。

難聽的話聽得多了,本就無實質性傷害的東西也就沒了殺傷力。

那廂北芸還粗著脖子叫嚷,見餘緋一副病貓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你說話呀!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族公主嗎,你如今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你倒是想得美,餘緋心底默道。

初晨的金陽漸漸升起暖意,燦燦的一層籠罩在少女臉頰上,清透的肌膚上連細小地絨毛都被鍍上光輝。

餘緋聚了聚眉,禁地開啟的時辰到了,沒時間聽她廢話了。

安靜的姑娘總算睜開眼,一雙迎著光的圓眼似遮著水霧,圓溜又平靜地望著北芸,眼下淺淺的臥蠶襯得她愈發無辜。

餘緋對付這種局麵有慣用的招數,一沉默,二柔弱,三附和。

少女朱唇輕啟。

“如今妖族自立門戶稱王,公主身份尊貴,已不是當年凰主手下名不見經傳的臣子之女,何苦來與我一個落魄神族多費口舌。”

“今日冬至,眼見著日頭出來了,春神緒寒就要引所有賓客去萬花穀接朝露水祝禱,我身份尷尬,就不前往了,公主也莫要誤了吉時惹緒寒大人不悅才好啊。”

餘緋一雙清澈的大眼格外真誠。

人要在困境裏活著,就得審時度勢。

可要是想活得輕鬆點,就得學著在不必要糾結的場合放下驕傲。

這一點餘緋學得很快。

當然也學得很難。

果然,此話一出,北芸臉上的怒氣也凝滯了大半,望了望西邊雲霞環繞的萬花穀,躊躇了幾瞬便想明白當下什麽更重要,隻憤憤地放下句“算你識相”,便提著裙擺帶著侍女便轉身朝萬花穀去。

“唉。”

北芸離開後,餘緋歎了口氣,懶洋洋地向後一倒半靠在玉石案上,纖細的藕臂從膝前移至了並排的石凳上,支撐著身子。

少女臉上無辜乖巧的的模樣已全然無蹤無影,取而代之的隻有茫然的表情和仍舊清澈的雙眸。

餘緋眼裏壓著清曄島上重重的雪色,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冰冷又無情地阻礙著她的任何一條生路。

神海清曄島,每春分、夏至、秋分、冬至,都會有相應的四季神明來主持祝禱大會,神族默認出席,而六界萬族皆會受邀前來參宴。

餘緋如今的處境本進不來,但她雖被神族除名,可身上的神澤依舊環繞,糊弄過清曄島的守島大陣不是難事。

她不愛湊不被待見的熱鬧,可她這次是來偷東西的。

“幻清。”身上的留音玉明滅不定,餘緋輕喚了聲,抬手將它握起。

“餘緋!”似乎是島上存在著隔絕訊息的陣法,留音玉裏的聲音格外不真切,可即便如此,也擋不住對方奔潰驚訝的喊叫,“祖宗!你真的跑神海四季禁地去偷靈脈了!?”

餘緋被提醒了正事,起身邊走邊回:“嗯,還得謝謝你告訴我四季禁地有現成的上品靈脈。”

她按著古書裏的記載一路踏雪找著,樹枝上倒掛的冰淩折射著餘緋焰火裙擺**漾的身影。

幻清的聲音也一路在留音玉裏嚷著,氣勢壯得能震開餘緋周身的雪花。

“餘緋,你聽哥一句勸,乖乖來幻族待著,幻族雖小,但供你一個還是養得起的。”幻清有些著急。

“凰族不止我一人。”餘緋回得平和又堅定,“要不你把青鸞、玄鳥這些分支都一起收留了。”

她知道幻清不可能答應。

語畢,餘緋停下腳步,赤紅小靴鞋尖處被積雪洇濕,凰族生來畏寒,她縮了縮腳趾,抬頭望向麵前參天而起的梧桐樹。

已是南至深冬,周圍的樹都禿了枝丫覆著厚厚的雪,唯有麵前這一棵巨大無比的梧桐樹仍舊維持著秋天金黃滿枝頭的樣貌。

餘緋低頭向下看去,樹根周圍厚厚地鋪滿了掉落的巨型梧桐葉,而漫天的飛雪不知為何偏離,降落的路徑避開了梧桐樹覆蓋的所有地方。

而在雪白和金色的交界處,有一塊小小的石碑被雪和梧桐樹葉共同掩埋。

幻清又說了句什麽,餘緋顧不上聽,隻走上前去蹲下,伸出已經凍紅了的小手掃開落葉,又拾起一片比她腦袋還大的梧桐葉撥開另一邊的積雪,最後將手輕放在冰冷的石碑上。

漫天飛雪似乎都在這一瞬靜止。

石碑感受到餘緋的神澤,青黑的石頭漸漸流轉變化氣勢,古老而神秘的神紋參雜著天道的氣息,慢慢浮現在石碑上。

神海,四季禁地。

就是這裏了。

餘緋勾了勾小貓唇,笑得眉眼彎彎,這才想起應幻清。

“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我是你堂兄,不是爛好人。”幻清扶額又重複了一遍,頭疼得很。

餘緋點點頭,表示同意,又想起幻清看不見她的動作,才道:“對的。可我是凰族少主,不是去幻族打秋風的。神鸞十二族隸屬凰族,也並未因為火凰被神族除名就脫離凰族,我不能棄之不顧。”

“你這丫頭......”幻清自知說不過她,趕忙換了個話題:“我同你說,四季禁地你不許進去......”

“進去了。”餘緋輕飄飄丟下三個字,掐斷了留音玉。

遠在千裏之外的幻清聽著少女沉靜的聲音消散在風聲中,手裏緊攥著的留音玉也滅了下去,大殿裏漆黑安靜,他跪坐在沉榭爐前一言不發,憂心著單槍匹馬闖禁地的餘緋。

而餘緋趁著太陽升頂,萬花穀祝禱儀式開始,結界封鎖外界一切動靜時,一步踏入了在冬至日開啟的四季禁地。

四季禁地是清曄島的寶地,是四位四季神在上古時期就創造的小世界。

春夏秋冬四個秘境中天地靈力濃鬱,孕育著無數精靈、靈獸、靈脈靈礦,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餘緋這次的目的就是找到一條上品靈脈,然後想辦法帶走。

三月前,天、魔、鬼三族爆發動亂,邪引入侵三族,所到之處屍山屍海,血流成河,靈力潰散,與荒原無異。

此事驚動神族,在合力鎮壓後,上古火凰族凰主被指認與邪引勾結,導致三族暴/亂,屍橫遍野,靈力散盡。

神族多避世,向來不屑與邪祟為伍,可當時的證據都一一指向凰主,事關天下,神族認為不可輕易定奪,但萬族壓迫之下,神族隻得暫時將火凰一族除名,禁令凰族對妖族的治理,並將凰主關入神牢。

餘緋當然不相信父君會做出勾結邪引的事來,可她寸步難行,隻得以幫天、魔、鬼三族尋找靈脈回補靈氣的條件換取行動的自由來查明真正的真相。

她頂著壓力和手下的人沒日沒夜地找了三月,仍舊湊不齊需要的靈脈數量。

而前不久天族的人找上凰族的棲息地梧丹,在王宮裏質問餘緋何時才能還債,又東砸西撞大鬧了一場,被匆忙趕到的青鸞族人攔下後才罷休。

餘緋垂眼接受著一切,看著柔弱可欺的臉實則藏著千愁萬緒,實在有些頂不住壓力的小公主終於接通了自家表兄的留音玉。

餘緋本是想和幻清聊聊天定定神,卻沒想到從幻清口中得知四季禁地就有現成的上品靈脈。

冬至在即,神海大開。

餘緋這才決定一試。

作者有話說:

放一下下本預收!治愈幻言!

《學姐你別急》

養身健康颯學姐(溫思南)X口嫌體正醋學弟(宋應冬)

上輩子,宋應冬在他高考完那年死於疾病,溫思南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

重生回高二,被溫思南的首要大事便是確定宋應冬的身體狀況。。

此時才高一的宋應冬被溫思南堵在教室門外,她中氣十足:“同學,恭喜你獲得學生會免費體檢套餐,請於本周六上午八點半在人民醫院大門口集合。”

宋應冬聽完她的胡扯,嘴角一扯:“TD。”

*

宋應冬覺得自己多了個媽,雖然他很不想承認。

終於,在溫思南第四十六次阻止他喝涼水時,他忍不住了。

“溫思南,現在是夏天,你要我喝八十度的水,不如讓我舔幹淨身上流的汗。”

溫思南:“也行,總比喝涼水好。”

宋應冬:......

*

宋應冬總被高二的學姐追著跑,連他的同班同學都開始起哄。

這天有人轉告宋應冬,說溫思南約他晚自習下課後在操場跑步,美其名曰鍛煉身體。

同桌滿臉八卦:“思南學姐是不是喜歡你?”

宋應冬麵無表情:“她隻是喜歡研究人的身體健康。”

可沒人看到,他碎發半遮著的耳朵悄悄紅了。

*

宋應冬生病的事一直瞞著溫思南,一開始他覺得沒必要說,後來他心疼她,覺得不該說。

直到他孤注一擲選擇了手術,昏昏沉沉從麻醉中醒來,溫思南緊抓著他的手,後怕又傷心地朝他流著淚:“宋應冬,我真的承受不起你再離開我一次了。”

於是他才知道,溫思南心裏藏著的事和痛,不比他少。

*

活下去,是我遇見你之後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