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秋後的暑熱十分幹燥,聯盟軍校內每天辛苦訓練上課的學生們迎來了每個月最特殊的一天,這天被他們稱為“灰色星期五”。

“灰色星期五”,顧名思義學生可以遊走在校規之間,不用太遵循校規的管教。

軍校要的就是服從,但不知從哪年保留下來的傳統,每到這個月的“灰色星期五”,下午的課程結束後有不少alpha都會溜出學校,在外麵玩到半夜或者別的。

十幾二十歲的alpha正是血液最炙熱的年紀,再怎麽克製守禮,體內終究有躁動的因子。

後來軍校就有意無意的默認了這個“灰色星期五”,就像用規則當做一條繩子拉扯,有時拉的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讓學生們過去,碰到運氣不好的,也許會被處罰。

但正因這不知是鬆還是緊的未知數,依舊讓許多膽大的軍校生願意冒這個“灰色星期五”的險。

周躍憑恰好因為前天紀玉霖給他買了杯奶茶的事情高興,遇到“灰色星期五”,喜悅之餘就跟寢室的舍友出去喝了幾杯,回校時正值半夜,時間對於年輕人而言不算太晚。

他們幾個學生抄了一條近路走回學校,都是在軍校曆練了四年的alpha,要避過安保設施翻過幾道比較隱蔽角落裏的牆還是挺輕鬆的。

幾人剛落腳,黑暗的視野陡然一亮。

他們齊齊抬頭,正眼望見打著燈光的執委會學生神色一臉難言,目光裏寫著“你們真倒黴”。

而在他們身後,站著散漫卻冷眼審視他們的執委會長。

裴忍似笑非笑地走到翻牆學生裏最高大的alpha麵前,一字一字開口:“周、躍、憑。”

口吻隱隱含著丁點兒私人恩怨的意思。

但裴忍平時說話語氣就那樣,一般人聽不出哪裏有區別。

周躍憑啞口無言,不用他為自己爭辯,對上裴忍的眼神就知道他的處罰今天逃不掉了。

裴忍視線從周躍憑臉上收回,背身說;“都跟我去訓練場。”

被逮的幾個學生麵麵相覷,嘴型張著問:“怎麽辦?”

一路上被逮住的幾個倒黴alpha沒想出對策,畢竟出校被逮就是個概率事件,他們隻能自認倒黴,無條件服從的去領罰。

還留在訓練場做練習的學生紛紛注視被執委會領來的幾名學生,周躍憑綜合排名高,多數都眼熟他。

裴忍先安排其他幾名學生去做體能的額外加訓,輪到周躍憑,裴忍狹長深邃的眼微眯:“你跟我過來。”

周躍憑站在重量級別的加訓體能器材麵前,麵上閃過難堪。

“裴忍,我不服從管理可以受罰,但你不能厚此薄彼吧,憑什麽我的訓練比他們重。”

裴忍似笑非笑:“在軍校你談厚此薄彼?”

“如果記不清楚規則,那就把它抄寫一千遍交到執委會辦公室。”

裴忍話音冷淡,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周躍憑無話可說,一方麵自認倒黴,另一方麵又覺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總覺得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地被裴忍針對了。

夜色濃鬱,秋風帶著涼,裴忍回到公寓已經過了淩晨。

他靠在客廳的沙發朝紀玉霖房間的方向望去,人這個點應該早就睡下了。

裴忍雙眼半眯,有些口渴,起身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

他目光微滯,落在冰凍的一杯奶茶上。

眼前不由浮現雨幕下跟在紀玉霖身後走的周躍憑,還有紀玉霖把奶茶遞給周躍憑的畫麵。

裴忍仰頭灌了半瓶冰水,修長的指尖插/進發中煩悶地抓了抓。

裴忍隨手放下沒喝完的水,從冰箱順走一瓶酒,從酒架上拎了個杯子,坐回沙發倒酒自飲。

客廳不亮燈,紀玉霖拿著水杯出來接水時,打開燈被坐在沙發喝酒的人嚇一跳。

他邁開雙腿,彎腰湊近了正要細看,瞬間對上裴忍掀開的眼。

紀玉霖嗅了嗅鼻子:“你喝過酒?”

裴忍鼻腔“嗯”了聲。

紀玉霖打量差不多喝空的酒瓶,坐在沙發邊上的位置,手一橫,輕輕奪走裴忍手裏的酒瓶。

裴忍側過臉,紀玉霖輕聲:“別喝了,去洗澡休息吧。”

裴忍:“晚點再睡。”

明天周末沒有課,紀玉霖把酒瓶收拾好,在廚房簡單弄了杯醒酒的湯。

裴忍睜開朦朧的眼,視線一直停在紀玉霖忙碌的背影上。他緊了緊嗓子,頭一陣眩暈。

紀玉霖把醒酒湯送到裴忍手邊,就算是出於普通朋友的關懷,他也不該把醉酒的裴忍獨自晾在客廳不管不顧,

他忍不住問:“今天學校有事情讓你心情不好嗎?”

裴忍啞聲失笑:“沒有,別胡思亂想。”

紀玉霖皺眉:“那你為什麽喝酒?”

裴忍是個自律性非常高的人,他在學校忙了那麽晚回來獨自坐在客廳喝酒,真叫人擔心。

幾年前裴爺爺去世後裴忍低迷過一段時間,他喝酒無度,心智沉迷,後來差點發生了意外,自那次過去紀玉霖就沒見過裴忍私下喝酒。

當然,裴忍跟朋友們吃飯時碰的酒不算。

客廳光線暖,裴忍抬手遮在眼前。

他嗓音低沉:“時間很晚了,你身體不好,先回房休息。”

紀玉霖沒有立刻動作。

他安靜守在裴忍身邊,約莫十分鍾才緩慢起身。

“霖霖,”裴忍忽然叫他,“周躍憑這兩天還找過你嗎。”

紀玉霖:“?”

“你問他做什麽。”

裴忍手依然遮在眼睛,擋去捉摸不透的目光。

紀玉霖腦子不笨,他盯著裴忍棱角分明的下頜,忽然想起那天裴忍在雨下接他的事情。

難道裴忍在介懷此事?

他不確定。

紀玉霖開口:“你指的是周躍憑送我雨傘那天?”

裴忍拿下擋眼的手:“送傘……”

倒也不必再提醒他一次。

紀玉霖笑著搖頭:“也不能說是送,因為我花錢跟他買他不要,所以就在便利店買了奶茶給他。”

裴忍冷哼:“那我不問你你就不解釋?”

紀玉霖神色無奈。

他眉眼溫柔,欲言又止。

裴忍看著他:“怎麽了。”

紀玉霖搖頭。

他輕聲開口:“我都沒往別的方麵深想,倒是你脾氣挺大的。”

紀玉霖一句玩笑的口吻,看似半真半假,卻讓裴忍登時睜開雙眼,不假思索地扣住紀玉霖手腕。

紀玉霖輕顫,裴忍鬆開倦色籠罩的俊眉,酒清醒幾分。

他正身而坐,掌心翻開把紀玉霖的手腕捧在手裏端詳。

“我弄疼你了?”

紀玉霖垂眸。

沒聽他出聲,更看不見他的表情,裴忍這才轉露惱色。

“霖霖,我——”

紀玉霖忽然問:“你老問我周躍憑,那你和高文呢?”

裴忍一怔:“什麽,”他反應及時,立即解釋,“我不想說高文是他沒有提起的必要,高文是個外人,僅此而已。”

紀玉霖一動不動:“周躍憑我和他不熟。”

裴忍:“那不一樣。”

紀玉霖疑惑:“哪裏不同。”

裴忍說:“你素來沉溺彈棉花,許多人情世故看不透,不懂一些人的心思。”

裴忍語重心長:“我擔心你受騙,總之周躍憑少和他來往。”

夜色清靜,對紀玉霖一向放鬆坦然的裴忍此時顯出幾分強勢。

紀玉霖徹底從裴忍的禁錮中脫開,他站著俯視裴忍後靠在沙發的樣子,唇動了動,最終一字不發的跑回房間。

或許是猜到紀玉霖沒睡覺,裴忍淩晨三點還發信息給他,紀玉霖半夢半醒的睡不安穩,迷迷糊糊地瞪著手機沒管。

難得空閑的周末,本來放鬆的日子,紀玉霖一早就坐在琴房彈琴。

裴忍出來時餐桌隻餘他一個人的早點,他愕然,起身走到琴房門外,輕輕推開一道門縫,鋼琴聲流瀉。

裴忍沒遮掩自己的動機,紀玉霖聽到了動靜卻頭也不回。

裴忍皺眉,暗叫遭。

好端端的,紀玉霖在和他鬧著性子冷戰了,

他一覺睡醒給紀玉霖發的信息石沉大海,求和的心思再明顯不過。

因為那個不值一提的周躍憑,紀玉霖竟然不理會他。

裴忍無心用餐,沒像往常坐在客廳安靜聽一會兒琴房傳出的琴聲。

他等紀玉霖練完一首曲,敲門,直到紀玉霖終於轉頭看他一眼,才推門而入。

紀玉霖手放在鋼琴上,還沒措詞,裴忍低聲:“別生我氣,昨晚我喝多了。”

他似乎越來越喜歡幹涉紀玉霖,紀玉霖小時候不讓他省心,長大了情況好像也沒好到哪裏。

說著,裴忍自己先失笑一聲。

“怕了你什麽都不說的時候,一個屋簷還故意不回我信息。”

裴忍自個兒感慨:“我這哄你的本事估計比以後哄老婆的都大,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紀玉霖像觸及到某個開關,整顆心被裴忍拿火燙了一下。

他幹幹“哦”一聲,秀氣溫雅的麵孔泛起薄紅。

裴忍對他說話總是口無遮攔,什麽哄他的本事比哄老婆的大,這能比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