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告別
所有人本以為, 顧玄禮這遭出來,京中風向自然又會跟隨變動,比如那原先三萬廠衛便要再度跟著舊主子了,
誰知顧玄禮這尾狗頭子訓狗有一套, 三言兩語便叫那些忠心耿耿的廠衛跟了文帝派來的新主子。
顧玄禮今日穿得是小夫人給他搭得衣服,雪白的內襯外披著暮靄煙嵐般的深灰啞緞長袍,墨發束玉冠, 風流又俊美。
他一介白身, 卻懶懶散散被人恭敬請著從廠衛司裏走出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個微服私訪的天子。
眸光微抬, 便瞧見他的小夫人坐在廠衛司對麵的茶棚裏,雙手撐著桌麵, 眉眼彎彎聽路過的茶客們大談特談。
林皎月聽得津津有味, 聽到三司會審那日,近萬的罪將家眷如何進城, 當著天子的麵求請洗冤, 最後終於得償所願, 聽得眾人都連連歎聲。
來遲了十四年的沉冤昭雪,也終歸來了。
“真是沒想到,那閹狗竟然是宣將軍的兒子,叫什麽來著,宣……宣……”
“宣鴻呀。”一個輕輕的女聲提醒道。
“對對對, 宣鴻!哪來的亞!就叫宣鴻!當時二公子出生的時候,我鄰居家老太太還拿過宣將軍府的喜糖呢!”
“其實想想也沒什麽想不到的,宣將軍那般人中龍鳳, 生了這種臥薪嚐膽的兒子也正常嘛。”
“喲, 你以前罵狗閹賊的時候可比誰都凶啊。”
“去去去,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看,督公那時候殺得也大部分都是貪官汙吏,最多是罵到他眼前的人,而且你是沒看到,他殺人服刑,嘶,身上有多少道棍印,擱我怕是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眾人說著說著,忽然覺得周圍聲音弱下很多,後知後覺扭頭,才發現話題中的人就杵在茶棚外,笑眼薄涼。
大夥宛若被齊齊卡了喉嚨,明明是冬末春初,卻被嚇得額上汗珠子直流。
“聽夠了?”那煞神今日也不殺人,突然不知所雲地這麽問了聲。
便見茶棚中慢吞吞站起個嬌小身影,蹦蹦跳跳朝他撲過去:“您辦完事兒啦。”
林皎月今日披著同樣深灰色的鬥篷,又戴薄紗遮麵,起初尚無人在意,此刻才有人認出,這不就是剛剛提醒他們,督公原名是宣鴻的那個小姑娘嘛!
顧玄禮從容將林皎月伸過來的手握入掌中,若有所思看了眼茶棚裏的眾人,似輕輕嗤了聲,慢吞吞答:“嗯,去陪你拿馬蹄糕吧。”
林皎月喜笑顏開,等了小半個上午,就為了那一口馬蹄糕呢。
這半月來,她終於能和長姐和閬哥兒見麵了,長姐陸陸續續給她做了不少好吃的,母親也經常托長姐給她帶些吃穿用度的東西。
今日便要去茶樓拿馬蹄糕,更要祝賀閬哥兒前些日子終於將武舉的流程完全走完,在殿上被欽賜了正五品京中守備。
雖說不算顯赫,可畢竟閬哥兒今年剛及弱冠,年紀小,他勤懇勉勵,未來定還會有廣闊的路子可走,更大的力量來保護家人。
兩人肩抵著肩踱步離開,很久之後,茶棚裏才冒出茶杯險些被碰到的動靜,接二連三,眾人恍若終於回神,咳嗽聲也接連而起。
有人幹巴巴道,原來督公的夫人剛剛就在這兒聽他們瞎說瞎聊呢,有人梗著脖子回,聊就聊了,也沒瞎說!
更多的人卻是對顧玄禮已無多少驚懼,而是看著那對身影,不無可惜地心裏歎一聲,可惜了。
*
去到茶樓,林閬老遠便見著林皎月,興衝衝地跑下來,還沒來及刹腳,便瞅見顧玄禮在後頭拿著根糖葫蘆慢吞吞地走過來。
他哽了一瞬,險些就要小聲編排起來,一個大男人不早點在前頭領路,買什麽糖葫蘆!
矯情!
便見著顧玄禮走過來將糖葫蘆遞給他姐,林皎月高興地拿過來咬了一個,酸得哎聲連連,怎麽都不肯吃了,說他挑得不好,叫他自己全吃完吧。
“嘖,不講道理。”
顧玄禮接過糖葫蘆,看了眼林閬,貼心地將糖葫蘆塞到了他手裏:“你姐送你的,不客氣。”
林閬:“……”
小時候阿姐就挑嘴,她不吃的東西母親總讓他掃尾,所以林閬自小便沒有旁人家男丁的嬌慣,反倒像個被姐姐母親欺負的小可憐,如今多了個惹不得的姐夫,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難翻身了。
他提前出來接阿姐,是為了遭這罪的嗎?
他哭笑不得,狠狠咬了口那酸得他眯眼的糖葫蘆,半晌才無言哀嚎道:“也太酸了吧!全京裏最酸的糖葫蘆就被你買了!”
顧玄禮瞥他哦了一聲:“那也是本事。”
林皎月笑到肚子疼。
終於去到茶樓,姐弟倆一人從長姐那兒討了碗清新的茉莉花茶漱口,長姐一邊拿出要給他們帶走的物件,一邊聽聞了剛剛的小插曲,也笑得合不攏口。
“昨日你回府的時候是沒瞧見,我爹尷尬得都不知道說什麽,直接回了書房,所以我當時才謊稱說他不在府中。”
林妙柔如今有了自己想走的路,也不似往常那般畏懼林茂年了,偶爾還能同林皎月開開玩笑。
林皎月聽了沒多少感覺,隻覺得若是那位大伯父往後能一直安安穩穩,不再折騰別的也還好了,便跟著林妙柔一道笑笑,
倒是顧玄禮負手在一旁四處看看茶葉茶點,聞言不置可否地咧了咧嘴角。
“昨日你去伯府的時候說,你們明日便要出發離京了,我與姨娘連夜給你準備了好些吃穿用度的東西,你若是帶不走,待會兒我遣店裏的活計先送回督公府。”
林妙柔照顧周全地交代她,如今不在京中也好,她也算看明白了,京城是富貴迷人眼,可風雲詭譎的地界,能離多遠離多遠才是安穩人過日子的正確選擇。
若非家人都還在京中,她也想遠離此處,去個小地方開個茶樓,悠悠然然。
林皎月亦溫溫慢慢地笑回:“隻要你想,總有機會的。”
林閬在一旁幹巴巴道:“那到時候我還在京城裏幹嘛,天天守著城門,瞧見的人一個都不是你們。”
“可你守得是一城的百姓,是天子的威儀,多厲害。”林皎月看向這個身姿漸漸抽高挺拔的弟弟。
林閬原本也就隨口一搭,沒想著兩個姐姐能正經回他,沒想林皎月這一句便好似將他拔得很高。
他頗有幾分激動,目光倏地落到阿姐身後的顧玄禮身上,又忽而一頓。
似乎還遠遠不夠,能叫京中所有人望聞失色的人就在此處,林閬深知自己和顧玄禮之間的差距。
連對方手下一個廠衛都能教會自己受益匪淺的功夫,罔提十多年背負著傷痛前行,卻幾乎叫人窺不出端倪的顧玄禮。
若說原先對這人滿是忌憚,後來漸漸變為不滿,又多出幾分上下打量挑三揀四,到了現如今,他不得不承認,對顧玄禮有了欽佩。
顧玄禮似乎感受到身後目光,回頭瞥了眼。
林皎月亦若有所感,笑吟吟地仰頭看了他一眼,顧玄禮便輕輕嗬了個鼻聲,心不在焉地附和著:“是啊是啊,你守的是咱們大周的底線。”
同長姐和林閬告別完,林皎月拉著顧玄禮又饒了幾遍京中的街道。
明日他們就要離京了,趁著最後半日看看有什麽物件要補買也是極好的,沒曾想逛到一半,卻在路上被駕馬出街的陸遠瞧見了,當街給提溜去了鎮國公府。
說提溜是一點不為過,但這被提溜的是林皎月。
“陸將軍好大的官威啊,怎麽,如今草民不是廠衛司的督公了,就由得你呼來換去,說跟你回府就回府?”
顧玄禮狗嘴吐不出象牙地拽著林皎月就走,
“咱們還是回自己府吧,免得又在路上被這種糟老頭子攔著。”
林皎月膽戰心驚,恨不得揪住顧玄禮的耳朵大叫,您也知道您現在是個草民呀!
她小心拽了拽顧玄禮的手,拚命給他使眼色。
顧玄禮看過來,鳳目微眯接到意思,不說話,反挑眉看她,攢著說不出的邪性壞水。
陸遠在馬上自是看不見兩人各色眼神,壓著怒氣低罵:“小王八蛋有完沒完?”
林皎月這才真真正正驚了。
小年夜那晚,她當真以為這二人是死敵來著……
現在看來,若說陸遠是顧玄禮的親爹,她也是會信的,她覺得宣曜將軍當年,必然也是這麽嗬斥顧玄禮的。
最終,陸遠被他氣到下馬,換顧玄禮將林皎月抱上馬牽繩,邊走邊嘖聲:“這才對,請人去作客,不說送頂轎子來,起碼馬得讓出來。”
林皎月對天發誓,她一點都不想坐陸將軍的馬,可顧玄禮將她抱上去時,拍了拍她的屁股,叫她腦袋空空,隻聽他低聲哄道:
“這是鎮國將軍的汗血寶馬,全京隻有這獨一匹的,他女兒都沒機會騎幾次,你跑著玩兒,沾沾光。”
林皎月那一瞬間反應過來,顧玄禮哪是讓她騎馬,他是要自己去沾陸遠的威勢,給她撐腰。
顧玄禮是個物盡其用且睚眥必報的狗太監,林皎月便明白過來,陸遠既然與他並非敵對,他便不作那清高態度,務必將吃幹用盡貫徹到底。
林皎月隻能忍著滿街人探究的目光,努力清清嗓子,挺直腰杆在馬背上坐好。
陸遠難得回一趟京城,故而先帝雖賜了將軍府,他也沒住進去,而是將其當做了撫恤下屬用的,裏麵住了好些戶將士的家眷。
此番,林皎月和顧玄禮跟他一道回的便是鎮國公府。
林皎月原本還擔心顧玄禮去了國公府,又會說些什麽難聽的話,沒曾想從自己上馬後,到一路進到府裏,他再沒和陸將軍頂針,
他隻安安靜靜地走在自己前頭,背影頎長,挺拔玉立,像一個忠誠的侍衛守著主子。
或許是因為快要見到陸盼盼了,林皎月便也仿若代入了對方的心境,乘風必然也是這般護著陸盼盼的,她日日看著這樣的對方走在自己前頭,不論什麽危險和困難都知曉他會來替你遮擋,這樣的人,又如何會不愛上呢?
顧玄禮將她抱下馬的時候輕輕笑了聲,借著二人相擁的一瞬,啞聲廝磨:
“夫人的眼神可以再不收斂些,慢些就讓夫人感受感受話本子裏的馬奴是如何以下犯上的。”
林皎月倏然收回目光,清心寡欲!
去到鎮國公府,陸盼盼自然得知消息,興高采烈過來拉走林皎月,顧玄禮看著,嘖了聲,沒好罵她跑得這麽快。
先前一路眼神不是很火辣嗎?
“先隨我去書房談正事……行了,晚些又不是看不到!你平日裏都這般散漫?”
陸遠沉著聲嗬斥他。
顧玄禮莫名看他:“尊夫人病逝得早,這茬我作為晚輩不提已是禮貌,陸將軍你管我和夫人如膠似漆就太寬了吧?”
陸遠一窒,就知道,與這混不吝的東西沒必要推心置腹嘮家長裏短。
他板著張臉不再回話,隻吩咐下人去收整些禮物屆時給他們帶走。
顧玄禮嗤笑:“怎麽,陸將軍是擔心我找國公爺的麻煩?要拿禮物塞我的嘴了?也是,這些年國公爺沒少給我使絆子……”
“宣鴻,你這張嘴就不能先閉上嗎?”陸遠轉過身深深歎了口氣。
顧玄禮看了他一眼,倒真不說話了。
兩人去到了書房,下人們上來茶水後便被陸遠遣退了,他自斟自飲不管顧玄禮,問話卻是字字關於顧玄禮的事。
“這趟突然要離京,是你夫人的主意?”
顧玄禮便也不客氣地給自己倒起水,可眼神繾綣,多了幾分笑意:“是,她說要先去一趟江邊,給段老頭子報喜,再去西北,給我家老頭子和將士們祭一祭。”
多理直氣壯啊,將他這麽個煞神安排得明明白白,如同個陪同上香的小廝一樣,隻能跟著她跑,明明和她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
她就是心疼他。
陸遠聞言垂眸,緩緩點頭:“是也該去看看。”
半晌,他又道:“你這夫人,娶得不錯。”
顧玄禮險些又要回,那是自然,要你多嘴。
可想了想,既然是誇他的皎皎的,他就暫且容忍了。
他隻噙著笑回憶,確實,當年本不願遂了旁人的意娶她,沒想她膽子大,直接進了府,反倒把他嚇了一跳,又一步一步得寸進尺,直把他這個外頭無人敢惹的煞神惹得退無可退,心甘情願伏地作她裙下臣。
陸遠又問,除夕夜那壺酒,可祭奠亡魂了,顧玄禮嗤他一聲,這可就要張嘴了。
“那不然呢,我會自己喝了然後當場暴斃嗎?”
顧玄禮蒼白修長的手指撚起水杯,滿是戲謔,“我是瘋,可我早不想死了。”
陸遠看他:“也是因為答應了你夫人?”
顧玄禮目色微暗,笑著點點頭。
可不是麽?
最開始,他隻盼著拿到證據叫瑞王一派伏罪,然後不計生死格殺對方,
後來答應了小夫人,他便開始有所計較,想方設法拿住了人質的妻兒,妄圖讓手段更萬全,讓自己也能苟且活下來。
可那日北街一戰,他大概是發了瘋病,眼見瑞王要殺小夫人,他腦子裏什麽都沒了。
他當時隻想著,林皎皎死了,他活下來又算什麽,是不是得像他娘一樣,找個風和日麗的時候,投湖去追隨才好呢?
比起他的小夫人,他能給她的太少,心中本就怯懦而卑微,若連保護她都做不到,這二十多當真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
他在案情定論之前殺了瑞王,是他不得已的失策,是他真是個無法無天的瘋子的最有利證據,可殺完人後,他的小夫人卻反而在哄他,叫他如何舍得丟她一人?
於是他終於當了最自私的人,叫陸遠帶著這些本不該再打擾的人前來京中,裹挾聖意,
這是他最卑鄙,最大,最險的一步棋。
不曾想,陸遠聽完他似自嘲似描述他人故事般的敘述後,沉默許久,隻緩緩道:
“這算不得卑鄙。”
顧玄禮抬眸。
“你如何得知,那些人就願意在暗處躲藏一生,等著你一人替他們的家人平反翻案?你如何得知,他們就不想一同站出來,叫旁人聽聽他們的家人曾經是什麽樣子?”
“他們若不想來,自然不會應你的召隨我一道進京,可他們來了,就代表這是他們的意願。”
“你老子帶兵打仗的時候從不懷疑他手底下的兵,你替八萬人背著十多年的債,也該相信會有人願意信你幫你。”
顧玄禮微頓,過了好半晌才似反應過來笑出聲,他坐姿散漫,甚至一條腿還翹在了陸遠的書桌擋欄上,笑得整個桌子都隨他一道抖。
陸遠瞧這懶散儀態,按捺下心裏的嫌棄,隻覺得宣曜真是死得太早,若顧玄禮是他的兒子……
腿打斷。
也是想到這層,他強行忽略顫抖的桌子,生硬問:“你的事,還有多少沒和你夫人交代的。”
顧玄禮嘴角的笑意淡下去,眼中多了幾分複雜。
他比劃了個一,還剩最後那一件,其實早早準備說開了,可因著各種事耽擱至今。
到現如今,他倒不想如此囫圇交代給他的皎皎了。
“齊老頭子的藥還剩最後一個療程戒斷。”
這也是他決意離京的另一個原因。
兩味藥都是猛藥,戒斷的最後時期說危險也危險,他須得找個安靜寧和的地方不動武不動氣,京中顯然不是好地方。
且原先總覺得自己會死,想在死之前告訴林皎皎他是個完整的男人,可現如今既然大仇已報,無後顧之憂,他就不想讓她知道他是完整男人的第一時間,發現他……
還是個不行的玩意兒。
所以近來他不得不凝神靜氣,竭力要將身子調養好。
他咧咧嘴,自嘲明顯。
陸遠再度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嫌棄更甚。
顧玄禮自嘲完自己,一腳踹翻了桌旁的太師椅,心道我嘲我自己,關你屁事。
*
這頭硝煙漸起,另外女兒家的閨房裏卻是一片安寧,除卻林皎月聽聞陸盼盼對未來的打算,微微拔高了聲音——
“你要從軍?”
陸盼盼點頭:“大周先前就有女將軍帶兵的例子,反正我爹已經同意了,你們走後大概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跟著他一道回西北了。”
說完,她又吐舌笑了笑:“有些誇大了,不過我的武功確實還可以,一步一步來嘛。”
林皎月心中對她的敬佩忽然無限拔高,又多了許多難舍難分的擔憂顧忌,兩人低聲說個不停。
可林皎月又突然想起先前之事,複雜問:“你該知道,先前聖上是想冊封你進宮的。”
“我知道,正因如此,京中大概也無人敢來府上提親,與其嫁進宮日日麵對不喜歡的人,在深宮裏步步驚心,或者在府中蹉跎時光,不若就去我能發光發熱的地方守我大周河山,未嚐不可。”
林皎月安靜聽著,看陸盼盼說起這些事時,眼中並無多少遺憾,反倒有熠熠生輝的期盼,便將心中對她和乘風的疑惑壓了下去。
盼盼和長姐一樣,是有自己理想和抱負的女子,終歸等她們自己願意提及,願意去麵對這些感情的時候,她們該當比任何人都勇敢,
而自己領略過的人生,不過是她們暢享得未來中不值一提的寥寥幾筆,自己沒有任何資格和經驗去勸勉她,指點她。
林皎月隻由衷盼著陸盼盼未來能過的高興。
陸盼盼又道:“明晚皇子滿月,聖上召請了爹爹和我一道進宮,他上次還許了我一個賞賜,若是他有異議,我便直接請他賜我隨爹爹一道去邊疆了,君無戲言,你不必擔心。”
林皎月點點頭,倒真不為此擔心。
聖上能因民意而最終放過顧玄禮,就代表他到底不是昏庸偏執至極的君王。
“那你去了邊疆,有空便托人給我寫信吧,我們在京中的大宅子賣了,但留了個小宅,讓不願離開的管事和嬤嬤們都住在那,順便替我照看祖父和母親他們,你寫信給他們,他們會轉交給我們,我們也定期寫信回你。”
陸盼盼笑起來:“真羨慕你們。”
她似藏了什麽心事,可終歸笑了笑,眼眸中隻剩憧憬希冀。
等翌日兩人坐在了駛出京城的馬車上,林皎月閑來無事,將女兒家的談話揀些告知顧玄禮,顧玄禮咂摸著點點頭,輕輕嘖了聲:“確實該羨慕。”
林皎月未聽出他語氣中的層層深意,摸到他的手,越發覺得奇怪:
“您的體溫是不是比原先高了呀,怎麽回事,是發燒了嗎?”
作者有話說:
不是呀,是他**
明天督公開始勇敢自曝,對,這褲子,他自己穿上,就會靠自己勇敢脫下來