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別墅一樓寬敞, 靠南的落地窗擺了沙發,東側近院子的窗前,郭夢心因為主動邀珊珊來玩兒, 早早買了兒童柵欄和地墊,圈出一塊給珊珊做遊戲。
此刻,郭夢心和穆行天坐在沙發上, 秋澄帶著珊珊在另一邊的兒童柵欄。
視野裏沒有隔檔, 相互都能看見。
郭夢心慈愛地看了會兒珊珊那邊,年紀大了,特別喜歡小孩, 尤其喜歡珊珊。
穆行天靠著沙發,手搭在扶手上, 側頭靜視窗外。
過了會兒, 郭夢心從珊珊和秋澄那邊收回目光,見穆行天今日衣服搭的好看, 張口誇了句:“今天這身挺帥的, 誰給你搭的。”
穆行天還看著窗外,姿態與語氣都很閑散, 答:“家裏的小孩兒給選的。”
郭夢心默了。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礙於秋澄珊珊就在廳裏, 她低聲:“我都勸你了, 你是鐵了心不分、要養,是吧?”
穆行天這才從窗外收回目光。
他伸手端起茶幾上的茶水, 不以為意的神色, “嗯”了聲,像是根本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
郭夢心多少有些不悅, 小聲喚道:“行天。”
穆行天喝了口茶, 語氣尋常:“您也說了, 我自己有分寸。”
郭夢心:“你的分寸就是執意不聽我的?”
想了想,覺得或許是那個情人給吹了枕邊風,男人都吃這套。
郭夢心問:“是他不想分?”
穆行天放下茶杯:“這倒沒有。”
郭夢心懂了:“是你舍不得?”
穆行天還是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差不多。”
郭夢心一時疑惑,那個情人有這麽好?
“你看上他什麽?”
“都很好。”
穆行天來了句:“你見了他,會喜歡的。”
甚至說:“像你喜歡秋澄那樣。”
郭夢心:“……”
廳裏播著輕音樂,郭夢心和穆行天在聊什麽,秋澄這邊並不能聽到。
他也沒想聽,專心陪珊珊玩兒,剛好小秦發來消息,說過年無聊,想跟他聊天,秋澄便一心二用地陪珊珊的同時,和小秦在微信上聊著。
聊了會兒,秋澄想到穆行天來的時候,司機說杜炎炫飆車的事。
他退出和小秦的聊天界麵,發給裴玉。
秋澄:“杜炎炫怎麽樣了?”
裴玉回得很快:“不用你提醒,我也會讓他在交警中隊多住幾天。”
裴玉跟著發來語音,秋澄點開,手機附到耳邊。
裴玉:“既然合作,我也幫你安排了墓園的“偶遇”,你是不是至少提前跟我知會聲你的“真實身份”?”
裴玉:“還有,為什麽要跟老板鬧翻離開?”
裴玉:“我們的合作是基於你對老板的“特別”,如果你什麽都不是,我不會再幫你。”
秋澄坐在柵欄邊聽完語音,打字回複:“你可以不幫,損失的是你。”
裴玉這次也回了文字:“老板新年送了你一個莊園,等你拿到了,我要莊園裏那間酒店的股份。”
秋澄:“可以,成交。”
晚上吃飯,郭夢心長輩愛泛濫,沒坐主位,和珊珊並排。
珊珊早就能自己拿筷子吃飯了,愣是被郭夢心左一勺右一勺地投喂了半天。
因此秋澄和穆行天坐在一起。
兩人無話,各吃各的,除非郭夢心跟他們提及什麽話題,需要的時候才會開口。
郭夢心為此還笑道:“你們也不用這麽生疏吧。”
“多聊聊,以後見麵的機會也多。”
“行天。”
郭夢心眼神示意,又覺得穆行天是主人、又年長不少,秋澄話少,他怎麽也該主動一些。
穆行天這才偏過些頭,也沒正眼看秋澄,餘光掃了下,淡道:“穿這麽少。”
秋澄:“不冷。”
結束。
郭夢心不管他們了,繼續開心地喂珊珊吃晚飯。
她打心底覺得珊珊實在太可愛,她太喜歡了。
於是飯沒吃完,郭夢心熱情邀請珊珊晚上留下住。
珊珊知道別人給的糖不能亂吃、別人的邀請也不能隨便答應的道理,便看向桌對麵的秋澄:“舅舅。”
秋澄看向郭夢心,不太好意思的樣子:“阿姨,太打擾了。”
郭夢心:“不打擾,你盡管放寬心,住我這兒沒問題的。我這兒房間多,幹淨的床品也都有,珊珊想住哪間住哪間。”
說到這兒了,郭夢心索性道:“你幹脆晚上也別回去了。”
“住你朋友那兒打擾人家也不方便。”
穆行天這時淡淡開口:“住在朋友那兒?”
郭夢心:“是啊。”
因為早早把秋澄的情況和穆行天通過氣,此刻也不用說得那麽明白,便含糊道:“出來了之後就住朋友那兒了。”
穆行天來了句:“不如搬過來。”
秋澄一頓。
郭夢心眼底一亮:“對啊,小澄你和珊珊一起搬過來吧。”
秋澄要開口推辭,身旁的穆行天先一步道:“沒什麽不方便的,房間很多,保姆司機都有,也方便照顧珊珊。”
郭夢心很滿意兒子的話:“行天說得沒錯,就搬過來吧。”
秋澄臉上是多有不便的客氣與不知如何推辭的為難,心底鎮定地想:穆行天,你冷靜下來了?想做什麽?
穆行天毫無流露,表現的就是他平日的樣子,叫人看不清深淺——
從來了郭夢心這邊就沒和秋澄多說什麽,提議搬過來後,飯畢,郭夢心讓他送秋澄回朋友家拿行李,他也淡淡應了,領秋澄上車。
秋澄來到車邊,自己開了副駕的門,穆行天沒多說什麽,上車。
此後一路,分坐前後的兩人全程無話。
到了謝微家樓下,車停穩,秋澄推門下車。
上樓進門,謝微一屁股從沙發裏彈起來,“怎麽樣怎麽樣?今天見到你前金主了?”
秋澄從謝微家的儲物間裏推出自己的行李箱。
謝微納悶:“你幹嘛?”
秋澄把箱子放平,拉開拉鏈,鎮定地回:“前金主安排我住他母親那兒。”
謝微驚了。
這前金主還真跟秋澄糾纏上了?
因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還是因為男人那永不服輸的勝負欲?
謝微衝窗戶看了眼:“他不會人就在樓下吧?”
秋澄:“嗯。”
謝微跳起來:秋澄這到底是怎樣的下海姿勢能讓金主這麽上趕著?
不出本書簡直可惜!
謝微興奮了、激動了,邁腿往房間去:“我幫你收拾我幫你!”
他開始看好秋澄了。
秋澄一刻鍾後推著一個行李箱坐電梯下樓,到樓下,等在車尾的司機接過行李,把箱子放進後備箱。
秋澄道了聲謝,折回副駕,坐進去,意外發現原本在後排的穆行天此刻正坐在旁邊的主駕。
秋澄愣了下,扭頭看身旁,穆行天倒是坐得穩,單手把著方向盤。
此時天色已晚,車內無光,隻有小區樓前綠化帶邊豎著的路燈亮著昏暗的燈光。
這點光照不清穆行天的麵孔,也叫人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神色,唯有下頜立體深邃、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
後備箱很快合上,車子發動,秋澄收回目光,淡道:“你會開車?”
車在掉頭,穆行天打轉方向盤,語氣更淡:“不會。”
秋澄:“……”
兩人又是一路無話。
回到郭夢心這兒,車停穩,秋澄還在解安全帶,穆行天已經推門下車了。
秋澄下車,穆行天從後備箱裏拎出行李箱,沒拎的時候不知道,拎了才發現秋澄的行李輕到可以忽略不計。
穆行天很清楚,秋澄走的時候什麽都沒拿,連珊珊的東西都留了下來,唯一帶走的,隻有他在聖誕節送珊珊的那隻小兔子。
穆行天推著行李進別墅,秋澄手裏便隻有那隻養在小籠子裏的小兔子。
小兔子一到別墅就被珊珊接了過去,郭夢心見秋澄的行李就這麽一個箱子,眼底多少有些一言難盡——和“那個男人”分了,就隻有這點東西嗎。
這是秋澄本來有的就不多,還是出來的時候根本沒拿什麽?
郭夢嘴裏沒說,心底多少有些不讚許。
她是無所謂秋澄從“那個男人”那裏拿什麽的,但都是金主了,怎麽也不該這麽小氣吧?
算了,反正都斷了。
郭夢心沒留神怎麽是穆行天拿行李而不是司機。
她邊示意穆行天把行李送上樓,邊領著秋澄一起往樓上去:“我住三樓,剛剛也帶珊珊上樓挑好了房間,我跟我一起住三樓。二樓還有好幾個臥室,你看你喜歡哪間。”
秋澄:“都可以。”
到二樓,二樓其中一間南臥室已經敞開了門,行李都進去了。
這下都不用秋澄挑,先一步上樓的穆行天就已經把臥室替他選好了。
郭夢心站在門口征詢秋澄的意見:“那就這間?”
秋澄點頭。
抬眼看進臥室裏,穆行天正站在窗邊開窗透氣。
晚上躺在**,秋澄自然開始回憶白天種種,腦海裏浮現穆行天換到主駕親自開車、以及選好臥室站在窗邊開窗的場景畫麵。
他是什麽意思?他要做什麽?
秋澄暗自想。
就這樣,秋澄幾乎無縫銜接地從老宅搬到了郭夢心這邊。
過年期間,穆行天又來吃了幾次晚飯,除此之外,秋澄和他再沒見過。
給人一種感覺:穆行天好像真的不在意一個前情人。
最初憤怒過,情緒過去,一切也就過去了。
秋澄該做什麽做什麽,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牽掛穆行天的樣子。
年初六,裴玉給秋澄發消息,說杜炎炫從交警中隊那邊出來後,就開始物色男人,今天帶人去見穆行天了,明顯是想給穆行天身邊塞人。
年輕,模樣可以,眉眼和你有些像。
這是裴玉的原話。
秋澄現在對“杜炎炫”這三個字隻有冷意。
怎麽,覺得他這個情人對穆行天來說實在太特別了,開始琢磨辦法,想找人取代他?
秋澄太清楚了,穆行天根本沒辦法隨便睡人。
果然,裴玉:“老板讓他帶人滾。”
春節後,秋澄複工,忙起來,自然也沒見到穆行天。
秋澄不著急,他知道凡事都有個過程,也很有耐性。
這日,秋澄收工回來,剛進院子便看見了停在樓前的普爾曼。
秋澄心知穆行天來了。
進門,沒見到郭夢心,也沒見到珊珊,隻有穆行天坐在沙發那兒低頭,手裏拿著手機。
聽到動靜,穆行天抬眸,秋澄看過去,兩人對視上,秋澄平淡地喊了聲“哥”,穆行天“嗯”了聲,收回目光。
然後,穆行天繼續坐在沙發裏,秋澄往樓梯的方向走。
剛踩上樓梯第一階,秋澄便聽到身後的沙發處傳來兩聲咳嗽的動靜。
秋澄腳步一頓。
他沒管,就當沒聽到,繼續上樓。
又有幾聲咳嗽的聲音。
秋澄止步,在才走了幾階的樓梯上轉身,神色平淡,語氣也淡,望著沙發那邊,問:“病了嗎?”
穆行天衝秋澄看了眼,沒說話。
秋澄下樓,走去了廚房——他春節的時候又燉了些梨膏,剛好還有。
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梨膏就在右側冷藏櫃的最頂層,他伸手就能拿到。
就在他伸手要碰到玻璃罐的時候,身後有氣息無聲的靠近,接著,耳邊傳來穆行天低沉的嗓音:“我裝的。”
秋澄:“……”
秋澄沒回頭。
他從冷藏櫃頂層收回手,合上冰箱門,轉身,不理近在身邊的人,抬步就走。
穆行天也沒攔,隻是跟著又道了句:“裝咳嗽容易,想必要裝翻臉也不算難。”
秋澄就當自己沒聽懂,沒回頭沒止步地往樓梯走。
身後又傳來咳嗽。
秋澄不上當,腳步不停,那咳嗽聲接連不斷,直到他上樓梯都沒有止住,赫然有些越咳越凶的趨勢,也儼然和年前穆行天感冒咳嗽的那次一模一樣。
誰都聽得出來,不是裝的。
秋澄轉身,沒有神色地往樓下看,迎上正咳嗽著的男人抬起的視線。
兩人一個是真咳,卻也有裝的嫌疑,一個未必是真關心,卻也不是一定在演。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就像棋盤上的路數。
這次,不是隻有秋澄在耍心機,而是兩人一起站在了棋盤上,各自執棋。
秋澄下樓,人重新來到冰箱前,打開門,伸手去取梨膏。
穆行天站在他身後,貼得很近,語氣不緊不慢,聲音帶著剛咳完的沙啞:“關心我?”
秋澄:“沒有。”
取出梨膏,合上冰箱門,來到一旁的倒台前。
穆行天依舊在他身後:“嗯,我猜也是。”
秋澄取幹淨的水杯,打開梨膏的蓋子,裏麵舀了勺,用桌上的冷水衝泡,再加熱水,勺子搖勻。
轉身,秋澄舉著杯子,抬眸直視麵前的男人,神色冷淡:“有毒。”
穆行天回視秋澄,沒接,而是掌心覆上來、握著秋澄端水的手,就著喝了口,再看向秋澄,“嗯”了聲,一副有毒他也喝的架勢。
秋澄站在那兒,不動,神色不變:“都喝完。”
穆行天從秋澄手裏接過杯子,同時逼近了兩步,令秋澄不得不往後退,把人禁錮在自己和島台之間。
然後,穆行天仰頭喝梨水,距離太近,秋澄一眼就能看到那隨著吞咽翻滾的性感喉結。
秋澄掃了眼,咽了咽喉嚨,同時意識到,穆行天是故意的。
秋澄心底多少鬆了口氣——穆行天對他,果然還沒有放手。
但也警惕——
穆行天從沒跟他用過這種態度。
果然,穆行天喝完,水杯放到島台上的同時,雙臂撐在秋澄身體的兩側,將人更緊密地禁錮住。
男人的黑眸深邃地看進秋澄眼底:“實話。”
秋澄等著。
穆行天:“弟弟你做的梨膏,沒有我的小貓做的好喝。”
秋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