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午四點半,上海飛南城的航班落地。恰好立夏,南城卻下著小雨,從早上開始,一刻也沒有停歇。
向茗從包裏取出手機,解除飛行模式。飛行的兩個半小時,手機差點爆炸,電話和微信數不清。
她粗粗看了看,大多數是她閨蜜,還有幾個哥哥發小,唯獨沒有她爸媽。
處心積慮策劃的一場“逃婚”,一拳打在棉花上。
向茗先去行禮盤取她的大行李箱,預約的司機發來消息,說是下雨天堵車,至少還要半小時才能到。
她轉了把手機,又點開登機前刻意屏蔽的家庭群,依然沒有一條消息。
孤苦伶仃沒人愛的小可憐說的就是她。
向茗蔫巴巴先去閨蜜群報平安:【落地,哭唧唧。】
蔣舒藝秒回:【幼稚鬼!終於舍得冒泡了?你說你腦子是不是被502糊死,航班號瞞著你爸媽就算了,連我們都不肯說,也不怕把自己弄丟,到時候你這個嬌氣包哭死都沒人知道!!】
向茗看了眼行禮盤的指示牌,循著方向低頭回:【幼稚鬼?嬌氣包?不承認。】
蔣舒藝發了個大白眼的表情,表達自己的不滿:【所有人都在找你,嬌氣包小姐。】
向茗來南城是散心,也是離家出走明誌,一想到這個,她心情瞬間down到穀底:【不包括我爸媽。】
字裏行間都透著她的低氣壓。
蔣舒藝發語音逗她:“我看啊你幹脆用你如花的臉拐一大帥比,你這遲來的青春期叛逆也算是值了,那才是真!的!爽!”
向茗順著蔣舒藝的話說:【行啊,要有個八塊腹肌的大帥比,我立馬就把生米煮得熟透,三個人一塊把家還!】
蔣舒藝無語。
向茗心情陰轉晴,繼續打字,怎麽損怎麽來。小作文打了一串,沒等她發出去,腦門忽然“duang”一記,腳下跟著一絆。
得了,辛辛苦苦打的小作文它沒了!
別說小作文,人都跟著彈了兩下,超疼。
向茗下意識抓了一把穩住身形。
周圍嘈雜,都是來取行李的,有人回頭,打量著這詭異的一幕——穿著考究、身姿挺拔的男人,以及正親吻著他的漂亮女孩。
等向茗反應過來的時候,視線裏是上下滾動的喉結。
喉結?
她猛地後退小半步,仰起頭看到一張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爹媽都未必認得出的臉。
口罩加上大墨鏡,男人僅露在外頭的額頭挺高,皮膚也白。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襯衣,沒有配領帶,襯衣的領口隨意地敞開著,露出一抹不規則的紅。
應該是她的草莓紅蘿卜丁,一半印在他半露的鎖骨,一半在他襯衣。
向茗怎麽都沒想到,她的初吻竟然獻給了半塊骨頭和一件襯衣?
理虧的是她:“不好意思。”她為剛才低頭打字,沒有看路道歉。
她目光往下挪了挪,剛剛撞上時,她無意抓的好像是他的腹肌?
六塊還是八塊?怪她反應太慢,沒來得及數。
男人隻淡淡“嗯”了一聲。
離家出走的智商回籠,向茗揉了兩下撞疼的額頭,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烏木香,是她喜歡的,她指了指他襯衣的領口,“方便留個聯係方式?我出幹洗費。”
她就是覺得草莓紅的口紅印超明顯,不好清理,絕不是因為什麽什麽“煮飯”之類的。
男人聞言頓了頓,藍牙耳機顯示來電,他看不到來電人。猶豫一瞬,他接起,等對方先開口。
向茗見狀避嫌地又退了兩步,視線落到他的皮鞋,上頭還有半個腳印,是她的。剛就是他的皮鞋絆了她一下,當場上演了小說都不敢寫的投懷送抱。
“嗯,知道了,可以。”
她聽到他的聲音,很標準的普通話,不像南方人。清冷的聲線帶著一絲沙啞,猶如舒緩的大提琴曲,怪好聽的。
向茗看了他半天,奈何被大墨鏡擋著,什麽都看不著。
心癢癢。
等他結束通話,向茗揚起笑,正想重提幹洗費的事。
“不用了。”他沒有忘記她先前的提議,低頭摸索著從手臂上拿起她的手機,朝前遞出去。
向茗這才發現自己手機早在投懷送抱時就給丟了出去,巧得很,卡在他臂彎,而他手臂上還掛了件疊得特別整齊的西裝外套。
高難度卡位,他反應真快。
向茗接過手機,認真道謝:“謝謝。”
“不客氣。”
一時無話,向茗忍不住又看向他沾了口紅的鎖骨,手癢得隻想把它抹幹淨。手攥了攥拳,視線不著痕跡再往上,帥比臉氣定神閑,渾然不在意。
不是老手就是高手,她這麽猜。
可惜了。
向茗從包裏抽了張卸妝濕巾,瞅了眼他鋥亮皮鞋上的鞋印,又掏了包紙巾一起塞他手裏。簡單道別,她繞過他去取行李。
她的行李箱足夠醒目,幾乎沒費什麽勁就拖出轉盤。等行李箱落地,她手機跟著震了一下。
蔣舒藝問:【倒是吱一聲,幹嘛呢?真走丟了?】
向茗看完,開玩笑:【是啊,丟了心,還是八塊腹肌的帥哥。】
蔣舒藝激動:【?!】
向茗拉著行李箱,離開前,鬼使神差又望了一眼。他還站著,位置都沒挪動一下,頎長身影特別搶鏡。
這身段要不是帥哥,簡直暴殄天物。
向茗收回目光,從同一包卸妝濕巾裏抽出第二張,嘴上深深淺淺蹭花的口紅卸了個幹淨,她才半真半假地解釋:【遇到個八塊腹肌的超級無敵大帥比,說不定把家還.有戲~】
她捏了捏垂在身側的手,隔著薄薄的襯衣,隱約起伏的腹肌輪廓。
指不定真有八塊。
蔣舒藝刷屏,向茗費勁地往上翻看閨蜜刷屏前的消息,目光倏然凝住。
五分鍾前,還是醒目的“煮飯”。
那八塊腹肌還她手機是不是也看到了?
!!!
向茗沉浸在大大的社死中,心不在焉走進離她最近的咖啡廳,打算坐著等預約司機來接,順便回爆炸的微信消息。
【笑死,這都多大人了,還玩消失。】
【我看是齊二公子出車禍,跑路的。】
【大難來時各自飛,是向茗能做得出來的。】
【我怎麽聽說齊喚是跟個美女一塊出國養傷的?】
【嘖,婚都沒訂就左擁右抱,等著看笑話吧~】
是向茗從前被拉去的名媛群,群裏都是塑料花姐妹。她在國外讀書工作忙,早忘了加過這麽個群,從沒冒過泡,大概她們也都不記得她其實在群裏。
這會兒看她們八卦她跟她那位素未謀麵的聯姻對象齊喚,還挺好笑的。別說齊喚是不是真左擁右抱,就算他每天換個美女,夜夜笙歌也跟她無關。
她又不在意咯。
塑料花越說越來勁,向茗閑著無聊,發了個仙女閃現的表情,對著手機說:“哇,好感動呢。”
群裏瞬間噤聲。
她喝了口咖啡,矯揉造作地發語音:“果然是好姐妹,夠義氣!他跟哪個美女出國來著?記得上照啊,合照一張一萬,親密照翻倍,床照隨你們開價,我也好按你們設想的單飛。”
笑話,京圈齊家跟滬圈向家的聯姻,誰敢破壞?反正她們是沒人敢擔這責。
向茗繼續陰陽怪氣:“姐妹們這麽關心我,超級感謝的呢!我想想有什麽能感恩大回報的啊,哦,對了,正好我有檔扮演類節目,幾個聽牆角的老阿姨群演還空著,你們要想上電視露臉就來,報酬豐厚,按天結,全網聯播。”
她是電視台節目編導,這還真是一句話的事:“床底、門縫,好位置隨你們選,晚八點檔哦,省級頻道,你值得擁有。”
【趙文退出群聊】
【Linda退出群聊】
【瑤瑤瑤退出群聊】
向茗看著不斷跳出的白字,就這?連T她出群都不敢。
沒意思。
向茗退出群聊,瞅了瞅比頭像還安靜的家庭群,她啜了口咖啡。塑料杯半天沒吸上來一口,她氣惱地推到一邊。
不經意間抬眼,愣住。
鄰桌高腳凳正對著她的位置,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個人。
向茗被撞過的腦門又“duang duang duang”響。
八!塊!腹!肌!
又是他。
半個小時內,意外遇到他兩次,不是緣分她都不信,就是不知道她的茶言茶語被聽去了多少。
本著能挽回一點形象是一點,她“嗖嗖”挺直腰板,勉強擠出一個足夠溫柔的笑。萬事俱備,隻等她摸過他腹肌的手順利揮舞起最優美的弧度,他竟然迅速偏過頭,毫不猶豫地看向窗外。
向茗:……
八塊腹肌也挽回不了她了。
向茗剛舉起的手“咻”地抓手機,給蔣舒藝發微信:【最近是不是有劇組在南城拍戲?】
蔣舒藝擔心她,她的消息都是秒回:【不知道,怎麽呢?茗導不做節目,改做劇了?】
向茗托腮看,他邊上多了個人,跟她父親差不多年紀,不像是保鏢:【六塊腹肌墨鏡不離身,不是明星就是裝逼。】
蔣舒藝笑:【剛不還是八塊?】
向茗小心眼得理直氣壯:【現在在我這,他隻有六塊。】
蔣舒藝一看就知道是那位腹肌先生哪裏惹了這大小姐不痛快,她跳過這個話題,正經問:【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蔣舒藝並不讚同她這麽出走:【不就是聯姻,你還怕一個齊喚?】
向茗看到這個名字,沉默不語。
她往後一靠,將杯中的拉花破壞得徹底,打字:【無所謂,反正我不可能嫁他。】
齊喚隻是家裏硬塞的聯姻對象,她沒見過他,他的傳聞倒是聽過不少。
都不是什麽好評價。
不管傳聞真假,她沒興趣跟個陌生人結婚,這婚早晚得退。
蔣舒藝明白,沒再多說。
向茗安靜喝咖啡,隔一會兒看看震動的手機,消息多,但都不是她想看的,越看越心神不寧。她索性倒扣屏幕,支著腦袋轉手機,轉到第三圈,眼睛失控。
隻怪這六塊腹肌非坐她正前方,她抬個頭就是他。他偏偏還摘了口罩,露出一張好看得人神共憤的臉。
小心眼的人現在心裏頭塞滿了叫囂:倒是把墨鏡也給摘了啊!
向茗瞄向他的鎖骨,他已經穿上了之前掛在他臂彎的深色西裝,也打上了領帶,甚至還戴上了領夾。這標準的貴公子裝扮完美擋住襯衣的口紅印,又透著幾分低調的精致,很是引人注目。
此刻他側著頭,正看著窗外,很安靜又有股漠然卻矜貴的氣韻,跟這麽個機場咖啡廳有些格格不入。
職業病作祟,她一眼就覺得這是張超上鏡的臉。
畫麵肯定很美。
司機發消息給向茗說自己到了,也把停車位置拍照發給她。
她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從包裏取出口紅,對著手機屏幕重新擦上蘿卜丁。最後一筆,手機屏幕映出元氣十足的草莓紅,她抿唇,單手扣上權杖帽子,猝不及防與對麵的視線遙遙對上。
隔著黑墨鏡,他在看她。
向茗抿著唇差點咬到舌頭,要笑不笑間糾結時,他很快低頭喝著玻璃杯的水。隻有他身旁的中年男人看來,禮貌的笑與他如出一轍。
她再也不喜歡蘿卜丁了!
向茗氣呼呼抽出行李箱拉杆,滾輪“咕嚕咕嚕”響。經過六塊腹肌,他依然目不斜視,仿佛他們就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行吧,是跟陌生人差不多,小心眼歇了打招呼的心思。
路過點單台,向茗停住,“麻煩幫我打包一份巴斯克,謝謝。”她不會做飯,又是第一次來南城,晚上也未必有叫外賣的心思。
服務生手腳麻利地拿出一塊巴斯克裝進蛋糕盒,正折著紙扣,她又聽到一陣行李箱滑輪聲,蛋糕櫃的玻璃麵也倒映出男人挺拔的身姿。
向茗回頭,他戴著口罩,隻有那副黑墨鏡從始至終就沒有摘過。
嘖,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人無視她這麽徹底的。
他是第一個。
可惜,沒能見到他摘墨鏡的正臉。
勝負欲在叫囂。
再次擦肩而過,若有似無的沉香味。
拜蔣舒藝這個調香師閨蜜所賜,她很快分辨出是傳聞中的霸總香,有評香師曾點評:木質香的天花板,成熟穩重,沉穩平和。
滾輪聲漸遠,向茗拿上蛋糕,也戴上個粉塵口罩。
“誒,那位先生落了東西。”服務生的驚呼聲忽然響起。
向茗眉心一跳,拉著行李箱的左手忽然出了手汗。
掌心滾燙,她用力捏緊,“給我吧。”都是出機場,她還趕得上,“我跟那位先生同路。”
收拾桌麵的服務生遲疑著將東西給她,是塊金屬材質的行李牌,小孩巴掌大小,很精致。
某個高奢的定製款,她也有。
最關鍵的,向茗輕輕摩挲了一下,果然,在右下角摸到小小的兩個刻字——齊越。
他的名字還怪好聽的。
向茗攥緊行李牌,急吼吼追出去。
沒費什麽勁,順利找到人,她減速喘了口氣,也捋了捋因為小跑淩亂的碎發,“齊越。”
她看到他頓了頓,步子卻沒停。
向茗的勝負欲徹底被激起,繼續拖著箱子跑,直到他身旁,“齊越。”
她繞過他,跟他麵對麵。
齊喚看不到人,隻聞到一陣熟悉的椰香,聽聲音猜到是之前撞了他的女孩,但不知道她的目的。他下意識蹙眉,斂下幾分不耐。
偏偏向茗作為節目編導,常年混跡於鏡頭,敏銳度極高,她極快捕捉到這位齊先生眉宇間克製的不耐。被這麽無聲刺了一記,她心涼了半截。
她斂了笑意,隻留最後一絲假笑,一本正經將手中的行李牌遞過去,她解釋:“齊越先生,您落在咖啡廳的行李牌。”
無形間拉開的距離。
齊喚反應過來,齊越是他大哥的名字,大概是出發前匆忙,錯用了他的行李箱。
但他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
“謝謝。”循著她聲音的方向,齊喚客氣道謝。
話落,他身後的中年男人上前接過向茗手裏的行李牌,直接放進自己口袋。
這位齊先生連眼神都沒碰一下。
向茗:“……”
她是有毒?
向茗的假笑也散了個幹淨:“不客氣!”
沒禮貌,哼。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好久不見!
元氣美少女向編導的八點檔故事電台開播啦!
一個我逃婚逃到我未婚夫懷裏的小故事,土甜土甜的。
希望大家會喜歡~
PS:留評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