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來到約定的咖啡廳後, 林安安停在路邊。

顧尚延已經到咖啡廳門口等著她了,他靠在一輛銀色的機車上,姿態散漫, 長長的腿曲著。

一點不縮著,大咧,目中無人。

招蜂引蝶他向來會的很。

林安安在遠處多停留了幾秒, 看見他挑著笑, 單手抓著手機。

她走過去, 幾乎還沒有完全走進的時候, 低眉慵懶看手機的人,頭也沒抬,懶懶道:“東西帶了嗎。”

林安安盯著他那張硬朗的臉,漆黑的眸子, 垂眸說:“帶了。”

她低頭從自己口袋裏掏出那張粉色的卡,看了幾秒,緩緩伸出手。

顧尚延墨眸從手機屏幕上挪開, 不鹹不淡的盯著她泛白彰顯羸弱的指尖。

捏的很緊。

他似乎提了一下嘴角, 放下手機,將手撐在車座上,懶洋洋的說:“沒用過我的錢, 安葬你媽媽的錢呢, 有沒有補齊?”

林安安悄悄瞥了他一眼, 心虛搖頭,軟了嗓音:“還沒...”誰知道他還會要回去,他不是最大方了嗎。

平時吃穿住都在學校, 這一回來了, 開銷會大點, 又要還她這麽多年來上學的借貸,之前醫藥費也用了林夕夢不少的錢,哪怕她免學費還有獎學金,多重負擔加起來,不打工的話,身無分文。

顧尚延聞言,微微挑了挑眉,視線一轉,想抬手接過她手裏的卡,意外看到她以前如白玉般的食指上,竟多了些繭子。

他盯住那裏,久久沒動作,沒吭聲。

林安安往自己手指上看,看了好半天也沒發現他在看什麽,清麗的水眸中含有無辜,問他:“怎麽了?”

他深吸一口氣,從機車上離開,向前走了半步,跨到離她不到半米的位置,眨眼間,就把她手中的卡收走了。

收的太快,暴雨成災擴散的速度也沒這麽快。

林安安看著他揣進了褲兜,心裏咯噔一下,沒一會兒,她也逐漸心平氣和,卷翹的羽睫乖乖的垂墜:“過一周,我就還你。”

顧尚延疑惑:“一周?為什麽需要一周?”

這話,她聽著覺得不對勁,他好像...高看了她?

她根本沒有多餘的錢。

他語氣中充滿懷疑:“你一周之內才能拿出這錢嗎?”

“顧尚延,將近一萬五呢,我現在真的沒有。”

顧尚延嘶了一聲:“哦,我懂了,你意思是你一周能弄一萬五來?”

林安安頓住,點點頭。

“嗬。”他笑的輕浮。

“你這是去做什麽事兒,一周能賺這麽多呢?”他話裏不著調。

林安安突然就生氣了,怒視他:“反正不是賣酒水這類的,我做家教,兼職,再加上還有一點點積蓄,很快就有了。”

顧尚延被她吼了,吼愣了,摸了摸鼻子:“別急嘛,我沒那意思。”他清了清臉上的笑,淡淡說:“隻是沒想到你這麽慘,日子過的這麽緊巴。”

免學費吃穿住也不要錢還有獎學金,平時時間又多,是個正常人都不至於這點錢拿不出來。

林安安驀地攥住拳,直勾勾的眼神還真有點奶貓炸毛的意思,顧尚延眼底笑意又漸濃,但不放在眼裏。

“那是因為我還要把錢給...”說到一半林安安停下了。

顧尚延卻收回了嘴角的笑,來勁兒了,低著頭侵略著問她:“給?給誰?”

林安安被他逼的小小退一步,張口道:“給弟弟。”

顧尚延眉頭一皺:“你弟弟找到了?怎麽找到的?”

林安安用清麗動人的水眸看著他,讓他愣了一愣,她說:“不是我找到的,是弟弟主動找我的。”

顧尚延若有所思:“你確定那是你弟弟?別隨便誰叫你一聲姐姐你就答應了。”林安安還沒開口,他又淡言:“你不是已經體會過人間的險惡了嗎?該長點心了,林安安。”

這話,確實點醒了林安安,她也聽懂了顧尚延的意思,他說弟弟也有可能是假的。

但是...

林安安堅定。

告訴他:“他就是我弟弟,他長得都和我一樣。”

顧尚延沉默。

她接著說:“而且他和媽媽血型一摸一樣。”

既然她這般堅定,這個話題,顧尚延也沒再繼續討論了,又靠回機車上。

微風將林安安的裙擺吹開,露出一截他曾弄出過紅印子的小腿。

盯著她露出的細腿看。

林安安垂著眼皮,隻當作沒看見他那眼神,說:“要不...給我兩周吧。”

顧尚延將視線轉移,眼裏有幾分慵懶的倦意,輕勾了下唇:“憑什麽讓我等你兩周?”

林安安迎著他的視線,沉默半晌,問:“為什麽不願意等?”

曾經就不是曾經了嗎,為什麽連兩周都不能等,還要這樣步步緊逼。

林安安知道,她做過很多錯誤的決定。

但都是建立在別人的基礎上。

別人不此般惡毒,她不會變成這樣。

每個人的個性中都蘊藏著豐富的空間,不被某些事激發出來,永遠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

比如,她原來可以心狠到拿起刀,張嘴說刀尖上的話。

比如,她真的有骨子裏毀滅之心。

再不濟。

比如,她真的挺好色。

比如,她喜歡顧尚延在**弄她。

比如,她對感情敏感,容易受陷,稍微一點甜頭,就可以將某些人刻入骨子裏。

比如,她有很強的占有欲...

顧尚延挑眉,似乎很詫異她會這麽問,沒回答,默了會兒,他說:“看到你這麽為難的樣子,我真是...”

真是什麽?

想嘲笑她嗎。

顧尚延挑手,摸了把自己的頭,懶散道:“愧疚啊,把你睡了那麽多次,也沒送你個值錢玩意兒。”

可見,他們都是有骨頭的。

骨頭裏的不甘和不服,都從骨子裏爆發。

他也開始慢慢反擊她了。

林安安虛虛的眨著眼睫,臉色蒼白,含住了下唇。

他送前女友大牌衣服口紅包包手機這些,確實有所耳聞,而且,大家都知道。

大一的時候,聽的傳的最凶的,是當時他談了一個大他兩歲的校花,都說那校花特別會勾人,顧尚延喜歡的緊,那段時間,也確實在學校常見他,就為了等那個校花上完課。

某次,有人在女衛生後麵撞見顧尚延把那校花的口紅吃沒了,校花軟著嗓音叫他賠她的口紅,第二天,顧尚延用總款兩萬二的口紅套裝把校花給哄住了。

還有一次,她從家裏出來路過酒吧門口,看見他帶著女孩兒坐在敞篷車裏,女孩兒手裏拿著一套嶄新的限量款手機。

當時她路過,他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後來,她靠自己的心機換來了他的關注,卻是那個最不值錢的。

他沒?????給她送過什麽禮物。

離開的後兩天,就是她的生日,那天,她一個禮物都沒有。

林安安想到這些,默默往後退了一步,離他更遠了一點。

指甲不自覺嵌入肉裏,垂墜的眼皮都掩不住泛著淚光的眸子。

這一場相互的博弈。

顧尚延看她的臉,微微低頭,想要看清,驀地向前走了大步,片刻,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小臉抬起來。

林安安的脖子費力的仰著,秀氣的鼻尖像剛出生的奶貓一般,發紅,脆弱敏感。

顧尚延將她眼底的濕潤看了去,眼底終還是有了幾分波瀾,薄唇動了動,皺下了眉,但依然聽不出有愧疚:“哭?哭什麽哭。”

心髒旁邊那個鉤子,越來越近了,有一下沒一下的試探她的承受能力。

哭什麽哭。

她不知道。

以前她安慰自己沒有那麽愛他。

現在她安慰自己他還有點愛她。

都是騙子,自己也是個騙子,連自己也騙。

她有點愛他...

但他根本沒有愛她,對吧...

林安安微微顫抖的唇隻有非常近的距離才能看的清,也不知道這人是看清還是沒看清,臉色驟變,突然急了,他將她往他懷裏帶了帶,來不及遮掩慌亂,沒章法的哄了句:“別哭,收回去。”

以前,他都直接上嘴或上手的。

那個辦法,雖然粗魯,但是在林安安這姑娘身上,好用。

顧尚延曾在那事結束前,在她耳邊咬耳朵,說:“林安安,你可真有反差啊,有點騷。”也是下一秒,她就死死抱著他被他帶到雲端。

他是害怕她哭的。

不過隻要是個男人,大概都會害怕女人哭。

結果,她的眼淚半掉不掉的,更麻煩了。

她這樣子,比哭了還能折磨人。

想哭又憋住,委屈又多加了幾層。

顧尚延看的幹嘖一聲,迫切說出口:“我他媽送你錢不是送啊,大不了我補回來,給你送。”

錢...

他錢很多,多了,就不值錢了。

林安安吸住鼻子,倔強的看著他,倔強的開口:“我不要,你送的那些,在我這是廢物,不值錢。”

顧尚延被她這話堵住,好久都沒開口,墨眸裏翻湧的幾乎快壓抑不住,但還是沒讓她看出什麽端倪。

放下了捏著她下巴的手。

垂下的手也默默握成拳頭。

林安安沒再多說話,轉身離開,邊走邊將那股子委屈壓回去,兩眼無神的盯著地麵。

...

林安安下午就去找工作了。

來到學校上完最後一堂課後,張政過來給她說,替她找到了急需要她補課的幾戶高中生,都是補數學。

桐春是一線城市,大戶人家,中產,小康家庭還是大有人在,給出兩小時八百一千的高價。

林安安體會到了出門靠朋友這句話了。

張政不是朋友,那就是出門靠人脈了。

非常輕鬆的替她解決這件事,這事,是她兩個小時前提的,兩個小時後就解決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