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大新哥,你家老大還沒醒呐?這都燒了一個晚上了,等到天一亮,咱們這些人也就該出發去縣城了,到時候,這孩子跟不上隊伍可怎麽辦呐?我看這個兵頭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半眯半醒間,周長寧隻聽到一人刻意壓低了聲音這樣說道,聽起來,言語當中對他口中的“兵頭”頗有些懼怕的意思。

“唉!這孩子在家裏也是從沒受過什麽苦的,昨天白天的時候,這群人突然衝進村子來,看上去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也難怪他被嚇到了。不過,方才我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好像在降下去了,總歸是看到了病情好轉的希望。至於去縣城的路,左右還有我們兄弟三個呢,一人背上一段路程,也不會費多大事。”另一道男聲聲音裏充滿了頹喪的意味。

而作為兩人口中討論的對象周家老大——周長寧,其實已經醒來有一會兒了,隻是麵對著當前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一動也不敢動罷了。

是的!完全陌生!因為,周長寧本是現代人,快要大學畢業的他已經簽了工作,原本順利的話是能夠按照預想成為一名中學語文老師的,可誰讓他偏偏跟舍友出去逛商城的時候,倒黴催的遇上了反社會的人呢,見著那人手裏拿著刀,刀上還帶著血,就要向一對母女衝過去,周長寧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熱血上頭,瞬間衝了上去。

在他還有意識的時候已經看到聞聲趕來的商場保安將那人製服住,可惜他卻沒能等到救護車,最終因脾髒嚴重破裂、大出血而變成了來自21世紀的一抹幽魂。

本來還以為自己在有意識的時候終於能夠搞懂究竟存不存在地府這個問題了,沒想到,虛空當中一個漩渦突然出現,將他吸了進去,等到周長寧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當前這個曆史上從未有過的大魏朝黎縣青石鎮周家村的周長寧了。

原身也叫周長寧,他爺爺叫周福壽,是周家村的裏正,同時也是周氏一族的族長,他爹叫周大新,對,就是剛剛聽到的另一道聲音的主人,是青石鎮福運酒樓的掌櫃,而周長寧,就是他們家的大房長孫了,如果換個處境,把這個身份代入到那些世家大戶,就相當於是“嫡長孫”無疑了。

嫡長孫?個屁呀!就周長寧現在的處境,能在這破世道裏保住一條小命都算不錯的了。

也怪不得像周長寧這樣一向冷靜沉穩的人也淡定不下去了,實在是......在別的穿越老鄉要麽是讀書人,參加科舉連中六元,迎娶高門小姐成為人生贏家;要麽是侯府貴公子,準縣主/郡主/公主夫婿人選,哪怕是侯府庶子呢,也總有個逆風翻盤的機會不是?然而他呢,開局就要麵臨著作為一個十五歲的小屁孩兒,就要被強行征兵拉到戰場上去打仗的局麵了。

想到這兒,周長寧就不由得望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原本在晚上,他的動作又很隱蔽,應該是沒有人能注意到的,但是當爹的又怎麽可能不分出一絲心神來注意著自家兒子的動靜呢?

“大郎!你可算醒了!嗯!不燒了!躺了一晚上,也該餓了吧,按理說大病初愈應該喝點白粥清清腸胃的,隻是如今卻是沒那個條件,就隻有幹巴巴的餅子了,這是爹專門給你留的,快吃吧!”見著兒子坐起來了,周大新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認兒子終於退燒了,便把自己手上正在吃著的大半張餅子撕下來大半,塞到兒子手裏,臉上高興的神情是顯而易見的。

按照周長寧的估計,現在最多也就淩晨四點多不到五點,然而這些被強行征兵過來的人卻都被安排在了距離鎮子隻有不到兩公裏的地方,想來這餅子應當是給他們這些人發的早飯了,若是待會兒當真上路出發走去縣城,一路上可沒有專門留給他們用飯的時間了。

而且,古人是一日隻用兩餐的,也就是說,就這麽個餅子,擱在平日還不夠周大新墊吧一下肚子的呢,現在卻要成為他們父子兩人挨到晚飯前唯一的食物了。

周長寧手裏猝不及防地被塞過來半張餅子,這著實讓他有些愣神,低頭看了看,嘴唇微抿,這樣看起來就幹巴巴的東西,放在以前,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畢竟,他爸媽雖然不喜歡他這個“累贅”,但是在物質方麵也從來沒有短過他的,不知不覺地,又或許是受了原身記憶的影響,周長寧對周大新這個“父親”的抵觸情緒似乎在不經意間消弭了許多。

“快吃呀,這孩子,愣著幹嘛?那群當兵的隨時有可能就要吆喝著出發了。”周大新推了推兒子,示意他趕緊吃。

一群人點起的火堆前,借著火光,周長寧看見,周有新的嘴唇已經幹裂開來,說著話的功夫,還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嘴唇,試圖浸濕。

莫名地,周長寧心裏有些別扭,又把餅子遞了回去:“我不餓,你吃吧。”隻是隨之而來的腹鳴聲讓他的話變得沒有絲毫說服力,也幸好天色黑,沒人看清他臉上的羞赧之色。

離得近的幾位一道從周家村出來的叔伯卻是笑著打趣:

“大新,長寧這是懂事了,心疼你呢。”

“有這麽個兒子,大新哥,你有後福呐!”

你一言我一語的,似乎這樣就能減輕他們對當前困境的愁緒似的。

被打趣了,周大新也不以為然,反而一副引以為傲的模樣,粗糙的大手摸上了兒子的腦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行了,讓你吃你就吃,你爹我壯得跟頭牛似的,別看年紀上來了,可比你小子能扛得多。你二叔三叔去河邊打水了,等他們回來,估摸著我們也該出發去縣城了。”

周長寧不再言語,隻是默默啃起了餅子,若是要走到縣城的話,憑他現在這樣一副病懨懨的身體還真做不到,還是先恢複體力為好,可別跟不上隊伍、成了累贅。

通過記憶,周長寧也能知道,如今大魏朝天子突然因急病駕崩卻未曾留下後嗣,對於下任君主人選也未曾留下過隻言片語,太後早已仙逝,皇後出身低微、不得聖寵,在這件事情上說話沒什麽分量,因而,朝堂之上可謂是一片亂象。

而與當今天子血緣關係最近的共有四人,其中,秦王、燕王、楚王皆是天子的堂兄弟,其封地分別在開封以北、以東、以西,懷王則是其皇叔,也是先帝年紀最小的兄弟,頗受信重,封地位於南方。

懷王且先不說,其他三位王爺卻是蠢蠢欲動,眼下正是秦王與楚王交戰之際,然而秦王到底是因為經營封地年歲尚短而勢弱些,兵力相比較而言到底占了弱勢,於是底下的謀士便給他出了個主意,他的封地可是有那麽多百姓呢,每家每戶的青壯勞動力加起來,這就是一隻數量非常龐大的隊伍了,不會打仗沒關係,用人海戰術往上堆不就行了。

由此,秦王這才下了征兵的命令,要求的是每家滿十四歲以上的青壯勞動力都得去,特殊時期,也不允許用銀兩代替兵役,而且,那麽多大軍是要靠糧草養著的,秦王倉庫裏沒有那麽多糧食,那怎麽辦呢?當然還是得找百姓們“借”了。

好巧不巧的是,青石鎮及其附近的周家村等一眾小村莊,雖然地處偏遠,卻正好處在秦王的封地邊界處,征兵自然也就被算進去了。

於是乎,就在昨天,秦王的旨意傳到青石鎮上來,幾個兵丁身上佩刀,在鎮長的帶領下,闖入了周家,將一村子的人召集起來,查過戶籍之後,凡是滿足要求的都要被編入兵卒隊伍,與此同時,這些兵丁還肩負著運輸糧草的任務。

當然了,僅憑這麽一隻十多人的小隊伍就想運輸大批糧草,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才要先前往黎縣,和大隊伍會和,再一起去前線兩軍交戰的地方,而類似這樣的隊伍,目前在秦王的封地之內,到處都是。

想到這兒,周長寧不自覺地看了一眼那些兵丁緊緊守著的那些馬車,車上一麻袋一麻袋的糧食,都是從各個村子中強行收上來的,今年秋收雖然收成不錯,但是各處都已經交過稅了,剩下的這些,也不外是每家每戶都要留下來自家吃的。

也不知道秦王在下這個命令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征兵之後,那些家裏沒了成年壯丁又沒了糧食的老弱婦孺,該怎麽生存下去。

大抵是沒有的吧,周長寧眼神涼涼地朝著那個方向又看了一眼,隨即移開了視線,機械式啃餅子的動作之下,誰也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至於從原身周長寧的記憶中為什麽能知道這麽多,隻因著他爺爺是裏正,他又是長孫,因此哪怕家底相比較那些富戶來說還是淺了些,家裏還是商量過後咬咬牙送他去了鎮上的私塾,就希望他好歹識幾個字、學些算賬的本事,將來像他爹周大新一樣,子承父業,做個酒樓的掌櫃就好。

但是“周長寧”卻格外爭氣些,即使私塾隻是鎮上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秀才開的,老秀才姓何,年齡大了,精神也有所不濟,能教授的東西比較有限,可他還是在這種情況下考取了童生,隻是敗在了院試這一關罷了。

不過,盡管與家裏對他未來的設想大相徑庭,但總歸是件好事,雖然童生的功名在那些書香門第看來不值一提,但在青石鎮這樣的小地方還是很有影響力的,何況他年紀輕輕,以後還有機會再次下場,故而何秀才也不由得在周長寧身上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凡是從知交好友那裏聽到的關於朝堂的消息,偶爾也會拿出來與他說道一二。

作者有話說:

嗚嗚我們長寧崽崽開場難度地獄級,自帶小可憐屬性,希望大家多多喜歡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